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啷當的人,即使在社會上混了幾年,也還沒變得完全世故,關鍵時候會推諉責任的曾冬青也一樣。陶昊這人不錯,起碼在曾冬青看來,這小子是真講義氣。不說當初替大家背鍋,就說他經常資助趙東明,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趙東明極有可能考得上研究生,這一點大家都知道,但將來是否能幫到自己,誰也不怎麽看好。農專畢業生不是農大畢業生,將來都是要去鄉鎮混的,趙東明考上了研究生,也肯定是去金融、證券行業幹,還能幫到一個鄉鎮幹部?


    這一點,曾冬青能看到,他不相信精明的陶昊不會不清楚。既然清楚,還這麽幫趙東明,那就真把人家當兄弟、真的是講義氣,而非嘴裏的兄弟。所以,曾冬青想交陶昊這個朋友,不圖別的,隻圖這小子如果有了出息,還能記得他這個同過班的老同學。


    陶昊能不能出頭?


    廢話!


    家裏有錢,做人又大方,還會搞關係,這樣的人出不了頭,誰還能出頭?所以,自覺看準了行情的曾冬青特意來找陶昊,想關照下這個義字當頭的小兄弟,也趁著這次好機會發筆財。


    然而,曾冬青想把陶昊當兄弟,陶昊卻記得當初是這家夥不講義氣,逼得他差點被孫國春處分的事。曾冬青在社會上混了幾年,陶昊還一懂事就在街上混,看多了坑蒙拐騙的破事,唯獨沒見過主動把好處往別人懷裏塞的好事。


    彭偉國為什麽讓陶昊敬重?沒答應幫他搞工作,還沒有一點怨言?就是因為上次小清的事,人家主動問他差多少錢。


    趙東明為什麽被他當兄弟?就是因為那兄弟不怕得罪李小波和孫國春,敢為他陶昊仗義執言。


    所以,陶昊一聽這好事,本能得就往歪處想,笑著問道:“一炮,你家買了不少吧?”


    這是曾冬青很得意的事,當初廠裏給大家發股票,多少人拿到股票就賣,生怕那幾張紙變成紙,隻有他曾冬青獨具眼光,不但說服他爸不要賣,還掏出打工攢得錢去買。


    結果怎麽樣?


    區區兩個月後,三萬變八萬!


    “桃子,哥在深城混過,知道股票是怎麽迴事。我爸他們的廠子每年都能贏利,又是部裏的重點工程機械廠,上市是早晚的事。”


    這家夥有種,居然敢賭這麽大!


    操,三萬變八萬?


    怦然心動的陶昊咂吧著嘴,最後還是不敢信這不講義氣的同學,佯裝遺憾道:“我沒錢,可惜了。”


    這小子家裏會沒錢?他爸每學期都來看他,光衣服就一買一兩千。特意來學校的曾冬青,異樣地打量了一下他,不滿道:“桃子,哥的話就說到這了,信不信都由你。”


    天上不會掉餡餅的,貪字其實就是個貧字,這些東西被老陶說濫了,陶昊的耳朵也聽出了繭子。不過,陶昊是當慣了小老板的人,奉行的是和氣生財。人家把話說得都像是為他考慮,他也不會把不屑擺在臉上,反而裝作很遺憾地道:“你別這樣看我,換成你是我,你爸可能給你幾萬塊錢買股票?”


    那倒也是,就這小子成天牛皮掀天的德性,他老爸要是信他才有鬼。


    “行了,活該你小子沒發橫財的命!”


    不信,不代表陶昊不感興趣,相反他對賺錢還非常感興趣。他兄弟趙東明知道這事能發財,但能發多大的財不知道,因為沒經驗;張國柱那還沒打電話,估計打了電話也打聽不到,最多是讓他把錢準備好,因為那家夥肯定嘴巴嚴。


    扔掉紅塔山的煙頭,陶昊從枕頭下摸出那包順來的大中華,往異樣的曾冬青嘴裏塞了一支,好奇道:“哎,你跟我說說,到底有多賺錢?難道就沒一點風險?”


    “大中華咧,桃子,哪順來的?”


    特意來做人情的曾冬青突然想到彭偉國,這小子跟彭偉國關係那麽好,如果有錢搞這個,還用得著自己幫忙?


    “老彭那,一炮,你跟我說說。”


    有彭偉國那尊神,曾冬青哪願再獻醜?


    “你知道個屁,老彭那人正經著呢,連孫國春都聽不到口風,我哪敢去找罵挨?”


    “東明沒跟你說?”


    “他又沒玩過這個,隻知道能賺錢,才讓我去搞錢。我一個學生,能搞到什麽錢?”


    這就難怪,正滿心思發財的曾冬青興致勃勃,給這兩眼一抹黑的家夥普及起股票知識來。


    “我給你說,袁工集團不比那些小公司,它本身就是機械部的重點企業,前年又贏利了七千多萬,上市成功是毫無疑問的。”


    等等,陶昊突然聽出了問題,就昨天趙東明還特意找出了以前的報紙,明明說的是去年贏利三千多萬,怎麽前年又會贏利七千多萬?


    “不可能,我家就是袁工集團的,公司一年能賺多少錢,我們還不知道?”


    “我不騙你,那報紙就在辦公室裏!”


    完了,其實也是半桶水的曾冬青大驚失色,慌忙往辦公樓跑。他給陶昊普及股票知識,不代表他真懂股票,他也就是隻膽大點的股票小菜鳥,但他知道報紙上的新聞他自己的猜想可靠。如果報紙上說的真是三千多萬,那麽袁工集團的價值可能就隻有他猜想的一半,那麽他就完蛋了。


    等套好衣服的陶昊趕到係總支辦公室時,隻見平時粗豪的曾一炮站在那拿著張舊報紙麵無人色,而他兄弟趙東明也臉色凝重,連忙道:“東明,怎麽了?”


    “冬青這次麻煩了。”


    “什麽?”


    臉色雪白的趙東明將陶昊扯出辦公室,小聲道:“這小子除了打工賺的錢外,還借了不少。如果,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你不說,我怎麽會懂?”


    話還沒說完,迴過神來的曾冬青將報紙一扔,立即衝出了辦公室,以百米衝刺的速度下樓,看得陶昊直發愣。


    “東明?”


    “他想趁著賺了點,趕緊賣掉。”


    “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


    變故之下的陶昊終於恢複了智商,想起了彭偉國秘密接待的那兩個客人。


    什麽樣的客人,才會搞得那麽神神秘秘?該不是真被東明講對了,他來袁州當官,就是衝著袁工集團上市來的吧?


    可這一次,陶昊不敢對他兄弟什麽話都說了。陶昊是在街上混大了,十八九歲就會給當官的送禮,哪不知道有些事是看破不能說破。萬一被趙東明說中了,那就肯定有很多當官的在這裏麵搞錢,而這話又被他說破了,將不知會得罪多少在這裏麵搞錢的領導。


    到那時,他陶昊就是想不死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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