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煜隨手拿了杯牛奶,又拿了兩隻煎蛋,一碗白粥,加了點酸豇豆和榨菜,迴到了餐桌那邊。


    看到程煜雙手都占著了,郭平安主動幫他拉開座椅,程煜道了聲謝,坐下之後,郭平安對他說:“我們其實也都剛下來,今天大家都有點晚,可能昨天的確是大家無論體力還是心力都消耗最大的一天吧。我們剛還在說呢,怎麽你還沒下來,要不是聽到你關門的聲音,我們都已經準備上樓去看看你了。”


    程煜笑了笑,說:“還好,還活著,說明我們五個人都還比較守規矩,沒動什麽歪心思。”


    郭平安點了點頭,說:“希望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但是殺死白小玟的兇手也在我們其中啊,所以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吧?”


    這句話一出,大家循聲望去,竟然是滿口塞滿了餃子的鄧景亮,程煜不禁皺了皺眉,心道這個鄧景亮又要搞什麽幺蛾子。


    柳漫漫看著蘇溪,眼神裏並沒有任何意味,既沒有讓蘇溪幹脆認了的意思,也沒有想要看蘇溪如何反駁的意思,就那麽不帶絲毫感情的看著她。


    關於殺死白小玟的這個人選,其實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即便是程煜,也知道沒有證據,所以在這個相對微妙的時刻,其實根本沒必要提。


    所以餐廳裏一下子陷入到尷尬的沉默裏去,蘇溪哪怕知道鄧景亮是衝著自己來的,但人家既然沒有點名指姓,她也就無法出聲替自己辯解,隻得低頭吃著自己取來的早餐。


    程煜更是不可能出聲的,分析出蘇溪就是兇手的本就是程煜本人,這會兒難道程煜還要去蘇溪開脫?可繼續指認也毫無意義,程煜也拿不出證據來啊。


    郭平安可能無法忍受這樣的尷尬持續下去,便輕咳了兩聲,說:“基於謝彥文昨天試圖對蘇女士下手,雖然最終誤打誤撞被鄧先生你破了局,但你也不能否認謝彥文也有可能是殺害白小玟的兇手吧?現在就斷言兇手在我們五個之間,是不是有點兒武斷了?”


    鄧景亮微虛雙眼,臉上浮現出古怪的笑意,他看著郭平安,身體微微抖動,顯得很是輕佻的說:“郭大哥,你就不用揣著明白當糊塗了吧?謝彥文那個王八蛋的確有可能,但咱們在座的人裏,可是有人跟陳宇曾經是情侶關係啊,無論如何,我都懷疑這個人更多一些。”


    這一下,幾乎等於指名道姓了,畢竟在場隻有兩個女人,而且陳宇性取向肯定還是正常的,那除了蘇溪還能有誰?


    蘇溪晃了晃腦袋,抖動了一下自己的長馬尾,正打算開口,但郭平安卻突然問道:“我記得昨天程先生問及這件事的時候,鄧先生應該不在場吧?我和蘇女士肯定不可能特意把這件事去告訴你,難道是程先生你跟鄧先生說的?”


    程煜心裏微微一咯噔,暗叫不妙,鄧景亮莫名其妙的發難,可能要暴露他跟柳漫漫之間的關係了。


    雖然程煜可以去頂這個鍋,這樣就可以彌補鄧景亮的過失,但程煜沒理由這麽做啊,他又不是老倫敦,他隻是要完成任務的人,哪怕柳漫漫是這陌生七人組裏跟他最談得來的那個,可程煜依舊不覺得自己有必要去大包大攬。


    程煜望向柳漫漫,他發現,柳漫漫的臉色也變了。


    就在剛才那麽一瞬間,程煜甚至也懷疑過,這或許是鄧景亮和柳漫漫商議過後的結果,他們或許覺得人數已經足夠的少了,而蘇溪本身又對他倆之間的關係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在這幢別墅裏,其實也隻有郭平安一個人不知道這件事而已,所以,這時候挑明他倆的關係,其實也算是向所有人表明態度的一種策略。


    可是,當程煜看到柳漫漫的臉色微微一變,他就知道,這種可能性幾乎不存在。


    而程煜又望向鄧景亮的時候,他發現鄧景亮也不知道是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又或者是他另有所圖,總之,他倒是平靜的很,臉上沒有絲毫的波瀾。


    對於郭平安的問題,程煜當然不會承認,那本就不是他做的事。


    於是程煜微微搖頭,說:“我昨天沒有跟鄧先生聊及關於謝彥文之外的任何事。”


    郭平安愣住了,他之所以會搶在蘇溪之前開口,就是想到了某種可能性,而程煜的迴答,無疑證實了這種可能性。即便這是郭平安已經在腦中一閃而過的念頭,但郭平安還是覺得這著實有點兒奇妙。


    “那就有意思了,我們仨都沒說,漫漫小姐跟你又是死對頭,想必二位很難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聊天吧?這是誰把蘇女士和陳宇之間的過往告訴你的呢?”


    麵對郭平安的質詰,鄧景亮仿佛突然間凝固了,似乎他直到此刻才終於意識到,自己不陰不陽的一句話,似乎成為暴露他和柳漫漫關係的導火索。這一下,他倆藏不住了。


    鄧景亮有些心虛的將眼神投向柳漫漫,顯得很閃躲,迅速避開,然後,他嘴硬的說:“我早就知道不可以麽?陳宇自己跟我說的不行麽?他既然能跟謝彥文說蘇女士紫外線過敏的事情,為什麽就不能跟我說?”


    這一句話,看似是在強硬的辯解,但實際上,卻無形中徹底坐實了他這些話隻能是聽自於柳漫漫。


    之前隻是臉色微微變化的柳漫漫,此刻也不禁將目光投向鄧景亮,目光中滿是不解。


    程煜也知道,行了,再不用狡辯了,這把沒跑了,關於陳宇告訴謝彥文,蘇溪紫外線過敏的這件事,也是在那個時間說的啊,若是沒有人告訴他這件事,他不可能知道謝彥文也知道這件事。即便能從謝彥文會試圖對蘇溪下手這件事分析出來,可如果他一早就知道蘇溪紫外線過敏,以及陳宇和蘇溪曾經的關係,昨天的諸多表現就徹底說不通了。


    如果鄧景亮早就知道陳宇和蘇溪的關係,那麽他早就該懷疑白小玟的死是蘇溪幹的,那麽蘇溪紫外線過敏他為什麽還如此殷勤的去要幫一個殺人兇手拿藥?當然,可以假設鄧景亮覺得蘇溪幹的漂亮,那麽他今天就不該針對蘇溪啊。


    綜合鄧景亮昨天和今天的不同表現,足以說明,他所知道的這一切,隻能是柳漫漫告訴他的。


    也不知道鄧景亮是有意如此為之,還是真的太過於莽撞了,程煜雖然傾向於前者,但沒有證據的時候,他也不好做判斷。


    於是,程煜把同情的目光投向柳漫漫,毫無疑問,這這幾句話裏,最無辜的其實就是柳漫漫了。不管鄧景亮是有意還是莽撞,柳漫漫都是在完全無知的狀態下被交出去的。


    蘇溪歎了口氣,說:“鄧先生你也不必否認了,雖然我不知道你和漫漫小姐到底是什麽關係,但你們一定不可能是在島上表現出來的針鋒相對的關係。關於這一點,我早就告訴過大神,上島之前我對你們所有人都做了極為詳盡的背調,你和漫漫小姐的來往的確不算太多,但我發現你們都經常進出同一個中年女性的家。我想,你們最可能的,就是親戚關係,而那個中年女性,是和你們都具有血緣關係的人。不用再狡辯了,你們也都知道我是什麽職業的,我做的背調幾乎不可能出錯。”


    鄧景亮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他憤怒而急切的一拍桌子,說:“蘇女士,就算是我指出了你是殺死白小玟嫌疑最大的那個人這一點,你也不用蓄意構陷吧。你所說的背調,隻有你一個人知道,哦,你提前跟大神提了一嘴,就算是這個背調是真實的了麽?”


    程煜心說,大哥,如果是表演,那麽適可而止吧,到了這個份上,再演就太假了。而如果你是真的說漏了嘴,想最後頑抗一把,那麽也省省吧,那樣隻會顯得你格外的蠢。


    郭平安出聲揭穿了鄧景亮,他說:“關於謝彥文知道蘇女士紫外線過敏這件事,我們也是在那個時候說的,所以,你依舊沒有可能知道。當然,你或許還可以狡辯,說是陳宇告訴你蘇女士的一切時,也告訴了你他把這些都跟謝彥文提過。又或者你通過謝彥文布置機關想要殺掉蘇女士的行為推斷出這件事。但你如果昨天就知道蘇女士和陳宇的關係,你昨天怎麽沒有提出殺死白小玟的兇手就是蘇女士的事情?要知道,昨天在海邊甚至連五個人都沒有,而隻有我們仨啊。”


    鄧景亮眼神拚命閃躲,急得抓耳撓腮的,似乎還在琢磨該如何狡辯。


    這時候,柳漫漫歎了口氣開口說:“行了,小亮,別鬧了。其實大神一早就跟我說過,蘇溪是早就確認過咱倆關係的。所以,現在在這幢別墅裏,也隻有郭大哥一個人並不確定我們的關係。沒錯,我和小亮是姑表親,他媽是我姑,我爹是他親舅舅。不過我爹媽走得早,我是在我姑的照顧下長大的。”


    鄧景亮滿臉愧疚,他低下頭,訥訥的說:“姐,對不起,我隻是想指出蘇溪是殺人兇手這件事,沒想到……”


    柳漫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程煜讀懂了柳漫漫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柳漫漫分明是在說:最好是。


    蘇溪施施然開口道:“我和陳宇曾經在一起過這一點,的確不假。但你想要指控我是殺死小玟姑娘的兇手,那就請你拿出證據來,不要在這裏信口雌黃。隻可惜在這座島上,隻有指認兇手的規則,卻沒有對於誣陷的處罰。如果這是在正常的社會裏,我想你大概率兩個小時之內就會收到我的律師函。”


    看著突然變得強硬起來的蘇溪,程煜咽下口中的最後一口雞蛋,笑著說道:“也沒有必要搞得這麽劍拔弩張,信任在這座島上已經成為了一件很奢侈的事情,所以,最好還是留下一絲相見之情吧。”


    蘇溪看了看程煜,微微頷首,表示了她對程煜這番不偏不倚中肯之言的讚同。


    郭平安在深思,一是在想蘇溪究竟是不是殺死白小玟的兇手,雖然她的嫌疑的確是最大的,但是為了前男友,真的有必要殺人麽?


    疑惑總還是有的,殺人動機也沒有那麽強大。


    至於柳漫漫,很顯然,她根本不關心白小玟死在誰手裏,更何況在這一點上,她完全相信程煜的判斷。她現在滿心糾結的,是鄧景亮為什麽會突然爆出他們倆之間的關係。


    如果是無意,當然沒什麽可說的,以鄧景亮的性格,或者說他一直以來在柳漫漫麵前表現出來的性格,這種錯誤他的確是可能會犯,甚至犯下這種錯誤一點兒都不會讓人覺得奇怪的。


    但程煜提醒過她,鄧景亮的真實性格未必如她所見那般,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社會屬性,在家人麵前,在親戚麵前,以及在社會上,很可能會有兩副麵孔,至少,也會有些差異。柳漫漫也讚同程煜的說法,她看到的鄧景亮肯定不是他的全部。


    所以,今天鄧景亮的表現,就讓柳漫漫起了疑心,尤其是他連續兩個昏招,第二個更是完全不匹配這座島上應有的智商,表演也極盡浮誇,這讓柳漫漫感到有些齒冷。


    隻是柳漫漫想不通鄧景亮為什麽要這樣,如果說是因為反正島上隻剩下郭平安以及蘇溪兩個人了,他有恃無恐,那麽他完全可以在公布之前,提前跟柳漫漫商量商量。其實柳漫漫也不會介意把關係公布出去,的確,他們姐弟聯手是倆人,而對麵也頂多就是兩個人,而且,那兩個人之間肯定不可能形成她和鄧景亮之間的那種程度的信任。正如程煜所言,在這座島上,信任已經是很奢侈的東西了,柳漫漫和鄧景亮的優勢可謂得天獨厚。柳漫漫著實想不明白,為什麽鄧景亮都不肯跟她商量一下呢?


    至於鄧景亮,他始終低著頭,對於程煜的話不置一詞,就仿佛他依舊陷在深深的自責當中。


    程煜見狀,喝了口牛奶,小心的將唇邊的奶沫用舌頭卷進嘴裏。


    “關於陳宇的死,我們早就分析過,那看起開像是個密室,但實際上如果兇手本就在屋裏,密室也就不成立了。而兇手所有的手段也都分析過,加上白小玟死後在她那裏也發現了失身水,大家應該都不會有什麽其他的疑問。白小玟的死,現在的確無法尋找到任何的證據指向任何人,但關於犯案手法,我覺得我們還是有必要厘清一下,那樣至少可以距離真相更進一步。”


    說完之後,程煜將目光平均的分配給每一個人。


    鄧景亮最先開口:“對,分析分析,等到搞清楚兇手的手法,解開了密室之迷,一定也就能知道兇手是誰了!”說完,鄧景亮死死的盯著蘇溪,針對性明顯的不能再明顯。


    郭平安稍事沉吟,也點點頭說:“無論如何,能解開密室之迷總是好事,不過,程先生你是不是已經有了想法?如果大家都沒有什麽頭緒,討論大概率也隻是浪費時間。”


    程煜肯定的點點頭,說:“的確是有了些想法,所以想跟大家碰一碰。”


    郭平安聞言頷首,不再多言。


    蘇溪的目光,格外溫柔的看著程煜,很難想象她現在究竟是個怎樣的心理,但她總不可能提出反對意見。


    柳漫漫還是不太關心的樣子,說:“隨便吧嗎,分析分析也好,反正我心裏是有兇手的人選的。不過我不像我那個草包表弟,沒有證據的事情,沒必要說的太多。”


    程煜站起身來,說:“如果大家都吃完了,我們不如移步壁爐那邊,這裏就讓老倫敦趕緊收拾吧,它一會兒又該準備午餐了。”


    五個人,從餐廳魚貫而出,又到壁爐邊各自落座。


    坐下後,程煜說:“昨天白小玟死的房間,呈現密室的狀態。而且,那甚至可以算是個雙重密室。能夠進出的門,都被徹底的封閉,白小玟死在臥室當中,而臥室裏的窗戶是無法讓人進出的。偏偏臥室的門也呈現關閉狀態,因此,那幾乎可以算作是個雙重密室。這一點,大家沒問題吧?”


    眾人紛紛點頭,程煜又道:“那麽,我先說說我的想法,第一點,我們先考慮兇手是怎麽進入白小玟的房間,又是如何殺死白小玟的,而白小玟的屍體為什麽又會在地上呈現那麽奇怪的姿勢……”


    程煜把昨天跟柳漫漫一同勘驗現場時的那段分析講述給了所有人聽,每一個人都頻頻點頭,尤其是蘇溪,她雖然內心驚訝於程煜簡直是神還原了她當時殺人的現場,但表麵上也不得不做出佩服的神態。


    “程先生,你的這通分析太牛了,你這就是安樂椅神探吧?”郭平安難以掩飾自己的驚訝之情。


    程煜自謙的笑笑,說:“其實就是細節的堆砌,我們解決了兇手如何進屋以及殺人的問題,那麽就解決兇手是如何離開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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