洛鄢之負手而立,清傲錚錚,“你看看你自己像什麽樣子?哪兒還有個嬪妃的高貴和端莊,我雖不知你今日為何突然找我發難,但後宮女人,無非就是爭寵奪權,你這樣與市井潑婦有何二樣?即使你打我過了癮,但你以為憑你的這些所作所為就能贏得聖心?嗬,恐怕隻會適得其反徒惹陛下厭棄吧。”


    張蓮兒呆呆地望著洛鄢之。


    洛鄢之轉身以背影麵她,“你走吧。今日的事我不想鬧大,若是稟告到皇後皇上那裏,對我一個已經身在冷宮的人來說,再貶再罰也不過如此了。倒是你,一個三品婉儀,若是因此惹了皇上的反感,恐怕也是複寵無望了。”


    “好自為之吧,莫要再無端受人挑唆了。”


    丟下這一句話,洛鄢之朝妙嵐妙秋二人道,“我們進去。”


    主仆三人進了屋子,將門關上。


    留下怔愣出神的張蓮兒捂著右臉站在院中,她的兩名隨身宮女在門外怯怯地看著。


    “娘娘?”


    張蓮兒站在原地愣了好久,才迴過神來,方才那失心瘋一般的樣子也沒了,理智恢複,神智清明。她突然覺得自己剛才那個樣子真的就像一個市井潑婦,可笑至極。


    對啊,這樣的女人,皇上又怎會喜歡?


    她要的隻是皇上能多看她一眼,把自己作踐到這種地步又能得到什麽呢?


    還記得……她剛進宮時,皇上也曾多次詔她侍寢,那時候她是多麽的傾慕那個年輕帝王,像個嬌羞的少女,皇上那時待她也溫柔耐心,後來……不知何時起,這些都變了,皇上看到她時不再柔和,而是冷漠,她的期盼她的等待,都成了一場空。


    然後,她也變了……


    “娘娘,咱們還是先迴臨水軒吧,您受傷了。”宮女勸道。


    “走吧。”


    張蓮兒極具深意地望了一眼那緊閉的屋子,拖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了靜心宮。


    甘露殿。


    “娘娘,那張婉儀今日去靜心宮發難,卻沒討到好處,灰溜溜的走了。”


    麗妃撫著豆蔻鄙夷,悠悠道,“張蓮兒真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


    “不過這麽一鬧,恐怕皇後那邊也知道動靜了。”


    “敲打張婉儀,讓她把嘴巴關緊點,別去棲鳳宮哭鬧,自討苦吃。”


    “是。”


    夜晚的紫宸宮。


    夜色昏暗下來,祁顏丘仍然在挑燈批閱奏折。


    德公公守在殿外,敬事房的張公公端著綠頭牌的托盤過來,“德公公,皇上還在忙著呢?”


    “還在裏頭批奏折呢。”


    昨日僅出宮一天,禦案上就堆積了一摞厚厚的奏章等待皇上閱覽。


    “德公公您看……這綠頭牌還要不要送進去?”張公公詢問。


    德公公想了想,“給咱家吧。”


    張公公連忙掬笑,“那就勞煩德公公了。”


    走進內殿,見皇上拿著一份奏折一目十行的看完,眉頭緊鎖,麵色沉重,德公公也有些拿不準此時該不該湊上去。


    “勘茶。”祁顏丘放下奏折,捏了捏緊繃的鬢角,對德公公吩咐道。


    贛州大旱接連大旱兩年,百姓顆粒無收,存糧吃盡,朝廷盡管免除稅賦,加大撫恤,但也隻是杯水車薪,贛州二三十萬人口張嘴吃飯,挨得過一年兩年,卻挨不過三年五年。


    這大旱若一直持續,朝廷再不能僅憑現在的政策應對了。到時候饑荒成災,災民四處流竄,暴動勢必將起……


    腦中想著沉重的事,餘光瞟見德公公的身影,這才發覺連口茶水沒喝過一口。


    德公公接著倒茶的契機將綠頭案端上來,“皇上今日可要在哪處宮殿歇息?”


    “撤下吧。”祁顏丘擰著眉心淡淡道。


    國事煩憂,哪有那個心情。


    於是德公公將綠頭案放到一旁,“奴才有個事……不知要不要稟報?”


    “有話就說,別吞吞吐吐的。”祁顏丘不耐煩。


    “是。”德公公躬了躬身,“上次皇上命奴才派人注意靜心宮那邊的情況,今日小喜子來稟報,下午申時張婉儀忽然去了靜心宮發難,打了洛更衣的一名宮女,…不過……”


    祁顏丘不甚在意的嗯了一聲。


    “好似張婉儀最後也沒討著好,反被戲耍了一通,而後帶著宮女離開了。”


    祁顏丘揉著眉心的手一頓,勾唇無聲地笑了兩聲,那個女人,就是個扮豬吃老虎的本性,現在虎爪子露出來,等尋常人怕是在她那兒也討不了好。


    “皇後知道了?”他漫不經心問道。


    沈皇後統掌六宮,隻要她願意,這後宮的風吹草動總是能傳到她耳邊去的,至於是置之不理還是加以懲戒,端看她有沒有這個心思去管了。


    德公公沉思片刻迴道,“奴才覺著應是知曉了的,小喜子有一日曾無意見到過一個內侍在靜心宮附近轉悠,那內侍就是沈皇後宮中內服總管曹公公的手下。”


    原本半闔眼的祁顏丘微微睜開眸子,深眸中閃過一抹暗光。


    她竟派人查探靜心宮的情況?


    是得知最近他與靜心宮的貶妃走得近,按捺不住了?


    嗬,祁顏丘摸了摸微抿的嘴角,眼神撂向前方,露出一個藏得極深的寵溺的笑意。


    “此事隻當不知,若是棲鳳宮那邊有任何反應,立即來稟。”


    他不說皇後那邊,隻說棲鳳宮那邊。


    “奴才遵命。”


    德公公低頭應喏。


    他從皇上三年前登基起就跟在身邊伺候,卻是從沒摸得準皇上對皇後是怎樣一番心思。


    如果說是有那麽三分在乎吧,卻從來除了每月例行的初一十五正宮特權,從不無事踏足棲鳳宮。然而若是說不在意吧,……卻不管再寵哪一個嬪妃或是因皇後沒有子嗣太後施壓,皇上也從無動過廢後另立的想法,太後外族再強勢,也把掌管後宮的鳳印交到沈皇後手裏,為此皇上還和太後鬧過幾次不愉快,直到現在太後見到沈皇後也沒有好臉色。


    皇上後宮的寵妃如過江之鯽,更多的像暗夜的流星一般稍縱即逝,即使像麗妃這般看似三千寵愛在一身,卻也是有寵無權,沒有多大實際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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