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地上,靠在關了的門上,我用身子做肉墊,隻希望還能替她們稱個一時半刻。仰起頭我無力的瞧瞧天邊的黎明初生,西涼王朝或許會變得更好,隻是我瞧不見最後了。

    眼前似乎有無數把刀衝我而來,我已經沒有了反抗的力量,可是模模糊糊的視線能瞧見,有一陣風輕飄飄的吹過來,青色的身影沒有一絲猶豫的擋在我的跟前,十二股的鐵扇敵退了要將我絕命的力道。

    身子一陣柔軟,被迫離開冰冷的門投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我睜不開眼睛,身上用不了半分力氣,隻是有隻手在我身上點了幾下,似乎是想為我止血,似乎還想挽留我的性命,強撐著一口氣,我睜開眼睛,笑了又笑,又搖了搖頭我發現最近自己愛笑的很,原來一個人的改變需要這樣大的代價。

    製止那雙手,我看著那個抱著我的人,聲音顫巍巍的,身上的紅衣裳卻一點也看不出被血玷汙,我說:“芳實說過我命不久矣,也說過心智不明,可我太笨我並不知道心智不明竟是那種不明,我被人鑽了空子,你被人下了蠱。可是你絕對不會知道若想心智明了隻能放棄對你的情。”

    原來這一切都是我的選擇,早先我的選擇,火蠍毒是河西侯府秘藥,專門用給冷血無情的殺手。我若不會愛人便不會發生這樣的事。看清眼前這人的容貌,我笑的更深。抱著我的那雙手抖得更厲害。我並沒有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假的,隻有那日蕩秋千時我說的話才是真的。

    心口疼得越來越厲害,我吸了一口氣,斷斷續續的說:“不要哭了,我在這裏,我會一直陪著你的,阿潞。”抱著我的人身子一顫,我卻還能知道自己死去的時候是笑著的。我還能看到這個委屈的要哭出來的人是薑璐亂,他聲音很是顫抖,瞪大的眼中寫滿了驚慌失措,是了,這個人才是我認識的薑璐亂,那個眼中隻剩下殺意的人我不認識他。

    “為什麽不告訴我我被人種了離魂蠱,為什麽不告訴我我被種了噬情的毒,為什麽要等我自己發現自己解毒。”我聽到他說:“千夏,你不能死……”他說的這一切我都不在乎,他說的這些我都不能說,為他種下噬情蠱毒離魂蠱的人是他的父親老侯爺,那一日我們在園中遊耍,所有的談話都被人聽了去,那一日父親對我說漏了嘴,可是侯爺卻用父親的命相要挾,我不能說,我一個字都不能說啊。

    身子很累,我隻想睡一覺。

    淺淺的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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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想過自己還能睜開眼,這就如同我沒想到那日薑璐亂是如何的砍了刑荒一刀。

    我醒的時候隆冬落了大半,樹上的梅花開始凋零,了無人氣的屋子裏有個人推門而入房間裏倒映著他的影子,被黃昏日頭灑下的餘暉籠罩,全身金燦燦的仿佛他才是這個朝的君王。

    瞧見我做在床榻上望著窗外的啼鳥,那人手中的茶盤傾倒,叮鈴咣當的聲音過後,他斷斷續續的開口問:“你……”

    一個字卻已經叫他熱淚盈眶。歪過腦袋,皺了皺眉我瞧著他很是奇怪的表情。

    努了努嘴,我問:“你是誰,這裏又是哪裏。”

    或許是我的話並沒有叫他滿意,我隻瞧著那個人身子一顫,繼而腳步虛浮往前走了幾步坐在軟榻的一邊,床榻陷下去一塊,他伸出手,一手為我撂了撂耳畔的頭發,一手握著我的手,聲音輕輕的,似乎是為了掩蓋激動:“我叫薑璐亂,薑是薑國的薑,潞是潞河的潞,亂是亂世的亂……”

    說到最後他已泣不成聲,而我隻記得曾經有雙溫暖的大手抱著我,說要同我賞花對月,在哪裏建一個莊子雙宿雙棲。

    被人抱入懷中的那一刻頭疼得厲害,隻能聽到窗外偶有路過的丫鬟說:“聽說昨兒個咱們荒帝納了個賢親王的女兒芳汐郡主做皇後,聽說郡主生的可美了……”

    另一個丫鬟說:“得了吧,亂嚼舌根,涼石城距離這裏可遠了,你又哪裏聽來的這種胡話。”

    後一個不服氣地說:“昨夜墨幸迴來,他跟我說的,不信你去問他呀。”

    我盯著不遠處掛著的大紅色袍子,掙脫這人的束縛眼睛一眨不眨的走了過去。

    手指放在上頭,我卻什麽都記不得。

    “這是我的衣服?我們成婚了?”大紅色的嫁衣,我想尋常人家的姑娘該不會將這樣豔麗的衣服作為自己的日常穿著。

    被我問到的人一愣,既然眼中略帶掙紮的點下頭。我瞧著他聲音淡淡的:“是嗎。那你一定知道,我是誰。”

    那個人從床榻一邊走下來,盯著我的眼睛,一眨不眨:“你叫月食,是我的夫人,你說的沒有錯,我們……成親了。”

    那夜我的手冰涼,胸前被開的大洞填上,一個刀口都沒有,可我記得這裏曾有一支箭狠狠地插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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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夜阿潞似乎睡不太好,自從我醒來之後他就睡不太好,夜裏睡覺總習慣抱著我,似乎是怕我往哪走,深沉皺褶的眉頭令我想不透他做了個什麽夢。

    今夜胸口隱隱作痛,我從榻上爬起來小心的將薑璐亂的胳膊放在被子裏,搓了搓手,雖說冬夜已過大半,可今夜卻還是寒冷得很。

    外頭種著的梅花枯死了大半,我不清楚他為何不喊人清理一下那個殘敗的院子,我問他,他隻是像躲避什麽似的搖了搖頭。莊子裏的婢子對我說,公子種這些花草是為了等候一個故人,我並不曉得他要等的故人是誰。

    隻是我坐在院子台階下無聊的吹冷風來緩解胸口疼痛的時候,眼前突然閃過一個黑影,揉了揉眼睛,確定我沒有看錯的時候,那黑影在莊子裏一旁的院子中落了腳。

    提著裙子我皺著眉頭去看,拐過幾條連廊,前腳剛踏入院子中,後腳還沒來得及抬起來,脖子上便架了一把刀,今夜月圓,姮娥的月光極其美妙,後頭的人身子上傳來血腥的味道,我撇過頭並沒有感受到害怕而是不緊不慢道:“你受傷了?”

    不知是我其中哪一個字得罪了他,架在脖子上的刀一頓,掰過我的肩膀那人看著我,瞪大眼睛看著我,皺了皺眉頭,我一樣瞧著這個人。

    劍眉冷豎,蕭薄的嘴唇褪去了血色,捂著肩口的手上流出來的血是黑色的,順著指縫,叫人覺得驚怖。

    “你……你是千夏?”那人的聲音響起,我猛地抬高頭從他肩膀處的傷口別開目光,將身上的白色裘袍摘下來掛在那個人身上,掏出懷中的良藥,我將白色的瓷瓶舉在他的跟前,小聲道:“這是西齊的名藥,服了它你身上的毒就能解,你的事我不會對任何人說,今夜便離開這裏,不然阿潞會生氣。”

    我將白瓷瓶子塞到他的手上,剛要離開,那個人卻一把拽著我的外衫將我拽入懷中,聲音有些激動,肩膀處的傷口開始淌血,通紅的眼中幾根血絲清晰可數,他看著我問:“為什麽不答話,你是不是千夏。”

    我看著眼前這個人,看了許久,之後一把將他推開,再也顧不得他的傷口:“公子認錯人了,夫君說我叫月食,我並不認識您口中的千夏。”想了又想,我對他說:“你說的可能是同我比較相像的人吧。”

    今夜,我救了個刺客,可畢竟他沒有傷我性命,我不必驚擾任何人,一個刺客而已,我完

    全有權力放了他,可這個刺客有些纏人。

    說話的聲音蓋過冬雪落地的聲音冰涼的手狠狠地抓著我單薄的衣裳,披在他身上的白球袍染了血漬落在地上。

    我終究甩開這個人的手將它撿起來,可後頭的人似乎並不想放過我,他攔住我的去路,眼中滿是懷念的問:“你說你不是千夏,那你為什麽要幫我。”

    無理取鬧,我撇了他一眼:“公子說我是您口中的千夏,那您又有什麽證據。我幫你隻是因為你還活著,並不需要用死來彌補什麽罪過。”

    我想,他總該不能說證據就是我這張臉。他總該能聽得懂我說的話。

    果然那人臉憋得通紅,無意識的讓出一條空隙。路過他的時候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公子,冬夜未過,夜還很寒,殺手不是條好的生路,盡快離開吧。”

    我不知道我這話是不是暴漏了什麽,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隱瞞的很好,幸好他的心思全然不在我的手上,幸好他沒有看到我的手瑟瑟發抖。

    房間門被推開的時候薑璐亂還在睡覺,我換了身衣裳將手放在暖爐上,卻怎麽捂都無法停止它的顫抖,薑璐亂是後來醒的,他將我的手從暖爐旁拿開,看著上頭的燙傷一臉心疼的問:“你怎麽了。”

    可我隻是搖了搖頭:“做了個噩夢,發現自己手涼就來暖暖。你怎麽也不睡了。”

    將我往他懷中帶了又帶,阿潞說:“我也……做了一個噩夢。”

    可是我想無論他做了什麽噩夢,最後叫他夜裏醒來的果真還是這微涼的天氣。

    “阿潞,我會待在你身邊的,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薑璐亂似乎沒有想到我會這樣說,抱著我的肩膀收緊,一把將我橫抱起來扛到床上。

    我知道今夜會發生什麽。

    夜色呢喃,入我夢鄉。溺水一樣的感覺,仿佛我隻是一塊軟弱的石頭,隻能抱緊懷中的浮木一樣。

    日光灑滿春暉的路上,睜開眼瞧了瞧身邊睡著的人,蟬絲紗帳被撩開的時候,我尚有餘地的想,刑荒他到底離開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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