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了汪旭,汪宏進也是立刻起身出門。網


    一路上,汪宏進都在思索薛長運的話。


    薛長運說了一句很關鍵的話,那就是說這件事裏,汪家之所以可以不遭受那部分股份投資的損失,完全是程煜在承擔成本。


    當然,資本層麵的成本是沒有的,隻不過把一部分訂單從別人手裏轉移到了汪家父子的手裏。


    可是,這樣的轉移,顯然是伴隨著人情上的成本的。


    真實的情況汪家父子無從得知,在他們的視角看來,程煜能砍去其他供貨商的訂單,轉而交給他們父子倆來做,顯然是會造成程煜對那些原先的供貨商的虧欠。


    基於這樣的考慮,汪宏進似乎明白了。


    在商言商,程煜即便是為了收購他們手裏的股份,從而才會寧願自己欠下人情來彌補他們父子倆的虧空,可基於程煜而言,那些股份他本身並沒有必須收購的需求。


    非要說程煜一定要收購那些股份,顯然是跟薛長運有著非常直接的關聯。


    換句話說,程煜是為了薛長運能夠欠他人情才會做收購研究所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的。


    是以,如果可以讓程煜在這些訂單上獲取部分利潤,這就從某些方麵降低了程煜所付出的成本。


    汪宏進暗暗計算,到底要讓出多少利潤給程煜,才能讓程煜感到滿意。


    到了大鍾亭,汪宏進沒有立刻上去,而是給汪旭打了個電話。


    汪旭說他拐個彎就到了,汪宏進便坐在車裏等著自己的兒子。


    等到汪旭到了之後,父子倆站在大鍾亭門外商量了一番,大致上得出了一個結果。


    “現在,局麵對我們很不利,雖說讓出一部分利潤或許有可能讓程少滿意,但是,爸,這麽一來,咱們還是沒辦法跟那些股東交待啊。我們讓出的,可不是訂單數額那麽簡單,而是徹頭徹尾的利潤。按照您剛才說的,同樣的訂單,咱們頂多有五百來萬的利潤。網這還是會造成那些股東對您進行彈劾吧?”


    汪宏進歎了口氣,說:“我又何嚐不知道呢?可是,如果不這麽做,隻怕連這五百萬的損失都挽迴不了。我們也隻能跟那些股東說,程少也遭受了原先的供貨商的壓力,他也不得不讓我們在報價上做出讓步,隻有這樣,那些供貨商才能無話可說。這事兒……”


    “我是這麽想的,爸,如果咱們在報價上降低了,是不是可以問問程少,能否在訂單數量上予以彌補。這樣,我們最終還是拿走原本預計的千萬左右的利潤,但整個生產周期和供貨周期增加一部分。


    這樣的話,您剛才的說辭也更能讓那些股東滿意。


    畢竟,咱們以前的利潤比其實也就差不多是這樣,這次之所以利潤偏高,完全是因為那個專利技術帶來的效應。沒有那個材料技術的專利,咱們根本無法做到以那樣的成本進行量產。


    更何況,程少不是還答應過我們,可以把專利的使用權也給咱們麽。這樣會不會好交代一些?”


    汪宏進稍稍沉思,點了點頭說:“這倒是個解決方案。可程少……這樣吧,旭兒,一會兒咱們先跟程少提出降低報價的事情。到時候咱們好好的觀察一下,看看程少到底是個什麽態度。如果態度緩和下來了,咱們再順勢表示希望在這一次的訂單上增加一些數量。唉……我總還是有些擔心,畢竟咱們之前惹怒他,就是因為希望拿到更多的承諾……”


    “當時咱們是貪心不足,而現在,卻是為了自保。我覺得程少應該能體諒。現在關鍵是第一步,咱們讓步後的報價,程少他能不能接受。”


    汪宏進再度長歎一聲,說:“行了,就這樣吧,上去之後看看情況再說。”


    這對父子,根本就不會知道,程煜就是這樣一步一步的把他們帶進了自己事先挖好的坑裏。


    上去之後,服務員迎上前來,汪宏進表示自己是來找程少的,服務員立刻就帶著他們去了假山後方的一個包間。網


    服務員輕輕的敲響房門,程煜坐在包間之中,道:“進。”


    汪宏進和汪旭聞聲對視一眼,似乎感覺到程煜情緒並不是太好,心中暗凜。


    房門發出吱呀一聲輕響,服務員緩緩推門,那木頭之間摩擦發出的聲響,仿佛帶有曆史的厚重和餘韻。


    “程先生,有兩位先生說是您跟他們約好的……”


    程煜抬頭看了一眼,麵上稍有霽色的點點頭,嗯了一聲。


    服務員讓開身體,對汪家父子說道:“兩位先生,請進。”


    汪宏進和汪旭邁過門檻,擠出滿臉尷尬的笑容,身體微微彎曲,齊聲喊著:“程少……”


    程煜翻起眼皮看了他們一眼,點點頭,道:“坐吧。”


    汪家父子倆幾乎就是半彎著腰走到了茶桌前,在程煜對麵坐下,麵麵相覷,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程煜也不慌不忙,伸手拿起蓋碗,看了一眼,將裏邊的茶葉倒進了茶渣桶中。


    倒出一點水,稍稍的涮了涮蓋碗,換了一撮新茶,程煜不疾不徐的將開水緩緩注入。


    先洗了一道茶,順帶著幫汪家父子各自洗了個茶杯。


    待到第二泡的時候,茶香已經彌漫了整間鬥室。


    程煜將茶湯緩緩注入汪家父子的杯中,最後給自己倒了一杯,做出請的手勢。


    “來的剛巧,水開了一小會兒,這會兒溫度應該剛好降到九十度以內,泡茶剛剛好。喝杯茶吧。”程煜拈起茶杯,麵上古井不波的說著。


    汪宏進和汪旭相視一眼,一起端起茶杯,放在唇邊,卻絲毫感受不到茶韻,也就談不上喝出什麽滋味了。


    “汪總是長輩,原本我不該說任何您不是之處,但是,昨天中午這件事,真的是讓人徒生感慨。”


    汪宏進也知道,再試圖把問題推到那些莫須有的股東身上,隻怕程煜真的會直接端茶送客了,在這茶樓之中,這個成語實在是應景的很。


    所以,他咬了咬牙,道:“程少說的是,這件事的確是源自我父子二人的貪念,現在我們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還請程少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跟我們一般見識。”


    說罷,看了看自己的兒子。


    汪旭也趕忙道:“這件事,是我不好,我父親也是聽了我的意見。無論如何,還請程少原諒我們父子二人。”


    程煜微微點了點頭,又給二人添上茶水,茶湯緩緩注入茶杯,發出悅耳的聲響。


    在這聲響之中,程煜說:“你們也算是有本事,我還從未見過薛公子能如此為旁人說情,今天中午這頓飯,加上幾乎整個下午,可是把我煩的不輕。


    我之前就說的很清楚了,研究所,我收購與否,絲毫不是為利。


    一來呢,是薛公子覺得研究所總算還是有些成果,浪費了可惜。


    二來呢,則是西溪地鐵工程這件事,如果不是研究所的陳所長把專利賣給了我,我也很難投標成功。當時想要購買這個專利的人可不止我一個。


    陳所長提出的訴求就是希望我們能夠幫助研究所平穩改製成功,我既然得了那個專利,自然是要盡力為之的。


    但最終如果是因為外部因素導致收購失敗,或者收購無法進行,我也算是求了一個心安理得。


    所以,在這件事上,我盡可能的希望做到多贏,在我不增加任何實際成本的前提下,也讓你們盡可能的收迴當初這筆失敗的投資……”


    程煜把“失敗的投資”這五個字說的格外的重,聽得汪宏進和汪旭二人也是麵紅耳赤。


    的確,這筆投資無論如何都是失敗至極的投資,程煜如果不給任何情麵,僅僅隻是通過政府的改製監督組來進行施壓,汪家恐怕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這一千多萬的虧損。程煜想方設法的幫助他們挽迴損失,哪怕這需要付出一些其他的代價,那終究也是幫了他們大忙。


    可他們卻竟然還想在這件事上敲詐一筆,說是麵目可憎都無可厚非。


    “我原本以為這是一個皆大歡喜的局麵,可沒想到,嗬嗬……”


    程煜端起茶杯,將茶湯倒入口中。


    汪宏進窘迫不已,硬著頭皮道:“我們父子也是越想這件事,越覺得自己處理的不是玩意兒。程少一片好心,我們卻……”


    “在商言商,想要追求利益最大化當然是正常的,可這也要分情況。不能說我對你們施惠在先,你們就覺得可以得寸進尺。做生意,放在第一位的總還該是做人。汪總,您說呢?”


    “程少說的是,我們真的就是一時糊塗。所以,我們也商量過了,這次您給我們的訂單——當然,前提是您還願意照顧我們——這次的訂單,利潤比例其實是比我們從前的訂單要高出一些的。這得益於您給我們使用的專利技術。所以,我們覺得,不能讓程少吃虧,不能讓所有的成本都讓程少您來負擔。之前我們約定的報價,我們核算之後,覺得可以在整體報價的基礎上,降低百分之二十。不知道程少對這個價格,能否滿意?”


    程煜抬了抬眉頭,道:“看來這項專利給你們帶來的利潤空間還真是不低啊,這一下子就少了兩成的報價……”


    汪宏進抹了抹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水,忐忑的說:“程少,這個報價真的已經沒有太多的利潤空間了,而且,我們父子倆還有個請求……”


    汪旭見程煜沒有做出不悅的反應,趕忙幫著補充道:“因為報價整體減低,導致利潤空間變小,最終我們在原定的訂單上,所能獲取的淨利潤也就所剩無幾了。可我們背後的確還站著那些虎視眈眈,試圖借著這件事讓我父親讓出話語權的股東們。所以,程少,這份訂單,能否酌情給我們加大一些量?”


    程煜一抬眼皮,道:“你這是要讓我把原來的那些供貨商徹底得罪光啊,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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