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煜想了想,突然笑了起來。


    “您的意思是說,程傅和我那其他幾個兄弟姐妹一樣,都覬覦著程氏集團的繼承權,迴來之後會針對我搞事情?”


    杜長風搖了搖頭,說:“目的肯定是這個,但恐怕不會這麽直接和簡單。


    程煜,說實話,在我們這個圈子裏,大家除了對你不了解之外,你們程家的幾個孩子,其實都是我們看著長大的。


    每個人,是什麽樣的秉性,我們最為了解。


    程頤一直都是那種沒什麽腦子,偏又自視甚高的二世祖。


    他絲毫不明白,之所以他在外邊有人捧著他,不是因為他自身能力有多強,而是因為他是你父親程廣年的大侄子。


    或者說,是因為你父親結婚生你太晚,導致他這個原本不該是長孫的人,突然變成了程家的長孫。


    否則,如果你是程家的長子長孫,那就不會有任何問題了。”


    程煜滿不在乎的笑了笑,說:“爸,其實這些我都不關心。而且,程家的長子長孫沒什麽用吧,畢竟,程家能有今天,可以說是程廣年他一手造就的。他那個人,殺伐果斷,別說是兄弟,就算是我這個親兒子,真想從他手裏謀奪點什麽,我估計他也絕對會毫不猶豫的大義滅親。”


    杜長風聞言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手指衝著程煜虛點,晃動。


    “你這孩子,還真是什麽都敢說。你就不怕你爸聽到你這話,活活抽死你?”


    程煜搖了搖頭,說:“這一點,我還真是不擔心。


    說實話,從小到大,雖然我真心沒怎麽感受過父愛,就連母愛,都因為老程的緣故,搞得我基本上沒撈著享受過。


    但是二十多年來,無論我怎麽跟老程爭吵,甚至翻臉,摔門而去等等,他都沒動過我一根手指頭。


    而且這話我也不是光跟您說,我跟老程說過。


    我覺得他這輩子,唯一用過一些感情的,可能就隻有我母親了吧。


    說不好,總而言之,在我心裏,老程就是個冷血動物。


    他的商業帝國最重要。


    甚至有時候,我都懷疑要是一旦有一天,他必須在他的商業帝國和我母親之間選擇一個,他的選擇依舊會是程氏集團。”


    杜長風聞言,沉默了下去。


    下意識的拿起那根雪茄,抽了兩口發現已經滅了,便又劃著一根火柴將其點燃。


    深深的吸了兩口,杜長風搖著頭說:“有些話我不該評論,但是……小煜你說的並非沒有道理。其實,這一直以來也是大家最大的疑惑。他程廣年打拚半輩子,創立了程氏集團這個他可以一手掌握的龐然大物,可卻居然似乎有種連你都不能去繼承的姿態。不理解,不理解……”


    程煜笑了笑,說:“我也不需要,我覺著我憑自己,這輩子肯定也是錦衣玉食。當然,我本來就躺在他肩膀上,沒有他,我哪有啟動資金?”


    “對了,你那個投資公司現在怎麽樣?”


    “我自己的資產翻了幾十倍吧,要是再把那些暫時無法套現的股權算上,我現在怎麽也是個二三十億身家的人。這裏邊不包括前錦和杜氏的股份。”


    杜長風深深的點了點頭,說:“嗯,成績的確很好了。我記得你最初就兩千萬的啟動資金?”


    程煜點點頭,說:“一年,不算公司的無形資產增值,實際財富估值上的增長百倍以上。”


    “的確不容易了。不過,程氏集團是你父親一輩子的心血,你真的一點兒都沒想法?”


    “您都說了,那是他的心血,跟我有什麽關係?能從那裏邊拿出點錢給我自立門戶,我挺滿足的了。而且,我不是也有一些程氏的股份麽?隻不過被放在前錦做投資了。”


    “你能看的這麽淡,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杜長風再度感慨道。


    程煜笑了笑,說:“老程那個人,什麽時候他自己想明白了,這所有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可別看我是他兒子,真要是我想現在就確立我繼承人的地位,他會覺得我想弑君的……”


    “哈哈哈,你這小子,胡說八道!”


    程煜也笑了起來,擺擺手說:“爸,您剛才說什麽長子長孫的事兒。程氏集團是老程的,這跟長子長孫什麽的,沒關係吧?”


    “總還是有一些的。當年,你父親創業,啟動資金哪來的?”


    程煜撓撓頭,說:“這我還真不知道。”


    “這事兒,廣樂和廣天一直沒拿到台麵上來說,可能主要是覺得說了也沒什麽大用。但並不表示他們永遠都會把這件事埋在心裏。”


    “那您給我說說唄。”


    杜長風又抽了口雪茄,再度將雪茄放下,任其自滅。


    “我們沒什麽確鑿的證據,隻是傳聞這麽些年了,你父親也沒有出麵反駁過,這不符合他的性格,所以我趨向於認為這是真的。”


    程煜點了點頭,心說程氏集團的創立看來還真是有些名堂啊。


    “當初你父親決定下海經商,可他沒錢啊,然後突然間,你父親就得到了一筆資金,順利的展開了他從商的第一步。”


    “您不會想說這筆錢是我二叔和三叔給他湊的吧?”


    杜長風搖了搖頭,說:“那肯定不是,否則,等到程氏稍有發展的時候,廣樂和廣天兄弟倆隻怕早就按捺不住了。”


    “那是……?”


    “都是些傳言,但空穴來風必有其因,這裏邊並不是半點脈絡都沒有的。”


    杜長風端起了酒杯,程煜也就不去打斷,同樣端起酒杯,跟他碰了碰,兩人都喝了一口。


    “其實你那個大哥程頤,性子各方麵跟你二叔簡直是如出一轍。


    就在你父親突然獲得一筆資金開啟了自己的經商生涯之後,也就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吧,廣樂惹了個麻煩。


    現在看,那都不算什麽麻煩。但在當年,那麻煩還真是不小。


    具體什麽事兒不說了,這是廣樂最不願提起的事情,你父親也不喜歡別人提,終究是你們程家的事。


    但當時廣樂需要一筆錢,於是他就把腦筋動在你們家的祖產上了。”


    程煜愣了愣,說:“我們家還有祖產?”


    “兩個方麵。


    一是你們家在城南有套老宅。


    九十年代末,房地產行業算是徹底拉開序幕,這導致了很多老宅,也被政府歸還給本人,成為私產。


    你當然不知道,就連你那個大哥也沒趕上,當然,那會兒馮琴已經懷著你大哥了。


    宅子還挺大吧,老式的院子,現在都跟著帝都人學叫四合院了,但咱們這兒那個年代不這麽叫。


    那宅子要是留到現在,估計也是文物保護宅院了,真要賣,地段又是現在吳東地價最高的位置,怎麽著也能值個三五億,這還是因為舊宅不允許拆除政府每年出資維護的緣故。


    在九十年代末的當時,你家那套宅子,粗估大概一二百萬還是值的。


    而你父親的啟動資金就是二百萬。現在你能聯想到些什麽了麽?”


    程煜試探著問:“是我爺爺把宅子賣了給我爸當啟動資金了?”


    “具體是不是,你父親從沒解釋過,老爺子對這事兒也是一直裝瘋賣傻的不肯說。後來你爺爺老年癡呆了,就更加沒的可說了。”


    程煜點了點頭,說:“一二百萬啊,對那個年代的人,少說十幾套房了吧?不管是不是,換成我是二叔三叔,肯定也會這麽想。”


    杜長風點了點頭,繼續說:“是呀,大家都這麽想。結果廣樂那事兒,就沒辦法解決,他找你爺爺想賣房子,可卻發現那房子已經不在你爺爺名下,隻不過買房的人給了你爺爺一年的期限,在這段時間裏還能住在那兒罷了。”


    “那老程有點不應該啊,就算賣房子的錢拿去做生意了,不能說股份三一三十一這麽分,可我二叔三叔家裏有想法也是正常的。即便程氏集團全靠的是他,可也不能他一個人獨占股份啊!”


    “可問題是,你爺爺清醒的時候說過,他沒給過你父親任何一筆錢。而你父親也隻是說那些錢是別人借給他的,算是給他的投資。那個年代沒什麽風投的概念,而且後來這筆錢在你父親發跡之後,也隻是從賬上劃出,進出都是借款的名義。風投也沒這麽個投法的。”


    程煜再度沉默下去,隻等著杜長風繼續述說那段曆史。


    “我剛才說了,這隻是一個方麵。你二叔那事兒沒辦法解決,把老頭兒逼急了,居然弄了兩根金條出來。一起拿出來的還有一個明朝的青瓷瓶。金條到銀行換了錢,那隻明朝的青瓷瓶則是賣給了當時的一個有錢人。湊了四十多萬,算是把廣樂那事兒解決了。”


    “嗬,我二叔也夠能作的,九幾年,作出去四十多萬?”程煜搖頭歎息,難怪杜長風說程頤的性格更像程廣樂,合著程廣樂年輕的時候作死的本事不比程頤差。


    程頤在桃花源那件事上動的手腳,要不是因為他是程家人,程廣年和程煜都沒徹底追究下去,那隻怕就是個刑事案件。


    “因為你爺爺拿出了兩根金條和一個青花瓷瓶,這使得廣樂和廣天一直認為老頭兒還有私藏。反正你爺爺那個人,生病之前也一直古古怪怪的,總讓人覺得他肯定藏了點什麽東西。”


    程煜笑了,程青鬆這個人,早些年沒有得阿爾茨海默症的時候,的確有點兒猥瑣,甚至現在都沒變,跟前段時間一部電視劇裏的那個父親頗有點兒相似,自己的小心思挺多的。


    當然,他沒有倪大紅演的那個家夥那麽極端。


    “之後你父親的生意也出現過幾次變故,但他總能在最山窮水盡的時候,拿到一筆借款。


    渡過難關之後就從公司賬上把借款劃了出去,來路和去向卻又都有些不清不楚。


    這事兒還都是你二叔和三叔傳出來的,說肯定是你爺爺用私藏的東西,去貼補你父親了。


    當然,不管這錢還沒還,總之東西沒了,你父親的公司也就這麽發展起來。


    一步一步,最終成就了現在的程氏集團。”


    “不是說我爸這輩子沒犯過決策上的錯誤麽?怎麽也有山窮水盡的情況?”


    杜長風笑了笑,搖著頭說:“廣年心大啊,決策上,從現在來看,其實也沒錯,就是資本不夠雄厚。


    說穿了,就是力有未逮,但他一意孤行還是要上,上完之後資金上出現斷裂,自然就導致項目出現差池。


    好在真的是每次都逢兇化吉,在最恰當的時候得到剛巧的資金,從而渡過難關。


    大家都說這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但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好心人能在廣年最困難的時候拉他一把?


    關鍵是這些借款,雖然有利息,但利息都低到嚇人。


    九十年代,別說是貸款,光是存款利率有多高,你們恐怕都不會知道。


    那會兒,存款都接近十個點的年利率,貸款就更別提了。


    民間借貸,沒有二十個點,你都不好意思跟人張口。”


    程煜點點頭,說:“學經濟,這些我還是知道的。所以,我二叔和三叔就更覺得,老程之所以都能在最困難的時候每次渡過難關,就是因為我家那個壞老頭兒拿出的私藏?”


    杜長風也點著頭,說:“你二叔三叔說得多了,外界自然也就有了傳聞。


    好在那會兒你爺爺沒病沒災,就是有點兒蔫兒壞。


    廣樂和廣天肯定去問過他,他都堅決否認,表示廣年的事情他沒插過手。


    我聽說有一次,好像是廣樂進了你爸的公司之後,辦砸了一個項目,讓公司虧損嚴重。


    然後廣年訓斥他,他喝多了,借著酒勁發飆,質問廣年那些渡過難關的錢,是不是你爺爺給的。


    還說那些錢,本該是三兄弟均分的,現在卻成了你父親一個人的資產。”


    程煜哈哈大笑,說:“這事兒傷不了老程吧?


    如果說我家壞老頭兒已經去世了,這些私藏包括房產什麽的,都是遺產。


    沒有遺囑的情況下,當然該是三兄弟均分……


    不對,還有我姑呢,男女都有繼承權,四個人均分才對。


    但問題是爺爺他還活著,那會兒也沒有老年癡呆,思維正常,意識清醒。


    他的錢,他的房,他的私藏,他願意給誰,兒女還真沒資格過問。”


    杜長風長歎了一聲,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酒,說:“誰說不是呢?”


    站起身來,杜長風走向酒櫃,拿起那隻水晶瓶子,晃了晃問:“你要不要加點兒?”


    程煜也一口喝完了杯中殘酒,點點頭走了過去。


    加完酒之後,杜長風說:“那事兒後來怎麽平息的,傳聞裏不可能傳的那麽細。


    但有一次我跟你父親聊天的時候,也不知道怎麽就說到這件事了。


    他當時的說法是,首先,我做生意從未找我父親拿過一毛錢,我所有的資金都跟程家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其次,如果我父親真的有錢,他還活著,他願意給誰那也是他的事,這事兒輪不到其他人來說什麽均分之類的話。”


    “所以,老程隻是強調了他的資金跟程家沒關係,其他的說法倒是跟我一模一樣?”


    杜長風微微頷首,說:“就是這樣的一個狀況。”


    “所以,您覺得程傅突然修完了學分,嘴上說不會提前迴來,但還是提前迴來了,跟這件事有關?”


    “跟這件事當然不會有特別直接的關係,但我想,程傅迴來了,要求你父親兌現半年前對他的承諾也正常。


    我想你父親也是會給他這個位置的。


    當然,在廣年手下,程傅雖然跟他父兄完全不在一個層麵上,這孩子心事深沉表麵上從來都沒有半點染指你家產業的念頭,可他終究是廣樂的兒子,做事情不可能不為廣樂考慮。”


    “爸,您這是不是有些杞人憂天了?程傅比我還小一個月,不管他是不是心思深沉,要跟我爸鬥,還嫩的很吧?而且,程氏集團就是他老程的,他不鬆口,誰能奪得走?你總不會覺得他要殺了我們全家,然後獲得一部分程氏集團的繼承權吧?”


    杜長風笑了笑,擺擺手,說:“沒那麽誇張。但廣年終究隻有你這麽一個兒子,一旦你出了什麽問題,或者你們家出現重大變故,至少程傅和程苒的話語權會變得很重。在利益麵前,親情什麽的都是扯淡,他倆聯合起來搞風搞雨那就真是麻煩了。”


    程煜皺了皺眉頭,說:“爸,我越來越覺得您擔心的沒道理了。我和老程都好好的,能有什麽變故?”


    說到這兒,程煜的心裏其實微微一沉,畢竟,程廣年有沒有可能發生變故他不知道,但他本人,卻是極有可能的。


    畢竟腦子裏的腫瘤估計還在吧,隻不過是神摳係統用其神奇的力量將其壓製住了。


    但程煜現在手握一萬七千多點積分,按照七折兌換生命時長,那都超過一千天了。


    足足三年時間。


    這還得是程煜後續再也無法獲得積分的前提下。


    他程傅再如何搞風搞雨,能搞掉程煜腦子裏的神摳係統?


    “如果隻是單純的懷疑,我那幾位老朋友還不至於找我專門談論你們家的事。今天跟我說起這事的人,他女兒和程傅是校友,另外兩位的兒女也在英國讀書,他們平時都有來往的。廣樂和程頤的事情傳過去之後,他們曾經問過程傅,可程傅的反應過於冷漠,他竟然說廣樂和程頤是咎由自取。而程傅和廣樂的感情其實極好,這不由得讓人不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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