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手,程煜輕輕拉了一下起居室的窗簾,依舊是熟悉的電機轉動的聲響,窗簾緩緩開啟。


    在柳漫漫“檢查”洗手間和浴室的過程中,程煜得以非常仔細的檢查了通往露台的那扇玻璃門。


    玻璃門上的月牙鎖緊緊的關閉著,當然這說明不了任何東西,隻要有充足的時間和足夠的耐心,任何人都能在室外通過一根絲線將這個月牙鎖扣上,方法已經在蘇溪殺害白小玟之後被程煜破解了其手法。


    當然,那需要臥室的窗戶是開啟的。


    跟白小玟房間不同,鄧景亮這間屋的露台門下,沒有任何的細屑,雖然這不能說明是否有人從露台潛入過鄧景亮的房間,但至少可以證明即便有人潛入過這個人也極度的小心,他(或她)顯然至少打掃過這裏。


    程煜又仔細的檢查了月牙鎖的搭袢,沒找到突兀的磨損痕跡,如果臥室的窗戶是鎖死的話,那麽基本可以斷定並沒有人闖入過鄧景亮的房間。


    雖說對於鄧景亮死於柳漫漫之手,又或者是死於他人之手這件事,程煜本心裏肯定是並不十分在意的,但他是否死於柳漫漫的主動之下,卻是程煜必須要關注的事情。


    在程煜看來,他認為柳漫漫是所有人裏唯一一個幾乎從未對他人動過殺心的人,可如果柳漫漫主動對鄧景亮出了手,這無疑是給程煜甩出了一個重重的耳光。


    挨耳光不可怕,可怕的是被打了還不知道是誰下的手,程煜絕不會允許自己的判斷錯誤之後還不自知的情況發生。


    所以,他必須拿出比別人更加細致的檢查水準來。


    迴到臥室門口的時候,柳漫漫也從洗手間裏走了出來,她搖搖頭,麵無表情卻有些無力的說:“沒有,小亮不在屋裏。”


    為了確認這一點,蘇溪再也不端著了,她徑直走向了洗手間。


    洗手間和浴室一覽無餘,沒有絲毫可以藏人的地方,有沒有鄧景亮的存在也隻是一眼的事。


    而程煜,也趁著這個機會,走到了臥室北麵的窗戶邊,他同樣檢查了窗戶,鎖扣完整,沒有被破壞的痕跡也沒有被打開。


    這說明,這間屋應該真的沒有被外人闖入過。


    程煜檢查完窗台之後,基本確定了這一點,他在內心之中長長的唿出了一口濁氣。


    不為別的,就為這房間裏的痕跡基本說明沒有人闖入過鄧景亮的房間,這也就意味著不管鄧景亮是不是死在了柳漫漫的手裏,柳漫漫是主動試圖殺死鄧景亮的可能性低了許多,甚至可以說基本上已經打消了程煜在這方麵的疑惑。


    原因倒是也很簡單,就像是程煜認為到了這種時刻,這對表姐弟之間已經有著充足的相互提防心理,即便是沒有主動意誌的柳漫漫,也會充分的對鄧景亮進行防範,尤其是兩人有著基本通訊工具的情況下,她應當不會給鄧景亮單獨與自己相處的機會。


    柳漫漫尚且如此,已經動了歪心思的鄧景亮就更不用說,他主動出擊之餘,對於柳漫漫以及其他人的防範,必然也是嚴防死守的級別,他是絕對不會主動給柳漫漫打開方便之門,又或者柳漫漫在對講機裏一聲召喚他就送上門去的。


    所以,隻要鄧景亮的房間沒有被人潛入過的痕跡,程煜大致上就相信柳漫漫並未主動對鄧景亮下手。


    那麽,如果鄧景亮還是死於柳漫漫之手,他的死因就隻能是因為他試圖對柳漫漫下手而被其反殺了。


    “看來鄧先生是真的不在房間裏了,可是,老倫敦說他沒有離開過房間,這又是怎麽一迴事呢?難道說,鄧先生是在淩晨兩點到四點之間離開的?”郭平安皺著眉頭,主動退出了鄧景亮的房間。


    蘇溪搖搖頭,沉吟後道:“也有可能是他走的並非是正常的道路,而是從露台翻越出去的。”


    程煜擺了擺手,說:“我剛才仔細的檢查過鄧景亮房間的門窗,都關的很嚴實……”他知道,自己檢查門窗的行為都在郭平安和蘇溪的眼中,蘇溪說這句話的目的,更多的並非提出一種可能性,反倒是在找程煜確定門窗的問題。


    “甚至於,我檢查的算是很細致,我沒發現任何有可能被人從外部打開或者關閉門窗的痕跡,鄧景亮房間的門窗鎖扣上,留下的都是長年累月正常的開關痕跡。”


    “所以說那就隻剩下一種可能性,鄧景亮是在半夜兩點到四點之間離開的別墅?可是,他為什麽會離開呢?”柳漫漫拋出了一個問題,毫無疑問,這也是所有人的疑問,當然,除了那個在那個時間段跟鄧景亮接觸過的人。


    程煜估計,這個人是柳漫漫的可能性還是更大一些。


    “根據現有的條件,加上老倫敦的佐證,基本上可以斷定,鄧景亮離開別墅的時間,就隻能是半夜的兩點到四點之間。但是很奇怪,我昨晚有些失眠,我非常肯定自己在四點之前絕對沒有睡著,是以我也可以確定,在我和郭大哥以及漫漫姐喝完酒迴房之後,我再也沒有聽到有任何房間傳來開鎖關鎖的聲響。那麽,這事兒就詭異了。”


    程煜說完,他望向老倫敦,意思是老倫敦你丫不會又特麽說謊了吧?


    老倫敦似乎感受到了程煜的質疑,它似乎有些無奈的說道:“老倫敦能夠確認的是,淩晨四點,老倫敦結束了充電的過程之後,鄧先生絕對沒有出現在別墅的任何一個公共區間。因為從那個時間到諸位尊貴的客人吃早餐之間,除了八點半以後老倫敦會分出兩部分去準備早餐之外,其餘的時間,都是老倫敦打掃整理公共區域的時間。並且,雖然老倫敦在白天的時候也會發出一些聲響,但在那個時間段裏,老倫敦知道諸位尊貴的客人需要良好的休息,是以一切行為都是在靜默中完成的。如果在那個時間段裏,有任何人出現在公共區域,老倫敦都不可能聽不到其走動發出的動靜。”


    這一下,四個人都無法再對這一點進行任何的質疑,老倫敦的解釋已經非常完善了。


    可是,程煜卻總覺得,老倫敦這番話裏,雖然解釋的非常完美,可它僅僅隻是在不斷的強調鄧景亮沒有從他的房間裏走出來過而已。可如果鄧景亮已經死了,兇手把他的屍體從屋裏運出來,發出的任何動靜,就不包含在此列了。


    當然,如果老倫敦從四點到早餐的九點半,始終保持有一部分乃至全部都在公共區域分別ie打掃整理的話,那麽兇手想在這個時間段內把鄧景亮的屍體從他房間運出來無異為癡人說夢,那絕對不可能瞞得過老倫敦的眼耳。


    可兇手並不需要把鄧景亮的屍體在那個時間段內由房間門運出,他(或她)可以直接想辦法從露台把屍體弄出去,然後迴到鄧景亮的屋內,關門上鎖,再從房間大門堂而皇之的離開,經由大門或者從自己的露台跳出去運屍離開,這顯然都不在老倫敦的保證範圍之內。


    說白了,鄧景亮的屍體何時離開不重要,兇手在什麽時間離開鄧景亮的房間才是真正的問題。


    程煜看了看郭平安和蘇溪,也不知道他們是否有想到這一點,但他們並沒有就此提出疑問,程煜也就偃旗息鼓,他不打算拆穿這一點,畢竟,殺死鄧景亮的人最大可能是柳漫漫,程煜至少還並不希望柳漫漫因為被抓住而最終產生被票死的可能性。


    “行吧,老倫敦你去忙你自己的吧。”郭平安撓了撓頭,似乎打算放棄。


    蘇溪卻一伸手,攔住欲走的老倫敦,說:“老倫敦,不知道現在方不方便把所有沒有人的房間,都打開來給我們看一看。你也知道,現如今島上死了兩個人,還有兩個人生死未卜蹤影全無,我不得不擔心他們這會兒會躲在本該無人的房間之中。”


    這個要求得到了老倫敦的同意,畢竟任何一個管家,也不可能拒絕客人這樣的要求,人家隻是要求看一看空房間或者曾經發生過兇案的房間,這實在沒什麽理由反對。


    於是乎,老倫敦就從蘇溪隔壁的白小玟的房間開始,打開之後,它說:“諸位請自便,但考慮到小玟姑娘的房間是個兇案現場,是以希望諸位在檢查的時候多注意一下不要破壞了屋裏的現場環境。”


    程煜也道:“這樣吧,我們隻派一個人進去看看就好了,不如就由蘇女士進去,郭大哥你覺得如何?”


    郭平安知道,這是要讓自己表態是否信任蘇溪,而這一點,郭平安還真的沒什麽理由不相信她,畢竟隱瞞那兩個大概率已經死了,隻在理論上還有可能或者的家夥的屍體的信息,對蘇溪沒有任何幫助。尤其是檢查那些空房間這件事,本就是蘇溪自己提出來的,她又為什麽要隱瞞在房間裏發現屍體這件事?


    “我當然相信蘇女士,並且相信在場的任何人,這種事,實在沒有人有任何理由會撒謊吧。不過蘇女士,你多加小心,如果他們真的躲在這些空房間裏,無路可退之下保不齊會做出什麽危險的舉動來。”


    蘇溪點點頭,她當然知道有這樣的可能性,但她也更相信那兩個人即便真的躲在某個空房間裏,被自己找到了也絕不會冒冒失失的動手,這畢竟是在所有人的監視之下,那個人要是動了手,豈不是自尋死路?他倆不管是誰,想要瞬間秒殺蘇溪,除非他們擁有槍械。而隻要無法做到秒殺,身後的老倫敦無論如何都能救的下她吧?那麽那個動手的隱藏者,毫無疑問就會被作為兇手活活票死。


    進了房間,蘇溪這也算是故地重遊了。畢竟這間房裏死掉的白小玟,就是拜她所賜,所不同的僅僅隻是那次過來是半夜,而現在是大白天。


    起居室裏沒什麽可看的,但蘇溪還是打開了衣櫥,裏邊當然沒有藏著鄧景亮也沒有藏著謝彥文。


    臥室裏也沒有,浴室和洗手間都沒有。


    接下去是謝彥文的房間,老倫敦表示了一絲疑問,它說:“根據之前鄧先生所說的,謝先生隻是失蹤狀態,萬一他迴來了,老倫敦幫諸位打開他的房門,似乎就侵犯了他的隱私呢。”


    程煜微微一笑,接口道:“行了,老倫敦,你這話說不通。謝彥文的情況隻有兩種,活著或者死了。死了不用說,我們隻是要檢查一下死人的房間,也即是沒有人居住的房間,這不構成對任何的隱私侵犯。而活著的話,他就是試圖謀殺鄧景亮的兇手,我建議現在大家發起一次投票,把謝彥文投出去,你作為執行人,是不是就該去找到他並且殺了他了?你或許會說你不一定找得到他,那沒關係,至少他已經不再是你尊貴的客人了,而隻是一個潛在的殺手。所以,我們要求你打開他的房門,這應該也沒什麽問題吧?”


    老倫敦轉了半圈,它倒是沒找程煜要證據什麽的,畢竟它也很清楚,程煜撿到了那根弓弦,以及走廊裏當時留下的那些沒有來得及被處理的痕跡,其實已經足夠構成謝彥文被票的證據了。


    “程先生說的很有道理,那麽好吧,老倫敦如您所願,謝先生的房門也為大家打開。”


    開門之後,依舊是蘇溪進去檢查,毫無疑問,當然還是一無所獲。


    謝彥文隔壁,也是郭平安的隔壁,他們中間的那間屋子本就是沒人住的空房間,老倫敦開啟之後,蘇溪檢查,仍舊沒有任何發現。


    陳宇的房間裏,當然也找不到任何東西,就連陳宇和程煜房間中間的影音室,也被要求打開進去檢查了一遍,還是一無所獲。


    老倫敦再次準備離開的時候,蘇溪卻似乎還是有些不甘心,她說:“老倫敦,考慮到島上的情況真的太複雜了,你能不能把主人房也打開檢查一遍?”或許是知道老倫敦幾乎必然會反對,蘇溪又補充了一句道:“當然,作為客人,我們沒有權力進去檢查。不過老倫敦你是這座島上的莊園的管家,主人房的打掃工作毫無疑問也是你的責任之一,所以你肯定是有權力進去的吧?哪怕這些天大富豪石磊並不在島上也沒有居住在主人房內,可畢竟失蹤了兩名客人,他們是絕對有可能采用暴力手段進入主人房躲避的。你進去檢查一下也是為了你主人的安全著想,萬一他們逗留期間在屋裏留下了什麽機關,等到下次大富豪石磊住進去的時候觸發了機關死於非命呢?”


    好吧,雖然是強盜邏輯,但老倫敦也有些難以駁斥。


    它猶豫片刻,道:“好吧,不過主人房不能由客人們檢查,隻能老倫敦獨自進入,老倫敦會仔細檢查屋裏的各處,包括門窗鎖扣等等,如果有發現,老倫敦會告知諸位的。”


    有了這句話,蘇溪也就放心了,她之所以這麽擔憂,顯然是為了確定那兩個人的生死問題。


    從她各方麵的表現來看,程煜判斷她應該不是殺死鄧景亮的兇手,否則畫蛇添足到這個份上,也有些表演過火了。


    老倫敦打開了從未開啟過的主人房的房門,然後,它圓滾滾的身子自行滾了進去,並且沒忘記返身關上房門。


    兩分鍾之後,老倫敦再度開門滾了出來,它說:“根據老倫敦的檢查,主人房內沒有任何人進入過的蹤跡,每一扇門窗都被牢牢關閉,諸位可以放心了。不管謝先生和鄧先生是死是活,他們都不可能藏身在主人房內。”


    倒是沒有人質疑老倫敦檢查的速度為什麽這麽快,事實上,大家大概都明白,即便不進門,老倫敦也能隔牆檢查,隻不過它必須做出進門檢查的樣子罷了。


    “那麽工具間,也請老倫敦你自行檢查一下吧。”蘇溪可謂是巨細無遺,她非要把這幢別墅的每一個角落都檢查一遍不可。


    老倫敦無奈的一邊下樓,一邊說道:“工具間隻需要檢查大門是否被開啟過就行了,因為工具間沒有其他可能的出入口。”


    “那畢竟是個密碼鎖,也是有可能被破解的吧?”毫無疑問,蘇溪真的很不放心。


    “無論是否有人能夠破解密碼,或者本身就擁有密碼,但工具間那扇門被打開過的次數是絕對不會變的。老倫敦隻需要檢查那扇門是否增加過被打開的次數就可以確認工具間裏的情況。”


    其實這裏邊還是有漏洞,就好像黑客高手黑進了一台電腦之後,走之前也是可以把駭入過的痕跡清除的,但蘇溪大概也覺得差不多就行了,是以沒在這件事上跟老倫敦矯情。


    隨後,老倫敦宣布,工具間大門的開啟次數沒有增加,算是徹底結束了蘇溪對這幢別墅的檢查工作。


    “那麽,接下來的問題就是,鄧景亮去了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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