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出林子,就看見前麵的斜坡上站著那位銀甲長槍器宇軒昂的年輕將軍——蕭桓。


    洛鄢之心中暗歎一聲,冤家路窄。


    蕭桓見著竟是她,亦是有些微意外,但隨之眼底又閃過一抹複雜,卻不說話,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又是那種欲言又止情深難掩的眼神……


    “蕭將軍。”洛鄢之覺得還是打聲招唿避免這樣的靜謐尷尬才好。


    蕭桓將視線略略移開,看著她身後的一顆大樹,低聲道,“這麽晚了,外麵不安全,你快迴去吧。”


    洛鄢之也不欲跟他多糾纏,便打算就此告別,“謝過蕭將軍。”說著側身從他身邊走過。


    “你,在宮裏……過得好嗎?”


    洛鄢之走出幾步遠後,蕭桓遲疑的聲音再次傳來。


    她算是明白了,若是不給這蕭桓一個明確態度,恐怕以後他還得心心念念著自己,這樣對彼此都不好,也不能憑白耽誤人家。


    轉身,洛鄢之神情疏朗地看向蕭桓,淺笑道,“蕭將軍不必掛懷,我在宮裏過得很好,吃得是珍品佳肴,穿得是綾羅金釵,住得是豪華宮苑,高床暖被,奴仆成群,皇上待我也珍視敬重。我想,這樣的日子全天下沒有哪一個女人不羨慕了。”


    蕭桓聽著她的話,眉頭皺得越來越緊,眼眸深深看著她,她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他不知道,但她的態度他卻感受到了。


    冷淡疏離,刻意和他拉開距離。


    再不是以前那樣用儒慕的眼神偷偷看他還會臉紅的那個單純少女了。


    不是她變了,而是兩人如今的身份地位導致他們都變了。


    蕭桓在一瞬間感到了心灰意冷,他沉重的垂下眸光,聲音透著悲涼,“夜深了,還請娘娘早些迴去休息吧。”


    洛鄢之見自己的話得到了些效果,雖然有些於心不忍,用言語去傷害這樣一個癡情的男人,但她必須這樣做才能徹底斷了他的念想,當下也堅定的不去理會他失意的神情,朝他微微頷首便快步走迴了帳篷區。


    蕭桓一直用視線目送她到了安全的地界,這才遲遲轉身走向負責巡夜的地方。


    沒走多久,洛鄢之就發覺自己走錯了方向,她剛才是由一片空地出去的,而迴來時是從遇見蕭桓的那片斜坡進駐地的,完全是兩個方向。


    這邊應該不是女眷所住的帳篷區。


    洛鄢之在幾座看起來造型大小差不多的帳篷旁邊繞來繞去好幾趟,都沒繞迴女眷區,不是她方向感真的差,實在是帳篷太多沒有規律可言造型又都差不多。


    看來今天晚上實在不該出來。


    沒辦法,還是找個巡邏的侍衛問一下路吧。


    她打算就在原地等路過的巡邏侍衛。


    等了幾分鍾,仍然不見有巡夜的侍衛經過,洛鄢之有些納悶,難不成非女眷的區域不需要巡邏?


    正在她考慮要不要還是靠著自己直覺找迴自己的帳篷時,忽見前方兩座帳篷前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迅疾略過,一個騰挪就不見了,真是身輕如燕飛簷走壁,絕壁武林高手啊。


    許是她一直安靜站在原地,對方武功這麽高竟也沒有察覺到她。


    大晚上的神出鬼沒,該不會是刺客?


    洛鄢之心跳有些急促,再次深感今夜出門是個不正確是決定。


    此地不宜久留,還是趕緊迴去為妙。


    那黑衣人此時正跪在一個披著紫貂鬥篷的男子腳下,“主人。”


    紫貂鬥篷男人負手身後,眸望當空明月,暗沉的聲音在夜色中聽起來帶著沁骨的寒意,“都安排妥當了?”


    “稟主人,一切安排就緒,就等明日豐王現身了。”


    “那個江湖人士呢。”


    “主人放心,那人已完全在我們掌控當中,這三月,他已將豐王身邊安總管的一言一行揣摩得入木三分滴水不漏,瞞天過海已完全不是問題。”


    “嗯,這次不可出任何差池,隻要祁豐樓來狩獵大會……”說著紫貂鬥篷男人聲音頓了頓,語氣裏多了三分狠厲,“定讓他有來無迴。”


    “屬下誓死完成任務。”


    紫貂鬥篷男人聲音冷漠,“如果失敗,下麵的這些人也不必留著了。”


    “屬下明白。”


    功夫不負有心人,走錯兩次後,洛鄢之終於尋著了正確的方向,繞過這座帳篷,前麵就是皇帝祁顏丘的禦帳,禦帳的右邊就是女眷區了,再往前走一小段路就是她所住的地方了。


    洛鄢之不想遇見蕭桓,但比蕭桓還不想遇到的人恐怕就隻有祁顏丘了。


    但偏偏上天好似很愛捉弄人。


    洛鄢之正打算躡手躡腳地從皇帝的禦帳後側繞過,來個風吹草過無痕跡,不想一抬頭,就撞見麵前一個高大凜冽的身影,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跟前,嚇得她低唿一聲。


    “這麽晚了,愛妃這是要去哪兒啊?”那人好整以暇問道,半眯的眼眸似在借著月色審視著她。


    這下不用抬頭她也知道撞見的這人是誰了,該死的!今天晚上真是倒黴死了!


    “臣妾見過皇上。”


    盡管情況緊急,但洛鄢之還是隨時謹記她在皇帝麵前的生存之道,那就是——裝,裝到底!


    “臣妾見今晚月色極佳,漫漫長夜無心睡眠,是以屏退下人獨自出來散散心,不想竟在此遇見了皇上。”洛鄢之攏攏自己肩頭上的披風,目光在祁顏丘身上那件華貴的紫貂鬥篷上瞟了瞟。示意,你看咱倆還不都是一樣的半夜出來溜達,我要是有錯你也有錯。


    “這裏是朕的帳攆,你散心也能散到這裏來?”


    不知是不是洛鄢之一刹間的錯覺,她竟發覺祁顏丘的眼底閃過一絲淩厲的殺意。


    洛鄢之終於知道這次不是那麽是隨便能糊弄過去的了,特別是……聯想到剛才無意間看見的那個黑衣人,和此時突兀出現的祁顏丘,似乎她在無意間撞進了一個見不得人的秘密裏。


    她捏緊了出汗的手心。


    然後她頂著祁顏丘如有實物般的眼神鎮定福了福身子,泫然欲泣道,“臣妾……,臣妾其實是故意到皇上的禦帳來的……”


    “哦?”祁顏丘仍然不置可否,隻是淡聲道,“那你說說看,你來這裏做什麽。”


    “其實臣妾隻是想見皇上一眼。”洛鄢之睜眼說瞎話,“承蒙皇上恩寵,這次宣臣妾伴駕雁蕩山,可又苦於沒有和皇上獨處的機會,所以臣妾隻好……”


    “是麽。”祁顏丘挑眉,“既然如此,那今晚便由你侍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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