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柳漫漫,程煜沒打算繼續問,一來他和柳漫漫算是多年前的舊相識——雖然程煜本人是不了解那段過往的——這時候跑去問人家籍貫的問題顯得唐突,二來呢,程煜現在這個火日立大神的籍貫,顯然就是柳漫漫的籍貫,程煜記得自己進入到這個虛擬空間裏時,手裏提著的那隻行李箱中,有個證件夾。雖然沒細看,但想來證件夾裏應該會有身份證之類的證件,所以,隻需要飯後一會兒上樓看一眼自己的身份證,大概率也就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裏人了,那麽自然也就知道柳漫漫是哪裏人了。


    “誒,對呀,鄧先生怎麽沒來吃飯?早上我走的比較早,也不知道後來你們都有沒有吃過早飯……”郭平安吃完那塊魚肉,也像是剛剛發現有些不對勁一般的問到。


    程煜笑了笑,心說這演技真的有點兒拙劣啊,這難道不是一進門就想問的問題麽?


    蘇溪顯然也很關心這個問題,郭平安要是不問,她恐怕也很快就會忍不住要問出來了,是以她一聽到這個問題,立刻就抬起了頭,目光灼灼的望向柳漫漫。


    柳漫漫慢條斯理的吃掉筷子上夾著的一根青菜,一邊咀嚼一邊抬起頭,迎到郭平安和蘇溪的目光,這才裝作恍然大悟一般,慵懶的說:“你們是在問我麽?雖然我和小亮是表姐弟的關係,但昨天他的行為說實話讓我覺得有些擔憂,所以我的態度你們也都看到了,我從昨天他公開跟我之間關係之後,我就再沒跟他交流過。哦,大神昨天也在場的,我跟小亮說了一句話……”


    蘇溪忍不住插進嘴來,急切的問道:“什麽話?”


    柳漫漫看了看程煜,意思是在問程煜能否代勞。


    程煜點點頭,說:“嗯,昨天剛好我在場,也是在餐廳,一開始隻有我跟鄧景亮,後來漫漫姐來了,而漫漫姐說完那句話之後,鄧景亮就離開了。當時,漫漫姐對鄧景亮說,不要以為公開了我們的姐弟關係,我死了之後你的嫌疑就會小一些。雖然當時鄧景亮很想解釋,但顯然漫漫姐並不想聽,他也隻能悻悻離開。”


    聽程煜這麽說,柳漫漫略有些詫異的瞥了他一眼,因為這句話大差不差,但卻並不是那樣一個時刻說的。


    程煜當然也記得柳漫漫說這句話究竟是在怎樣的場合,他隻是覺得換到這個時間和場景更加貼合一些,所以就擅自做主修改了這句話發生的時間和地點。


    不過柳漫漫也是很聰明的人,她很快就明白了程煜為什麽會這樣做。


    她當時跟鄧景亮說那番話,是在鄧景亮假裝失誤不小心點破了他倆的關係之後,當時郭平安和蘇溪剛剛離開。那是在早餐剛剛結束之後。


    而程煜給這番話安排的場景和時間都有所改變,地點變成了還在餐廳內,而時間卻修改為了午餐。


    修改時間的原因,是程煜想要給柳漫漫一個緩衝的時間,而不是讓她這個表姐在剛被表弟擺了一道之後,甚至都沒有經過細致的思索就直接掀了桌子,早餐結束到午餐時間,雖然隻有不到三個小時,但這三個小時裏其實可以發生很多事。這就可以給柳漫漫的言辭做出更好的備注。


    並且,那個時間的郭平安和蘇溪還在海邊,他們在等待著老倫敦給他們送飯,所以可以顯得柳漫漫是特意沒有在他們麵前說出這番話。


    雖說早餐之後那個時間,理論上郭平安和蘇溪也都已經離開,但作為當時的當事人,如果並不想讓郭平安蘇溪看到他們姐弟內訌的話,肯定是要提防著這倆人會不會突然迴頭的。隻有午餐時間,她確定那倆人在海邊等飯,才能徹底放心的說出這番話。


    地點的改變,倒是僅僅因為時間改了就隻能選擇在餐廳裏而已。


    “所以鄧先生早餐時說漏嘴的那些話,使得你們姐弟倆之間出現了裂痕?”蘇溪顯然有些不放心,畢竟,如果鄧景亮此刻已經死了,她接下來就必須跟柳漫漫結盟,無論出於什麽心態,她都必須對柳漫漫了解的更多一些。


    柳漫漫看了看蘇溪,也明白她的急切因何而來,搖了搖頭,歎口氣,略有些沮喪的說:“雖然當時有些意外,但還不至於令我說出那樣的話。說實話,當時我壓根沒往那方麵去想,我隻是對於小亮的行為感到疑惑,並不能確定他是有意為之還是真的說漏了嘴。但之後我打算出門,小亮一直纏著我,大神出現了,他就立刻選擇了放棄,任憑我單獨出了門。此後我在島上閑逛,總覺得有什麽人在後邊鬼鬼祟祟的跟著我……”


    “啊?是鄧景亮麽?”程煜知道,柳漫漫應該是理解了自己的用意,這些話,雖然也應該都是事實,但顯然屬於事後諸葛亮的做法。但程煜還是沒想到,鄧景亮在那個時間段裏,竟然還是出門試圖跟上柳漫漫。


    當然,程煜無法確定這是真還是假,所以他下意識的脫口問出。


    柳漫漫再度長歎了一口氣,神色顯得更加黯然,她繼續說:“我並不確定,甚至於當時我懷疑那個讓我總覺得後脊梁發涼的影子,會是謝彥文。但是等到我中午迴到別墅,看到餐廳裏的小亮的狀態,絕不像是一個如他自己所言在別墅裏呆了一整個上午的模樣,我沒有辦法說服自己繼續跟小亮保持足夠的信任了。而當時小亮還在絮絮叨叨的跟我強行解釋他早餐時的行為,我不知道你們麵對這樣的情形會怎樣想,但是我當時突然意識到,我這個親愛的表弟,或許已經走火入魔了。所以,我才告誡他,我死了,他也無法因為跟我是表姐弟的關係就撇清嫌疑。當時大神正好在場,我這番話,也是故意在大神麵前說的。其實我更希望當時你們也在場,隻是後來我才聽大神說,你們留在海邊盯守潛艇,打算讓老倫敦去送飯不迴來吃飯了。”


    這番解釋,也算是合情合理,蘇溪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詢問。


    郭平安撓了撓頭,顯然有些憨然之態,他說:“抱歉啊,漫漫小姐,我隻是順口一問,沒想到你跟鄧先生之間還有這麽多曲折。不過這也就是說,漫漫小姐你也不知道鄧先生為什麽到現在還沒下來吃午飯,那就有些讓人擔心了。”


    說罷,郭平安環視了一圈餐廳裏的三人,目光分別在三人身上各自停留。


    毫無疑問,他也想到了最壞的可能性,並且已經判斷出目前島上的形勢,這兩個女人,不可避免的要抱團了。


    程煜甚至能感受到郭平安內心的輕鬆,畢竟,隻要他不放鬆警惕,這兩個女人在他看來,應該對他無法造成任何的威脅吧。


    而蘇溪,則是將眼神定定的落在柳漫漫身上,她此刻已經下定了決心,畢竟為求生存,她必須跟柳漫漫結盟。


    隻是,柳漫漫卻似乎並沒有這樣的想法,她抬起頭,看了看蘇溪,卻並沒有給她熱烈征詢的眼神任何迴應,反倒是又望向郭平安,迴應他的話,說:“我沒吃早餐,因為昨晚沒睡好,即便門窗緊閉也總讓人不那麽放心。所以,我也不清楚小亮有沒有吃早餐,以及他為什麽現在還沒出現。”


    程煜說道:“我問過老倫敦了,早餐隻有郭大哥、蘇女士吃過,我下來的時候,已經過了早餐的時間。不過大家也都知道我在這方麵有些特權,所以我還是在那個時間進了餐廳,稍微吃了點東西。漫漫姐的確沒有下來吃過早餐,而鄧景亮也沒有。我當時說實話有些替他倆擔心,但轉念一想,如果是一個人沒出現,那才是最讓人擔心的事情,反倒是兩個人都沒有出現,似乎也沒必要那麽擔心了。而我又有一些其他的事情想出去求證一下,雖然最終也沒求證出我想要的結果,但我當時也就沒深究,直接出了門。我想的是午餐時間總歸能有個分曉吧。郭大哥現在這麽一說,的確,我懷疑鄧景亮已經出事了。”


    說完,程煜扭臉深深的看了柳漫漫一眼,給其他倆人的感覺就像是程煜在懷疑柳漫漫,而柳漫漫卻是一臉滿不在乎的該吃吃該喝喝。


    餐廳裏出現了四人齊聚之後的第一次沉默時段。


    過了半晌,蘇溪喝了一大口啤酒,擦擦嘴說:“現在擔心也是無濟於事,大家抓緊點吃飯吧,吃完再上去敲敲門,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事已至此,的確也隻能如此。


    於是四人再不多言,隻是各自埋頭苦吃,十五分鍾之後,四個人都放下了餐具,彼此相互對視,似乎是在告訴其他人,自己吃好了。


    四人默契的推案離席,出了餐廳之後,在先後順序這件事上,四人明顯都有些猶豫,在餐廳門口集體停下了腳步。


    程煜很快意識到這是大家都不知道誰該站在第一個,他想了想,說:“漫漫姐,那畢竟是你表弟,不如你第一個?”


    柳漫漫並未猶豫,她隻是不想自行表現的太突出而已,既然程煜發話了,她也便點點頭,邁步朝著樓梯走去。


    程煜緊隨其後,他雖然估計鄧景亮是已經死了,但畢竟也並未從柳漫漫口中得到確定的答案,所以,他覺得自己站在柳漫漫身後可以給她最及時的幫助。


    走了兩步,程煜迴頭看了一眼,果然,蘇溪是絕對不敢讓郭平安站在自己身後的,她有意識的滯留,讓自己處在了四人隊列最末尾的位置上。


    鄧景亮就在最西頭,上了樓梯後一拐彎就到,柳漫漫抬起手,敲打著鄧景亮的房門。


    “小亮,小亮,你在屋裏麽?”


    連續敲了三次門,也喊了三次,屋裏都沒有應聲。


    此刻,走廊上的四人當中,隻有一個人能夠篤定屋裏究竟是個什麽狀況。


    這個人,毫無疑問也知道鄧景亮為什麽沒有應聲。


    “好像沒人啊……”柳漫漫迴過頭,對三人說。


    程煜暗笑,心道演戲還是得演全套,於是乎他走向樓梯口,衝著下邊大喊:“老倫敦,老倫敦……”


    老倫敦旋即出現,程煜問:“鄧景亮今天有沒有離開過別墅?他現在是不是還在別墅裏?”


    “老倫敦沒有看到鄧先生從大門處離開,理論上,他此刻應該就呆在他的房間裏。”


    雖然老倫敦說的似乎很嚴謹,但程煜還是聽出了弦外之音。


    前半句真的很嚴謹,說的是鄧景亮沒有從大門離開,正常而言,到這裏迴答程煜的問題就足夠了。可老倫敦卻偏偏補充了半句話,說鄧景亮應該呆在房間裏。這句話看似隻是對前一句的補充,但實際上,老倫敦是在告訴程煜,鄧景亮的房門今天從未被打開過。隻有這樣,鄧景亮理論上才應該呆在房間裏。否則,光是沒有出去,這別墅裏也依舊可以有其他地方能容得下鄧景亮。可如果鄧景亮的房門從未被打開過,這隻能說明要麽他在屋裏,要麽他從露台那邊出去了。


    “漫漫姐,要不你用鄧景亮表姐的身份要求老倫敦開門試試?我們仨讓它開門它肯定是不會同意的。”程煜聳了聳肩膀,對柳漫漫說。


    郭平安和蘇溪也都將目光投向柳漫漫,看來他們也是相同的意思,都希望柳漫漫能讓老倫敦開啟鄧景亮的房門。


    柳漫漫點了點頭,並微微流露出迫於壓力的模樣,她款款走到程煜身邊,也探出身子對著樓下說道:“老倫敦,我和鄧景亮的表姐弟關係你可以確認吧?”


    “是的,關於二位是表姐弟的親屬關係,在諸位尊貴的客人抵達琴島之前,主人就已經告知老倫敦了。原本老倫敦是不能透露這些的,但既然二位自行釋放了這個信息,老倫敦也就不用再替二位隱瞞了。”


    “那就好,小亮今天一直沒出屋吃飯,我們敲門也沒有人應聲,作為他的表姐,我很擔心他的安危。尤其是考慮到島上已經死了兩個人,還有一個生死未卜的情況。老倫敦,你能幫我打開小亮的房門,讓我們確認一下他的安危麽?”


    毫無疑問,這樣的要求是作為一個正常的管家必然會答應的,是以老倫敦這個機器人管家,自然也就答應了下來。


    “既然是柳漫漫小姐的請求,老倫敦自然會照辦。諸位稍等。”


    說完,老倫敦便朝著樓梯口的方向“滾”來,不大會兒,大家就看到老倫敦沿著樓梯的扶手“走”了上來。


    胸前依舊是毫無征兆的彈出一扇小門,老倫敦伸手在裏邊摸了摸,摸出了一張房卡。


    程煜真的很好奇,看著老倫敦胸口那扇門又關閉之後,其胸口壓根看不出有結合的縫隙痕跡,這特麽到底是個科幻虛擬空間還是和玄幻虛擬空間?怎麽能做到這樣天衣無縫的儲藏空間的呢?


    老倫敦將手裏的萬能房卡插進了門上的卡槽之中,隨著吱吱嘎嘎的金屬解鎖聲,柳漫漫先行按下了門上的把手,房門應聲而開。


    一把推開了門,程煜雖然此刻已經落在了最後,但他還是從蘇溪的肩部上方的空間看到了屋內的情況。


    屋內空無一人。


    起居室裏,還算是基本整潔,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放在茶幾上,沙發上的靠枕也都安分守己的呆在它們應該呆在的位置上。


    雖然門鎖的細節尚待仔細觀察,但從目前來看,露台那邊的門也是關上的,因為窗簾拉的很嚴實,可卻並沒有風將窗簾掀起,雖然看不見露台的玻璃門,但卻可以通過這一點確認門是關閉的。


    柳漫漫兩步衝進屋裏,假作焦急的喊著:“小亮,小亮……”身形直接消失在臥室和起居室的門口處,格外的絲滑,沒有任何停頓,這說明臥室的門應該是沒關的。


    見老倫敦沒反對,三人也便跟著走進了鄧景亮的房間,反正即便是有什麽兇案現場,至少起居室裏是沒有太明顯的痕跡的。


    三人一同站在了臥室門口,雖然由於臥室裏的窗簾也關的很嚴實並且沒有開燈的緣故,房間裏暗的就像是夜晚一般,但三人卻都分明看出,臥室裏應該也是沒有人的樣子。


    至少,這不是一個兇案現場應該出現的模樣。


    程煜一把推開擋住了半邊門的郭平安,伸出手在臥室內的牆壁上一摸,燈被打開了,屋內一片光明。


    柳漫漫站在屋裏,燈光乍然亮起,她似乎還稍微的恍惚了一下,然後快步走向落地窗的方向,一把拉開了窗簾。


    電動窗簾被扯動之後,電機立刻開始工作,整個窗簾全都展開了。


    毫無疑問,如果說在燈光下看的還不是十分清楚的話,那麽在陽光之下,整個臥室一覽無餘,卻是沒有半個人存在,也沒有半點兇案現場的樣子。


    “漫漫姐,你去看看洗手間吧。”


    站在門外,程煜出聲道,同時,他自己退向露台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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