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了大明南四府的整頓衛所剿匪督師,但朝廷沒有一粒錢糧撥付,一切都要呂漢強自己籌措。


    大明的衛所呂漢強是知道的,都已經爛到了什麽地步,要想有戰鬥力,因此徹底的換血,淘汰舊有混飯的軍戶,招募流民裏的青壯補足員額,這是唯一的辦法,好在募兵製度在大明早就形成,吃糧當兵也成為一些無業者的首選,至於以後吃上吃不上錢糧,那是以後的事情。


    但呂漢強不想那麽做,也不想指望朝廷戶部,當然也不想自己掏腰包,那是一件費力不討好,還可能招來禍患的蠢事,新區有收入,原則上,這個收入是國家的,那就用新區的收入來整頓這些衛所吧。


    而新區的所有收入就都看焦炭的產能。


    呂漢強就望向了趙梓,現在趙梓全麵負責南方糧商的接待工作。


    趙梓站起看向王公公,現在南方來多少糧食就看王公公的焦炭產出情況。


    王公公站起來,又迴望趙梓,因為趙梓還兼任著石炭開采的任務。


    “不要扯皮,趕緊說。”呂漢強一看這就是要圈踢的節奏,當時不耐煩的催促。


    “如果按照現在每月能交付二十萬石焦炭的數量,一個月可得南方糧商一百萬石糧食。”趙梓謹慎的迴答。


    現在焦炭已經在南方打開銷路,用供不應求來形容已經不能形容現在南方客商的迫切的心情,就在山腳下新鎮的客棧裏,住著的大部分都是南方各地代理商,在催促焦炭的交貨。


    “我們的產能呢?”


    “如果石炭礦能供應上,我每月可生產焦炭不下三十萬石。但是石炭礦——”


    “趙縣丞,我需要再招募五千流民,再開一個礦,可能達到?”


    擴大焦炭產能已經萬事俱備,也成了重中之重,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擴礦,現在必須擴礦。


    趙縣丞被問的一縮脖子。


    趙縣丞的表情當然一點不拉的落在了呂漢強的眼中,這老倌不是總是祈盼著呂漢強擴大招工人數嗎?今天這表情似乎不對啊。“怎麽?有困難?這就怪了,現在不應該是大量流民南來嗎?現在山陝之地流民沒有百萬也差不多了,自己不過才賑濟安置了區區十萬,如果加上為這些流民服務而帶動養活的人,也不過十五萬的樣子,那人還多著呢。


    趙縣丞痛苦的道:“呂大人,我們現在的流民不多了。”


    呂漢強就納悶了,這時候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應該是流民,大家怕還來不及,怎麽現在看趙縣丞的意思根本就不是這樣啊。


    趙縣丞也不等呂漢強發問,就如實稟報了情況。


    流民滿天下,不是沒有,而是來不了。


    首先第一個限製流民的是各地地方官員,原先流民遍地的時候,他們惶惶不可終日,不斷的將流民向鄰近的地方縣府驅趕,這叫以鄰為壑,好減輕自己地方的壓力,這樣的結果是,臨近的縣份每日都要向布政使遞公文打嘴巴官司,互相指責對方這種卑鄙的行為。


    但是,在平陸以工代賑開始之後,流民不用驅趕,就開始拖家帶口的湧出,這樣的結果剛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都彈冠相慶,總算不再為兩個縣互相驅趕流民而打官司了,結果很快出現了有的縣農村都快逃散一空的狀況。


    沒有人的縣令還是縣令嗎?沒有百姓的縣,那秋糧夏稅找什麽人去征收?於是,這些地方官員不管百姓死活,不去治理地方,抗災自救,而是想盡一切辦法,阻止流民外出,因此他們不惜一切手段,其中就包括現在盛行的連坐繳納法,也就是說,一村原先有口多少,就按照一成不變收稅收捐,如果有逃荒流民出走,那麽那些沒了農戶人口的賦稅徭役,就要這些還在的百姓負擔,如此一來,便形成了,為了自己不在增加稅負徭役,一家看著一家,結果便是,大家一起餓死。


    既然不能逃出求活,那還有一個辦法,揭竿而起,一時間山陝之地杆子大旗四處飄揚,如洪水猛獸般席卷二省大部。


    “而最可悲的是。”剛直的趙縣丞現在雙眼血紅的猛力的捶打著呂漢強的桌子:“就在剛剛委任大人四府督師的時候,山西那幫王八蛋,聯合封鎖了四府邊境,不讓一個饑寒交迫的流民來我平陸獲得一口吃食,寧可讓他們活活的餓死在四府邊界啊——”


    是的,趙縣丞說的對,這次耿如杞和山西延布政使給呂漢強請了一個督師四府的欽差差遣,這不過是剛剛挖出來的小坑,而緊接著便是下手,掐死呂漢強的根本。


    呂漢強無論是賑災還是整頓衛所都要海量的錢糧,而這錢糧的根本是什麽?礦和碳,而這些都需要大量的勞動力,沒有人口,沒有勞動力,呂漢強就將一無所有,隻要掐住人口,這樣,就能徹底的整垮呂漢強。為此,巡撫行轅和山西布政使難得的聯合下發了紅頭文件,嚴令山西黃河沿線封堵黃河(曆史就是這麽辦的)不得讓一個陝西流民入境,嚴令封鎖南四府交界,不得使一個流民南下平陸,現在四府邊界已經堵塞了大量流民,每日慘叫唿號,卻不能南下半步。


    呂漢強震驚了,好久好久,茫然的環顧四周,“這是為什麽,這是為什麽?難道就為了整垮我呂漢強,就要無數百姓餓死嗎?大明的官老爺啊,你們的良心呢?你們的良心呢?”


    呂漢強由喃喃而慢慢轉化成嘶吼,一聲聲不斷的嘶吼。


    子涵害怕了,他已經看出呂漢強已經魔障了,衝上來死死的抱住呂漢強的胳膊,哭泣著安慰:“沒事的,沒事的,一切會好起來的。”


    如雲死死的堵住嘴,雙眼驚恐的看著在子涵懷裏掙紮的呂漢強,她真的不懂,真的不懂。


    所有的人都衝了上來,死死的抱住呂漢強,但他們不知道怎麽安慰他。


    呂漢強掙脫開子涵的手,張開雙臂揚臉向天,聲嘶力竭的發出了一聲絕望的慘嚎:“我這苦難深重的祖國啊。”一口鮮血隨之噴薄而出,整個身軀倔強的挺直,但不久就無力的癱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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