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山莊的後山,春風柔和碧空如洗,嫩竹枝葉隨風摩挲,簌簌瀟瀟宛若幽幽仙籟,繁茂濃密的竹林如翡翠青岱,又如彩緞綿延,清幽雅致間不乏靈韻天成。此刻,一個青色頎長的身姿正在竹林中練功,英俊的臉孔專注凜然,步子在覆滿淺碧竹葉的地麵轉旋矯移,犀利勁道的掌風中夾雜著竹葉的芬芳,此境此景,實在令人心曠神怡。這便是武林世家烈焰山莊的少莊主,刀霸四方的列風晨。

    一女子疾步走來,身著淺粉色紗裙,身姿窈窕,林間的微風飄起她的薄如蟬翼的裙擺,她精致的臉龐帶著甜美的笑容,秀而不媚,豔而不俗,停住蓮步,揚聲喚道:“哥哥!”

    列風晨收掌,朝女子徐徐走來:“妹妹如此開心,所為何事?”

    此女子便是列風晨的妹妹列雨晨。

    “哥哥,下月在爹的壽宴上南雪北川和江南俊真的會來嗎?”

    列風晨走近兩步,玩味的看著列雨晨的表情:“妹妹是想問淩川然淩公子吧?”

    列雨晨轉身,嬌羞的低下頭,輕聲呢喃:“到底會不會來嘛?”

    “嗯,淩川然是天下四大公子之首,難怪妹妹會如此癡心於他。”

    “哥哥又取笑我,哥哥刀霸四方,淩公子還不及哥哥呢。”

    列風晨薄唇微微勾起:“丫頭,口不對心啊!”

    嬌顏倏然憂傷:“可是萬一淩公子並無此意,僅僅是為了來給爹拜壽…”

    “傻妹妹,就單單是為了傾龍刀,他也會傾慕於你的。”

    青州城外的山路上,一隊人馬押車而行,各個都是警惕極高絲毫不敢鬆懈。腳下走的是坎坷的石子山道,兩旁是較高的山林野地,人跡罕至,獸鳥絕跡,沒有一絲生氣,寂靜得讓人心生寒意,縱然此刻是正午。這便是震風鏢局的鏢師隊伍,楊鐵風一人騎馬走在大隊最前方,依據他多年行鏢走江湖的經驗,此處易出現山賊或劫鏢人。

    楊鐵風心裏明白,這一趟鏢太不尋常,傾龍寶刀,武林至尊,得寶刀者雄霸武林,叱吒天下,江湖上有多少人覬覦,暗中攔截偷盜亦或是公然搶掠爭奪,不在話下。自己本是極不情願接這趟鏢,可烈焰山莊昔日對自己有恩,萬般無奈也隻能俯首點頭。

    “大家小心,此地不宜久留。”楊鐵風高聲提醒道。

    眾人快馬加鞭,加速而行。

    山路盤旋蜿蜒,正行至一個狹窄路道時,一群黑衣人從天而降,領頭的黑衣人擲出一把彎刀,騰霧奔霄般疾速飛旋,眾人始料不及,唯有楊鐵風疾速下馬閃避,彎刀便在他身後的鏢師身上風馳電掣般迴旋而過,寒光一閃、脖間一擦便從馬上倒下,脖頸間一道血印,頃刻即死。黑衣人躍身一起,便又接迴了空中疾馳的彎刀。

    “把刀留下,不然一個也別想活著離開。”領頭的黑衣人冷冷喝道。

    “天星護法,想要刀的人多了,可最後不是死就是殘!”楊鐵風沉穩以對。

    楊鐵風一看便知這人手中的彎刀是血玉彎刀,血玉彎刀是聖教四大護法中大護法天星的武器。聖教是武林中神秘的教派,眼線遍布江湖,消息靈通敏銳得很,聖教行事隱秘,不留痕跡,沒有人知道聖教的教主是誰,總壇在哪兒。聖教四大護法天星、地翼、玄楚、黃鳴皆是武藝不凡,看來此番兇多吉少。

    “楊鏢頭果然好眼力,既然如此,還不留下寶刀?何必自尋死路?”

    “好大的口氣,先嚐嚐我九龍長鞭的厲害。”

    說完,便揮鞭而起,兩幫人馬激烈相搏,楊鐵風一鞭揚起一鞭掃落,九龍長鞭狠厲非常,空中卷起一團鞭影,一時間飛沙走石。

    天星臨鞭不懼,躍身騰空,足尖一落踩到了長鞭之上,迎鞭踏來,步法疾速,楊鐵風運鞭不起,右手便運掌而擊,天星一掌抵住,兩人都用掌力對搏,可楊鐵風內功不及天星,正要被一掌擊中時,一柄長劍臨空刺來,勁疾如狂電,天星轉身擲出血玉彎刀擋住飛來之劍。

    繼而又足尖點起,順手一接,彎刀迴身,那柄長劍也不繼續刺來,那人收劍迴鞘。

    眾人隻見一位粉裳女子立於眼前,亭亭玉立,溫婉清秀,嬌美可人,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輕風,儀態絲毫不像武功高強之人。

    “這位姑娘何方人士?為何插手?”天星問道。

    “天星護法,在下飛燕。奉我家公子之名保護楊鏢頭之行。”

    “癡人說夢,大言不慚!”天星不屑一顧的言道。

    “我家公子有言,請貴教在震風鏢局押鏢途中切勿劫鏢,不然公子絕不會袖手旁觀。”

    “哼!你家公子又是何人?敢與我聖教做對!”

    “接著。”飛燕拋出一白色瓷瓶,天星飛身握住。

    飛燕道:“貴教的地翼護法身中敬遠堂的劇毒斷魂散,這是公子要我帶來的解藥,還不快去救你的同門?”

    天星恍然,師弟地翼中了敬遠堂的斷魂散,世上隻有敬遠堂和四大公子之首淩川然有解藥,由此看來,這便是淩川然的手下了。

    天星緩聲言道:“原來是淩公子,既然淩公子出麵了,那傾龍刀在下也隻好就此罷手了。”

    “那多謝天星護法了。”

    天星又問道:“天星素聞淩公子手下有風花雪月四使,敢問姑娘是哪位使者?”

    “飛燕不過是公子身邊的侍從罷了,怎可和四使相比?”飛燕迴道。

    天星暗暗讚歎,單單是淩川然的一個侍從便如此輕功了得,劍法不凡,若是開罪了四使與淩川然,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此刻還是全身而退的好,遂道:“那天星就告辭了,多謝賜藥。”

    天星和眾黑衣人騰空而去,楊鐵風有些難以置信,淩公子?能令聖教大護法聞名便生畏的淩公子,手下還有江湖聞名的風花雪月四使,看來定是這劍絕天下的淩川然了。

    楊鐵風走至粉裳女子身前,深深感激一揖:“多謝姑娘出手相救,敢問姑娘所言之公子可是淩川然公子?”

    飛燕一笑:“楊鏢頭不必多禮,飛燕還須迴去複命,就此告辭。”

    楊鐵風默想,這淩川然果不負北俠之名,又誠懇恭敬道:“望姑娘替我向淩公子轉達謝意。”

    飛燕聞言躬身一禮,淩空而去,楊鏢頭仰目而望,道:“姑娘走好。”

    群芳樓,是蘭城最有名的青樓,不止是蘭城,或許在整個江南都是一絕。

    群芳樓裏麵的酒好菜好,上至瓊漿玉液山珍海味,下至山野小酒家常小菜,一應俱全。但最有名最吸引人的還是群芳樓的美人。群芳樓的姑娘美豔無雙,江南美女積聚於此,而且才藝俱佳,品性頗高,不隨意接客,絕不輕易獻身,很多人縱使千金也難買美人一笑。無論何時,客人們總趨之若鶩,群芳樓總賓客滿滿。

    巳時,蘭城的街道上一如往常繁華。群芳樓正門外停下了一輛華貴的馬車,樓內一位紅衣女子急忙出來接待。

    馬車上駕車的女子身著粉裙,形態婀娜,麵若桃花,下車後輕啟車門:“公子,到了。”

    如此粉裳佳人,嬌顏玉色,秀麗嫵媚,嫋嫋娉婷,竟然駕車?眾人不禁百般不解,對車內之人千般好奇,於是目光緊鎖,欲一探究竟。

    須臾,柔薄晶瑩的車簾卷起,車門打開,一位白衣男子以玉樹臨風之姿步下馬車,天地間最耀眼奪目的一道光芒驚豔的放射出來,乾坤頃刻黯淡,日月瞬時無光!

    一襲纖塵不染的白色長衫飄逸而高雅,襟口銀絲錦緞拚接,白袖印淺紋,腰間係玉帶,玉帶配琅環,如黑緞般的烏發被碧玉冠束起,宛如凝脂白玉般的肌膚上,鑲嵌著精致的五官,兩泓寒潭般深邃的墨玉黑瞳,身型完美到不容更改分毫。華貴不已,雍容至極,猶勝王侯天子,不亞仙境玉皇!

    眉宇間采擷著儒雅飄逸,舉止間凝聚著溫和端莊,其風姿實在如夢如幻,如仙勝仙。最是那雙黑眸的炙熱,黯沉如墨,幽靜深邃,澄澈而柔情,一眼便將人溺斃。

    群芳樓樓內和所有路人都收不迴驚歎的視線,屏氣凝視許久後又都深深倒吸了一口氣。

    紅衣女子愣愣的望著他,駕車的粉裳女子扯扯她的衣袖,她才迴過神來:“對…對不起,公子,裏麵請。”

    白衣公子唇角勾勒出絕美如新月般的弧度,那一笑便融化了千年寒冰。起步走進群芳樓,一位年紀二十七八的紫裳女子迎笑而來,體態嫵媚眉目妖豔,這便是群芳樓的樓主豔三娘。

    “好一個‘風雅絕世劍無雙,數盡風流唯川然’,淩公子果然名不虛傳”,豔三娘媚笑撫掌,凝眸相望,由衷讚道。

    又是微微一笑,如清風淡淡拂過:“三娘,川然有禮了。”

    聽著溫文清澈的聲音響起,見著川然姿態優雅的迴禮,樓內眾姑娘皆是眼暈目眩,芳心亂竄,僅是川然這頃刻間的風采,便伴她們度過了無數不眠之夜。

    “今日公子肯屈尊而來,豔娘不勝榮幸。”

    豔三娘經營群芳樓多年,與官道中人和江湖俠士皆有交往,眼力自然不凡。眾人聞言皆恍然大悟,驚歎聲不斷,傾慕聲不息。

    “不敢不敢。群芳樓名動江南,有幸來此是川然的榮幸。”

    豔娘欣喜的笑道:“今日群芳樓因淩公子而蓬蓽生輝,公子,樓上請。”

    川然輕輕行禮:“有勞三娘。”

    群芳樓的聽雨閣,是接待最尊貴的客人的地方,聽雨閣閣內雕欄玉砌,奢華雅致,流水潺潺,姹紫嫣紅,花開不謝,各種古玩玉器擺設的華貴自然。一名白衣男子正立於聽雨閣的窗前,屏風上映著他挺拔修長的身形,自他進入群芳樓這三日以來,樓裏所有的姑娘都想進入閣內一睹他的風采,哪怕隻是為他送茶磨墨都好,自第一日見後個個姑娘都是魂不守舍。可他卻是一笑拒之,隻有樓內的花魁——倩寧進去為他撫琴歌唱過,僅此而已。

    幾天內,蘭城威海堂堂主,一些名流富商都去群芳樓聽雨閣拜訪川然,他一一婉拒。

    此刻,靜靜立於窗前的他思緒不斷。

    敲門聲響起,是一位身著淺黃色軟紗長裙的女子,細唇如櫻,長眉似月,神清目秀,玉膚白皙,身段修長而玲瓏有致,舉止間美韻襲人,迴眸間柔媚天成,這便是群芳樓的花魁倩寧,芳姿動蘭州,豔名震江南!多少腰纏萬貫的名流散盡千金隻為博取紅顏一笑。可這位花魁卻經常不在群芳樓,她的行蹤極少有人知道。

    “公子。”

    “進來。”

    倩寧進來後關上了門,跪下行禮:“花使倩寧拜見公子。”

    倩寧便是風花雪月四使之一的花使,四使皆是衷心於川然,天下皆知四使之名,卻都與真人對不上號。花使是川然的暗探,在查探消息方麵實屬一絕!為了更方便的隱藏和收集消息,便有了這群芳樓,事實上,群芳樓的幕後老板就是淩川然。

    川然立於屏風後,抬手示意:“查到了嗎?”

    “震風鏢局總鏢頭楊鐵風親自押鏢,護送傾龍刀去烈焰山莊。風影門門主秋夜奪鏢不成被殺死。”

    “死了?楊鐵風沒這個本事。”川然帶著疑惑。

    “公子,秋夜是死在傅雪儀劍下。”

    “是她…”

    川然玉容含笑,緩緩從屏風後走出,倩寧不受控製的看著主人的臉,仿佛要窒息一般,雖然跟隨多年,但是每每相望都止不住心底的震撼。

    “倩寧,你繼續去查江南俊和聖教教主,不過千萬要小心。”

    清澈的聲音仿佛帶著穿透力,倩寧感受著川然言中的關切,愈發的虔誠和膜拜。

    “公子勿須擔心,倩寧自當謹慎。”

    “你先迴去吧。”川然右手輕擺。

    “是,倩寧告退。”倩寧不舍的收迴了視線。

    “傅雪儀。”他默默的念著,也許這是他最感興趣的人,南雪北川,他與她在江湖齊名四年,卻從未相見過,他對她有過刻意的了解,容貌傾城,輕功無雙,至於劍法,她的鳳天九劍與他的龍騰九式,哪個會更勝一籌呢?此去烈焰山莊,終可解長久以來的思慮與疑惑。

    傾龍刀是武林寶刀,是二十年多年前江湖武神傅天巒的武器,傅天巒當年一人雄霸武林,從未逢敵手。後來傅天巒死後,傾龍刀便消失了,直到一個月前知道烈焰山莊已取得傾龍刀,川然便派人暗查。

    “飛燕明燕。”

    兩位粉裳女子走進來,她們是川然的侍從:“公子。”

    “明燕,你去查傅雪儀的行蹤。”

    “是。”

    “飛燕,辦好了麽?”

    “公子,聖教果然派天星護法劫鏢,不過我向他道明了公子的話,這路上聖教應該不敢再動手了。”

    “嗯。”

    “公子非但不奪刀,還保護傾龍刀的安全,這是為何?”

    川然隻笑不答:“飛燕,馬上發信給月使,做好一切部署,我們即刻趕往烈焰山莊。”

    飛燕不敢多問:“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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