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府,營地。

    慕容應冬手中提著食盒,靜坐在營地的訓練場地之外。

    營地裏已經開始擊劍的練習,現在已經進行到了互打的練習了。

    閉上眼,依然逃不過刀劍廝殺的聲音尖銳的刺破耳膜。慕容應冬修長的手指糾結著自己的衣角,大口大口的吸著氣,如此刺耳的聲音讓她很不適應,盡管自己的劍術曾經讓慕容篤大吃一驚。

    那些痛苦不堪的過往,都是她活到現在的資本,也許,也為她的未來多添了一絲保證。

    誰又知道呢,變故要來臨,幾人能提前知曉甚至阻止。總有人要被迫堅強的麵對這些,不管平坦的曾經裏她曾是一個懦弱而逃避的人。

    此刻,沒有什麽讓慕容應冬一定要麵對什麽,幾經思考,慕容應冬覺得自己沒必要如此擔憂,可是壓迫感非但沒有消散,反而越來越濃了。

    自己的未來,早就被慕容篤確定好了,就像慕容焱和南宮逸必須上戰場一樣。也許他們能在固定的軌道上做到最好,但是,滿是廝殺的日子又有幾人喜歡。誰說隻有女子的命運悲哀,那些風流文人們不也一樣,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又有什麽資本來同情女子。

    絕色的臉上一絲苦笑,紅唇顯得更加有誘惑力,然而慕容應冬坐在隱蔽的地方,沒人欣賞到這美麗的一笑。

    慕容應冬就是這樣一個把自己藏得極其隱蔽的人。喜好與情緒,妥協與堅持,從來不做特別的注明,有心的人能掌控一二,比如說慕容焱。但她把自己保護的太好,不願意相信別人,特別是男人,有些東西,總在自己一人承受。也許是慕容慎上輩子給自己的傷害太深,讓自己不敢忘卻,也許是這輩子慕容篤對於已死母親的態度,讓她更加寒心。男人,不都是一個樣子嗎?

    眼中的傷痛加深了一分,慕容應冬望著衣角的目光轉移到走廊裏那個目的單純的身影上。

    擊劍的訓練場地是一片大空地,一條木質的走廊將這片空地圍住,僅在某處開了兩個口。說是走廊,還不如說是圍著的牆,圍得密不透風的。走廊上每隔幾步就安了一個窗戶,窗紗是用特殊的材質做的,在外麵的人可以透過窗紗看到裏麵的人,然而對於裏麵的人說,那不過是被稱作走廊的牆上再普通不過的裝飾,是不可以透過它看外麵的世界。

    這樣方便師傅隨時查看學生們的狀態,想偷懶的學生也不得不時時提防了。

    此刻站在窗前努力張望的人不是師傅,而是慕容府的三小姐,慕容磬。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慕容磬這像是在偷看其實可以光明正大看的人必定是慕容慎,隻是她又是心虛又有小女孩的羞澀,隻好偷偷摸摸的隔著窗紗看著慕容慎。

    慕容應冬再度閉上眼,腦海中浮現慕容慎執劍的樣子,必定英俊瀟灑玉樹臨風,而且殺氣騰騰。

    倒吸一口涼氣,慕容應冬徹底從想象中清醒過來。慕容慎對自己哪有對慕容磬的柔情,即使有,不過也是虛情假意。自己對他的皇帝前途又沒有多少的幫助,甚至還隱隱的威脅著他。他又怎會,向對待慕容磬一樣對待自己,如果他真的這樣了,那她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否則,一定活不長久。

    盡管,自己想偷偷看他也不可以。

    睜開自己的眼睛,慕容應冬撅起嘴,這個不經意的動作常常被慕容焱稱作“可愛”,然而這裏麵的無奈與苦澀,他卻不能體會。所有的一切,還不都是她嚼碎了咽下去。

    聽著擊劍的聲音漸漸弱了起來,慕容應冬才記得自己來此的目的。

    雖是夏末,但炎熱依舊,擊劍互打這樣消耗體力的活動還是需要能量補充的。慕容應冬特地準備了綠豆湯來消暑,慕容焱抽不開身,她隻好替他送來。

    作為姐姐她自然看重這個弟弟,不過慕容篤說她的病越來越嚴重了,經不起吵鬧,連陰曹地府的任務都很少分配給她了。她也樂意,至少落了個清閑,隻不過能看到慕容慎的機會就越來越少了。

    其實,來這裏的真實目的還是來看看慕容慎,哪怕是眼角的餘光稍稍掃一眼就行,她可不承認自己是偷看。隻要是心裏覺得自己和他距離得很近,哪怕是連他的聲音也沒有聽到也可以。

    可是半路上殺出一個慕容磬,這一下一定會被她纏住,再明目張膽的看慕容慎,會引起兩人的注意,反而給自己添了麻煩。慕容應冬隻好先躲在某個地方,等他們一休息就進去送湯,然後馬上出來,省的慕容慎都沒看到還要受到慕容磬的糾纏或是慕容琦的刁難。

    有時候她也會想,單純的慕容磬和營地裏麵稱王稱霸的慕容琦不愧是貨真價實的姐妹,讓她為難的本事可都不小。

    還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兩姐妹雖然並沒有讓她感到舒服,但是還都可以應付。對付男人,她得心應手,對付女人,她更是不在話下。當然,慕容慎是個意外。

    慕容應冬的心小小的疼了一下,忽然覺得自己難以開口麵對慕容磬。像是怕被自己深深的嫉妒而毀了平靜的生活和貌似步入了正軌的計劃。那句話叫什麽,好像是愛之深,妒之切吧。

    輕輕皺眉,又咳嗽一聲,以便讓慕容磬轉移注意力。

    “姐姐。”慕容磬看到她,燦爛的笑容立即綻開臉上。然而又意識到剛才暴露自己心事的行為,臉又紅了,低下頭,咬著嘴唇,一副困窘的樣子。似乎在想該怎樣來解釋。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迅速抬起頭, 十分急切的說道:“姐姐你的腳沒事嗎?”

    看著她這麽豐富的表情的變化,慕容應冬被她逗笑了,輕輕抿嘴,慕容應冬開口:“沒事了。”

    “那麽姐姐會怪我嗎?”瞪大她無辜的眼睛,慕容磬十分渴求答案的說道。

    “又不止一次了,我如果怪你的話,你也沒辦法阻止啊。”慕容應冬的語氣十分平靜,一點都沒有怪她的意思。

    “姐姐,對不起。”似乎有了哭腔,慕容磬的眼睛立即蒙上了一層水霧,她把慕容應冬的冷淡看做了生氣的征兆,難過的竟然哭了。

    “別這樣,我不過是開玩笑的,早就不怪你了。”慕容應冬有些慌了,伸出手去扶起她,希望讓她相信自己其實沒有怪她。

    就算不是為了避嫌,為了不讓慕容慎以為是他的緣故而讓我針對你從而加深他對我的討厭程度,單憑你的單純,我也沒有那個狠心怪你,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再者,就算我怪你,折磨的不就是隻有我自己嗎,誰不是站在你這邊呢,特別是,慕容慎也維護你,別人怎樣我不在乎,為什麽單單是他,那個維護你的他,那是我今生前世逃不了的劫難。

    也許是想到了慕容慎,慕容應冬剛才還平靜的心忽然又翻滾起來,他和慕容磬的親密畫麵在腦中一遍一遍被翻過,慕容應冬的心劇烈的疼起來,去扶慕容磬的手猛然停頓在半空中。

    現在再去扶她的話顯得太過突兀,看起來很猶豫,反而會更加刺激慕容磬的眼淚。如果再這樣發展下去,慕容慎一定會以為是自己為難慕容磬了,慕容磬再拚命解釋也難以洗清自己的嫌疑,反而會更加引起慕容慎的反感。這下避嫌的目的的沒有達到,反而會在慕容慎的心中給自己添上了一個刻薄小心眼的標簽,更加得不償失了。

    然而就兀自收迴去也不是個辦法,這下慕容磬又會多心,反而更加不好。

    慕容應冬在心中罵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在意慕容慎的想法,真是賤。

    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慕容應冬隻好定在那裏,等著事情像她想象的一樣很糟的發展。

    不過慕容磬的抽泣聲很快停止了,看起來是有東西又吸引她的注意力力。

    “姐姐的食盒裏提著什麽東西?”慕容磬帶著淚痕的眼睛看著她手中的食盒,好奇的問。

    慕容應冬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看起來自己喜歡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慕容磬雖然眼淚泛濫,但是不過也隻是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自然有更多新奇的東西能夠轉移她的注意力。孩子想哭,不過是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而已,如果有比這更好玩,她一定會停止這損人不利己的吵鬧的。

    “綠豆湯,我給慕容焱送來的。”輕柔的說話,慕容應冬怕自己的語氣稍微生硬一點,又會刺激到她。

    “是嗎?”慕容磬似乎很想吃的樣子,但是又不好意思說,隻好這樣開口:“焱哥哥能有你這樣的姐姐真是好福氣,好有口福啊。二姐雖然也慣著我,可是她沒有你的手藝。”

    慕容應冬淡淡笑了一下,果然是小孩子,前一刻還哭哭啼啼的,這會就千方百計的向她討東西吃。“話可不能這樣說,好歹我也受你一聲‘姐姐’叫,你嘴巴可是甜得很。他有福氣,你就沒有,聽著好像我虧待了你,對不住那聲‘姐姐’一樣。”

    “好姐姐,你分給我嚐一點好不好。”慕容磬撒起嬌來。

    “饞鬼,今天可不行,我隻帶了一點,焱比你更需要。”雖然是直白的拒絕,但還是慕容應冬用寵溺的眼神望著她,似乎把她當作了親妹妹。

    “姐姐。”眼看渴求的眼神打動不了慕容應冬,慕容磬忽然靈機一動,說道;“慎哥哥他也在練劍,分給他一點好不好。”

    “他不喜歡綠豆的,這裏有一杯熱茶,消暑效果也很好,是他的最愛。”慕容應冬適時的從食盒的第一層拿出一杯熱茶,邊沒有絲毫考慮的說道。

    “他怎麽會這麽怪啊?”接過慕容應冬遞過來的茶,慕容磬疑惑的問道。接著忽然想到了什麽,又說道:“姐姐你怎麽這麽了解他啊,這些我都不知道。”

    慕容應冬忽然怔住了,自己做得太明顯,連一向遲鈍的慕容磬也產生了懷疑。自然要想一個適當的理由搪塞過去,那些上輩子的事,說出去了也無人相信。“啊,那個,我也是偶爾得知,是因為奇怪才記下來的。你不是很喜歡他嗎,所以我才來幫助你啊,體貼點溫柔點,才能得到他呢,別老這樣大大咧咧,這樣怎麽能抱得美男歸呢?”喉嚨裏忽然幹澀的說不出話來,鼻子酸酸的,像是要哭了一樣,慕容應冬隻好終止這牽強的解釋。

    “姐姐,你亂說什麽呢?我哪有……喜歡他。”慕容磬臉紅了,忙低下頭,盡是羞澀的樣子,將手中捧得很好的茶又端起來,扭頭說道:“姐姐壞,我不去跟他送了,愛喝不喝。”

    “你還是送給他吧。在這營地裏的人都怪可憐的,如果有人關懷更能觸動他的那根弦。”慕容應冬的聲音酸酸的,心裏很不好受。

    “不。姐姐你壞。”慕容磬的動作大了起來,臉上的紅潮蔓延到耳根,卻藏住了幾絲幸福。

    “別,這是熱茶,小心燙。”似乎是心有餘悸,慕容應冬倒退了一步,小心提醒。

    “對不起,姐姐。”不知是本來就有去跟慕容慎送茶的意思,還是也對那次燙傷的事件害怕起來,慕容磬也靜下來,規規矩矩的端起茶來。

    “快去。”慕容應冬喘著氣說道,這陣子她的身體越來越差了,稍稍有些運動就氣喘籲籲。

    “好。”慕容磬這次選擇了乖乖聽話,不過走時她不經意的一句話卻像一顆重磅炸彈,徹底炸毀了這些天慕容應冬特意設好的保護措施。

    姐姐,我要學學你,你的樣子真的好像負責的妻子,誰娶到你一定有福。

    像個負責的妻子。

    慕容應冬苦笑著咀嚼著這幾個字,可惜,她是為了慕容慎才會像個負責的妻子,但永遠不是他真正的妻子。自己隻會如此想象,才會把事情想得如此周到。做慕容慎的妻子,上輩子沒能實現,這輩子也不可能了。

    至於誰會真正有福,現在還不好斷言。

    不知是酸還是苦,總之,心被一種莫名的難受感覺占據,喉間的腥甜更加明顯了,仿佛一口鮮血就會噴湧而出。自己身體竟然弱到這個地步了,這點刺激也受不了。

    慕容應冬深吸一口起,平靜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好在不是致命傷,還沒有嚴重到死的程度。

    不過得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否則再發生什麽預料之外的事,以自己的狀況,恐怕是無力應對了。

    慕容應冬轉身,朝前走去,慕容焱還在等著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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