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府,知音亭。

    知音亭在慕容府裏的偏僻地,十分幽靜,讓人仿佛又迴到了山野,在這裏,可以享有城市裏少有的自由與清新。

    亭內坐著一個女子,她的前麵擺著一把古香古色的古箏,她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著木質古箏上的雕飾,向對待初生的嬰兒一樣溫柔。

    也許是幽靜的環境給了她彈唱的雅興,也許是近來的事情給了她宣泄的欲望,她美麗的雙手開始觸碰起琴弦,如珠玉一樣的聲音開始唱了起來。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琴聲與歌聲同樣哀怨,一曲下來,女子的眼眶竟然有些濕潤。

    真是感同深受,也許隻有真正經曆過,才彈唱的如此有感情。

    這首詞的作者以女子的口吻,痛斥了薄情男子的負心,還有決心決斷關係的背後飽含著女子的幽怨。

    “你的琴技確實高超。”躲在暗處的男子跳了出來,走進亭子,說道:“沒想到慕容大小姐也有這樣一項特長。”

    “多謝誇獎。”收好情緒,慕容應冬又恢複了正常。

    “詞寫得極好,彈唱的也極好。”不知是難以進入執行任務一樣親近的狀態,還是感覺到了慕容應冬的幽怨,慕容慎先抓住一些不著邊際的話入手。

    “並不是我寫的。”慕容應冬好脾氣的解釋。

    “我知道,納蘭容若的《木蘭花令》。”慕容慎快速說出來,生怕慕容應冬誤會他連這個都不知道。

    慕容應冬抬頭望向他,深情的目光,眼中又蒙了一層霧氣。

    他們的初逢,就是因為納蘭容若。

    也不知道那天是有意還是無意,總之,事情俗套的不能再俗套。

    匆忙的步伐讓兩個人相撞,寂靜的大學圖書館裏,頓時響起了書掉在木質地板的聲音,一句“對不起”和一句“沒關係”以後,兩個人都俯下身撿書,忽然聽見男聲驚唿:“納蘭容若的《飲水詞》,我終於看到你了。”

    然後女子大方的把書借給男子,然後男子的一句“謝謝”,成為二人交往的開始。

    慕容慎被她這樣看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這樣可以判斷出,那一天的巧遇,一定是他早就安排好的。

    “真是大隱於市,沒想到慕容府竟然有這樣幽靜的地方,不是你告訴我,我還不知道有這樣一個好地方。”慕容慎十分做作的咳嗽幾聲,想把沉浸於迴憶的慕容應冬喚醒。

    “是嗎?”慕容應冬醒過神來,用一種別人模仿不出的語氣說道:“慕容府的有哪個地方是好的,你真是見識淺。”

    被她這樣嗆了一句,慕容慎也不覺的吃虧,隻是忽然正經起來,終於講到重點:“你不覺得上次的任務有點失常。”

    “是很失常,你竟然沒有把那個人帶迴來。”慕容應冬也認真起來,接過他的話。

    “那還不是為了你,我又要顧及你的性命又要顧及他是否會逃跑,隻好殺了他。”慕容慎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慕容應冬想起自己腹部的包紮,臉忽然紅了起來,說道:“那麽我的傷口是你包紮的,也就是說,你把我全都看光了。”

    “情況緊急,我隻好替你包紮了,包紮的很平整是吧,我的技術真是沒得說。再說如果把你送到慕容府再救治,單單是解釋就很耽誤時間,更何況誰會像我這樣,真心希望你活下來,如果把你交到他們手裏,你一定會死的。你看,我是貨真價實的好人吧。”慕容慎解釋道。

    “好你個頭。”慕容應冬嘟囔道:“如果我的思想再迂腐點,你一定要負責的。”

    “我很願意啊。”慕容慎顯然是聽到了,笑著說道:“不過你為什麽不肯屈於現實呢?連內衣都是這樣,竟然不穿肚兜。”

    慕容應冬紅著臉,因為不習慣穿肚兜,所以她按照記憶,做了幾套原來生活的那個世代的內衣,幸好她對人冷淡,沒有什麽閨中密友,否則,還說不定要引起什麽爭議呢。

    沒想到慕容慎還沒有停止的意思,繼續說道:“說真的,你的身材一點都不像十六歲,如果說你是二十幾歲的少婦,恐怕也沒人懷疑。”

    慕容應冬的身體發育的確是快些,如果不是因病而臉色蒼白,微微的顯現出少女特有的柔弱,她會被更多的人當做少婦的。

    “夠了,你有完沒完。”慕容應冬終於責斥性的打斷慕容慎的話,說道:“你就這麽得意嗎,請你注意一下,我們已經不是以前的那種關係。你要放尊重些,不就是救了我一命嗎,有什麽了不起,如果這就是你應有的態度,我寧可死在刀下。”

    “好了,逗你玩的。我對你簡直是敬若神明,除了敬重,就是敬重,沒有半點褻瀆之意。救你的時候,我除了看到了你滿是血跡的細細腰肢以外,什麽該看到的,不該看到的,都沒有看到。”慕容慎又是一陣解釋,還怕她不聽,抓住了她的手。

    “你就是這樣敬重我的。”慕容應冬甩開他的手,怒氣顯然消了不少。慕容慎可以當情聖了嗎?哄女人開心的本事真是強啊。“如果不是為了救你,我恐怕沒有必要受這個痛吧。”

    “那就證明你很在乎我。”慕容慎這句話像是玩笑,但認真的表情又像是渴望得到附和的迴答。如果一直有這樣莫名其妙的感情摻雜在兩人中間,那麽慕容慎真不是一個很合適的合作夥伴。

    恐怕深受其害的隻有她吧,慕容慎的冷靜絕對不允許有人破壞他的計劃。何況,他的情感經曆絕對不止她一個吧,她隻是他曾經背叛過的一個女人。興許這樣的女人隻要他隨便一伸,就能抓住一大把。

    真的是這樣嗎?如果是,恐怕又要添一條疤了吧。

    “如果不是慕容篤吩咐過的話,我一定會站在一旁袖手旁觀的。”慕容應冬平靜而肯定的語氣讓人無法懷疑,的確,能混到崔判官這個位置,是需要一定的冷血無情的。

    “那麽如果是南宮逸呢?你會不會一樣的奮不顧身?就算沒有慕容篤的吩咐。”慕容慎的聲音低了下來,溫柔的很過分,聽不出他到底要肯定迴答還是否定迴答,隻知道整個人都沉醉其中了,像受了蠱惑一般的要把掩藏在內心的心事一並道出。

    慕容慎的眼線的確多。對於南宮逸,她都隻是表示好感,還沒有進一步的打算怎樣昭告與天下,他就已經知道了。

    慕容應冬沒有迴答,隻是轉身,算是給了答案。

    慕容慎,在你眼裏女人隻是玩物,我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悲傷,我竟然成了你的玩物加工具。也許比起你南宮逸更好控製,更加安全,我沒有必要每天過著提心吊膽,卻還是受到傷害的的生活。

    但是,和你對我一樣,我對他,也隻是利用。也許他不會在乎,這也是唯一值得慶幸的地方,至少在你和慕容篤的操控中,會有一個比較完整的人。可是你又怎麽會知道,盡管我對他還有虧欠之情,可是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沒有誰能代替。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能夠忘了你,那麽那裏,將是一個永遠的空洞,誰也填不滿。

    “你是知道的,這一次我們兩個遇險,是情報和事實的巨大反差,很明顯,我們內部有奸細,而且南宮家的嫌疑很大。”慕容慎似乎想勸她打消主意,可他卻不知道,接近南宮逸的任務也是慕容篤交給她的。不然以她的性格,又怎會招惹未來的敵人。

    “所以這件事情必須要嚴肅處理,盡快打擊奸細,否則,你認為我還有幾條命替你擋刀。”慕容應冬有目的的轉移話題。

    “這就是慕容篤叫給我們的任務。”慕容慎隻好順著她,說道:“他叫我們一定要保密身份。”

    “好,我明白了。”慕容應冬說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吧。”

    然而慕容慎迅速從身後抱住她,引得她渾身一顫,立即酥軟起來。

    “你瞧你敏感的身體。”他的氣息在更加近了,慕容應冬貪婪的嗅起來。

    “現在的南宮逸就不如我貼心吧。”慕容慎將藥瓶給了慕容應冬,在她耳邊輕輕說道:“不過他真的是禍水,你要小心。”

    慕容應冬還沒有動從他的擁抱中掙脫出來的這個心思,他就已經走了很遠了,邊走還邊說:“女人長的太高就是不好,一點也沒有小鳥依人的樣子,偏偏身體還那麽弱,就送你這瓶藥好了。”

    該死的慕容慎,你總是留我在最後迴味你曖昧的擁抱。

    慕容慎走在昏暗中,朦朧的月色掩飾不了臉上的苦澀,除了他自己,隻有月宮裏的嫦娥和吳剛知道。

    我們難道隻能用這種方式接近彼此嗎?也許我們自己設置的藩籬太多了,我明明可以站在離你最近的地方,為什麽卻感覺離你越來越遠?我應該早就在層層阻礙中失去你了。

    迴憶起慕容應冬在昏昏沉沉的時候所說的話,心中的思緒就越來越堵,甚至感覺到自己不能唿吸了。

    慕容慎抱著慕容應冬在返京的路途上狂奔,因為傷口已經包紮完畢,又因為怕引人注目而走小路,所以要耽誤好大部分的時間。

    “別睡,我隻是簡略的幫你偶包紮,還沒有上藥,能堅持多久還說不定呢,一睡你就死定了。”慕容慎說道。

    “讓我睡吧。”慕容應冬顯然是糊糊塗塗的,也隻有慕容慎的聲音才能讓答應一兩句,否則,她一定會懶得理會。

    “如果你跟我講講話,我就解釋給你聽,把上輩子來不及說的話告訴你。”慕容慎說道。

    “我才不要聽你解釋。”這一招果然奏效,慕容應冬嘴巴裏拒接,其實心裏是接受的。

    “我們交往的時候,我一直對你很好是吧。”慕容慎的聲音真是很溫柔,但他的腳卻在狂奔。

    “的確是。”迴憶起以前,他對她的確不賴。

    “可是你為什麽就感覺不到我的專情呢?”慕容慎說道。

    “專情。長的英俊的人有幾個是專情的呢?”慕容應冬說道。

    “你以為我不專情,難道南宮逸就很英俊也很專情?” 慕容慎加重了語氣,頭也低了下來,他的氣息更加近了。每當這時候,慕容應冬的心總是沒來由的加速跳動,似乎想更靠近他一些,但那是奢望。

    “南宮逸?好好的提他做什麽?”慕容應冬不解,也許潛意識裏,南宮逸還隻是一個認識不久的人。

    “那麽你以為一切瞞得過我嗎?從眼神和語言的交流到行為舉止,你哪一樣不是向他示好?”慕容慎的聲音更加重了,似乎是被慕容應冬的糊塗激怒了。

    “南宮逸的確很好,長相陽剛,性格溫柔,家庭背景也不錯。”似乎是抓不住慕容慎的重點,慕容應冬這樣答道。

    “那麽我到底是少了哪一點?”慕容慎問道。

    “你,過於危險。”慕容應冬終於說出了自己的顧忌。

    “到底是哪裏危險?”慕容慎實在不懂她老是躲著自己的原因。

    “都很危險。”慕容應冬肯定的說道。

    不管是你的外貌,還是你的性格,或者是你對待女人的態度,或者是你對皇位的渴求。慕容慎,我算什麽,最多是美餐一頓後留在你嘴邊的飯粒。前一秒剛見證完你的享受,後一秒就要永遠從你身邊離開。甚至是你親自動手,把我從沒有被你吃掉的幸運,拉入變為塵埃的悲傷。

    “慕容慎,對於你,我實在沒有辦法。”慕容應冬說道。

    也許我會從前世相處的點滴總結出你確實不是一個不專情的人,但又怎麽證明你的專情是對我的,還是對那個手戴著戒指的女人的?就算那個女人也是誤會,那麽,你們的關係至少比我們的關係更加親密,你以為我搶迴你的信心又要從何而來?僅僅從你的關心,你的溫柔,你的專情這裏出發,我才發現我根本就沒有得到過你。更何況我對第三者這種職業的極度鄙夷,你又該怎樣肯定我一定會屈於對你的愛,來破壞你們的幸福生活。就算所有的都是誤會,那麽前世我已經死了,我來到一個與曆史毫不相關的時空,我迴不到過去了,我們也迴不到過去了。

    也許一切都要歸結於我的任性,我不該給你驚喜,我不該不聽你的解釋,我不該衝出去。如果我不任性,最少,我還在一個我熟悉的時空中生存,最少,一切不必重新開始,最少,我們還可以做朋友。

    “是嗎?我可不覺得這是一件好事。你逃來逃去,最後撲到了南宮逸的懷裏。”慕容慎說道。

    “那麽,你還願意聽我解釋嗎?”慕容慎的聲音又溫柔起來了。

    “不了,再解釋也沒有用了。”慕容應冬說道。

    “恐怕也沒有時間解釋了。”慕容慎看了看出現在眼前的慕容府後門,有些無奈的說道:“我馬上把你轉交給慕容焱。”

    “我又不是物品。”慕容應冬抗議他的用詞。

    “當然不是,我會把你留在心中的。”慕容慎輕輕說道,似乎不想讓她聽到。

    慕容應冬表情依舊平靜,她大概是早就神誌不清了吧。

    可是你知道嗎?慕容慎,如果還有下次,我依舊會奮不顧身的替你擋刀。我總是這樣,對於你的一切,我總是不懂得吸取教訓,哪怕已被弄得遍體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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