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根本沒有人敢相信李蔚然所說的,哪怕李蔚然在這個領域那絕對是江東省的權威,乃至於放眼全國,李蔚然也是數得上的幾位專家之一。


    “我知道大家有很多疑問,說實話,我本人也對此感到十分詫異,甚至可以說是驚奇,這是我從醫數十年來,從未遇到過的案例。要說癌症病人,我指的是晚期那種,基本上被確認隻剩下不長的一段生命,但卻出現了奇跡病人不藥自愈,這我還真是見識過的。但那都有病理可依,人類的免疫機能本來就是我們依舊在探索中的學科。癌症病患的不藥自愈其實就是在治療過程中,免疫機能被大大激發,最終病患依靠自身的免疫能力戰爭了癌細胞。可阿爾茨海默症,目前全球還沒有恢複的案例。迄今為止,所有針對阿爾茨海默症的大型臨床試驗,全部都以失敗告終。現在針對阿爾茨海默症的治療研究,主流觀點有兩種,一種是認為跟某種蛋白或者氨基酸有關,其研究者希望通過調節人體大腦中的該蛋白含量進行治療,這是一種基於分子層麵的修複手段。而另一種,則是認為這跟基因有關,但眾所周知,人類的醫學水平,還沒有達到可以在基因層麵進行修複的程度。”


    李蔚然說了一大堆,大家其實也都聽得出來,他已經盡可能用通俗易懂的語言來進行描述了,可語言可以通俗化,內在邏輯卻做不到,所以,在場所有人,除了程煜心裏有數,其他人依舊是一籌莫展。


    而即便是程煜,現在也是僅僅明白,李蔚然所說的這兩種主流觀點,顯而易見是後一種更加正確,至少他剛才就是使用基因層麵的修複手術,治療了程青鬆。可具體的過程,以及不久之前還充斥於他大腦中的那些基因層麵的知識,卻都完全沉寂了下去,被封鎖在大腦的某個區域當中,就像是上了鎖一樣,他完全無法再想起任何關於病理的細節。


    眼看著大家在七嘴八舌的議論著,說的那些話也都幾乎完全不著邊際,程煜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靜。


    “李大夫,您說的那些我們也都不懂,您現在是確定,我爺爺他的阿爾茨海默症好了,是麽?”


    麵對這個問題,李蔚然顯得有些尷尬和局促,作為一名醫生,他剛才從很多角度去重複檢驗了程青鬆的症狀,那些歸屬於阿爾茨海默症的症狀,的確是大多數都消失了。


    但是就此要讓他說出程青鬆的病已經好了,顯然他也無法確認。


    這也是李蔚然一直也並未斬釘截鐵的做出任何斷言的原因。


    眾人都看著李蔚然,所有的目光都集聚在他臉上,李蔚然甚至能夠感受到這些人的目光交疊在一起時他的麵龐之上產生了一絲灼熱。


    他明白,對於每一個病患的家屬,他們其實都並不想聽到醫生的長篇大論,尤其是那些關乎於專業的言辭。他們想聽到的,隻是病好了或者沒好這種結論式的話語。


    問題就在於,他無法做出結論,至少現在還完全無法做出簡單的結論。現在他隻是從症狀上進行的判斷,而這些判斷,顯然不足以支撐他做出任何的結論。


    稍事沉吟之後,李蔚然說道:“很抱歉,我現在沒有辦法做出確定的迴答。我隻能說,程老先生目前處於認知和記憶都十分清醒的狀態,他目前的認知水平和記憶,都符合他所處的年紀。”


    眾人還是無法完全理解李蔚然的話,程煜見狀,再度開口問道:“您是說,我爺爺目前的認知水平和記憶能力,都符合一個八十歲的,沒有罹患阿爾茨海默症的老年人的水平,是麽?”


    李蔚然重重的點了點頭,說:“至少前段時間以來,我從程老先生身上看到的那些症狀,的確是都消失了。當然,這還需要進一步的檢查,也還需要更長時間的觀察。”


    “您所說的檢查,是臨床還是病理?”


    李蔚然苦笑了一聲,道:“程少看來是查了不少資料啊,那麽你也應該知道,病理檢查以程老先生的年紀,其機體狀況,幾乎是不可能做的。剛才我已經給老先生又做了一次pet-ct的掃描,具體數據我還需要進行更詳細的分析,但從粗看的角度來說,程老先生的病狀比起上一次的掃描要好了太多。如果是六十歲左右的老人,我會建議做一個腰穿,在細節數據上可能也會有些幫助。但老先生他……”


    程煜點了點頭,沉穩的道:“那也就是說,接下去,您所說的檢查,其實也就是以臨床的觀察為主,輔以一些認知層麵和心理層麵上的檢查。”


    “沒錯,也就是這樣了,隻要沒有出現更多的症狀,pet-ct也不必再做。當然,這次掃描的數據,我會進行更詳細的分析,也會請一些同行幫著看看。畢竟,我從醫這麽多年,也從未見過程老先生這樣的病例。”


    見李蔚然的臉上開始出現躍躍欲試的表情,程煜趕忙擺了擺手,說:“李大夫,如果您希望我爺爺給你們做病理研究就免了吧,您也說了,我爺爺八十歲的人了,折騰不起啊。”


    李蔚然再度苦笑,他當然明白,在程青鬆身上發生的堪稱奇跡一般的表現,對於他研究阿爾茨海默症肯定是會有相當大的幫助的。但也正如程煜所言,程家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允許李蔚然對程青鬆做過多的研究。


    反正血也已經抽過了,至少可以從基因方麵再進行一些檢測,說不定還會有所突破,這恐怕也就是程青鬆能提供給他最大的研究幫助了。


    李蔚然心裏還有句話沒敢說出口,那就是如果程青鬆接下去的反應真的能一直保持現在的狀況,他希望程青鬆死後能夠讓他做屍檢進行病理上的探究,但很顯然,去對一個八十歲高齡的老人的家屬說“死”這件事,並不是什麽明智之舉。


    “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根據今晚的所有檢查來看,老先生的病情的確得到了極大的緩解。未來會怎樣,我無法做出明確的判斷。根據現在的狀況,程老先生也沒必要留院了,折騰這麽半天,迴家讓老先生好好休息吧。明後天讓護士多注意老先生的情況,有任何異常立即跟我聯係。等我研究完今天檢查的數據和結果,我可能會派一個學生對程老先生的情況進行跟蹤檢查……諸位不用擔心,這不是什麽病理研究,而是從更專業的角度對老先生進行暫時的護理工作。雖然,這的確對我在這方麵的研究有幫助,會提供不少臨床數據上的支持。相比起你們家的護理人員,我的學生在這方麵更專業一些。時間不會太長,一兩個月左右,這主要要看老先生的狀況而定。”


    眾人麵麵相覷,這些他們都不懂,而家裏一貫負責拿主意的程廣年,此刻也依舊處於昏迷當中,程廣樂又不在,程廣天也不敢做主。


    這還得落在程煜身上,程煜看了看自己的母親,說道:“在配合治療這方麵,我們當然還是聽從您的意見,我們也相信您不全是為了對我爺爺這個罕見的病例做研究。那麽今天就先這樣,等您把掃描的數據分析透了再決定下一步的事情。”


    程煜伸出了手,李蔚然跟他輕輕一握。


    “今天實在是辛苦您了。”


    李蔚然略顯疲憊的一笑,說:“談不上談不上。我跟他們打個招唿,手續之類的事情就等你們空下來再辦吧。”


    說罷,李蔚然快步離開。


    程煜目送李蔚然的背影消失,這才轉過身,麵對家裏的這些親戚,說道:“今天這件事,都怪我,我也是有些冒失了,聽到同學說給介紹個專家,就……”


    程廣天看了自己的兒女一眼,程苒心領神會的接口道:“小煜你也不用自責,這本來就是虛驚一場,而且這結果不是挺好麽?”


    程默也趕忙說道:“就是,要我說,這還得虧你找的那個專家,雖說那專家似乎的確不老靠譜的,但誤打誤撞挺好的。”


    程廣天這才慢悠悠的開了口:“說的不錯,小煜雖然是冒失了些,可我們大家夥兒都明白,你這也是孝順所致。更何況還歪打正著的讓你爺爺病情恢複了不少。”


    “可我讓爺爺失憶了啊……”程煜做痛心疾首狀,心裏想的卻是程廣天一家倒還算是“懂事”了。


    “失憶就失憶唄,反正爺爺原本還不是隔三差五的失憶?上次我去看他,他還數落我大白天的不去上課逃學呢,我當時都不知道他是把我當成小學生還是中學生了。現在隻是不到兩年的記憶,沒了就沒了,至少他不會覺得我逃學……”程默笑道。


    眾人也是紛紛安慰著程煜,程煜也就借機表示了對自己的諒解,當然,臉上的表情依舊是後怕不已的模樣。


    把程青鬆安排上了車之後,程廣天原本打算一起送老頭兒迴去,但程煜表示沒必要再折騰了,他們也就自行離去。


    程煜和杜小雨自然是把程青鬆一直送迴了家,路上老頭兒直喊餓,程煜估計這是基因手術過後,老頭兒的很多身體機能都恢複到更年輕一些時候的狀況,因此新陳代謝也比之前好的太多,自然也就更容易感到饑餓。


    在征求了寧可竹的意見之後,程煜在路上停了一下,給程青鬆買了點雞翅漢堡,老頭兒吃的不亦樂乎,吃完就困了,車子還沒到家他倒是先睡了過去。


    程煜在吳伯的幫助下,把程青鬆弄上床睡下,自己則迴到程廣年的那套別墅當中,寧可竹還等著他呢。


    說起來,寧可竹跟程煜也有段時間沒見了,這段時間,程家大大小小的事情太多,他們娘倆也很是缺乏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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