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王小一家迴到軍營,見到已經忙得焦頭爛額的子涵,還有閑的無聊的如雲,將這剛剛收留的一家交給它們,讓他給他們一家安排,結果如雲立刻提出,就讓這個剛來的小丫頭做她的侍女,子涵對這個提議也表示讚同:“妹妹整日忙碌,的確需要一個侍女侍候幫手,我看這事情就這麽定了吧。”


    這樣的話在子涵口中說出,當然暖人心的狠,呂漢強暗暗點頭,還是大家教育出來的,連順水人情都做的這麽有水平,我喜歡。不過看如雲拉著王小的妹妹立刻衝向了花叢抓蝴蝶去了,呂漢強就想,這是妹妹缺失症啊,這是病,得治啊。


    如雲需要侍女,那麽一直是國公大小姐,國朝縣主的子涵,是不是也需要一個兩個幫手?呂漢強很是怪罪自己粗心,看來雇請幾個丫鬟也是應該的了。


    不過這時候顧不得考慮這些,這個時候,正有源源不斷未來的鄉勇,還有各種技術工人進入簡易的軍營,而那些被招募的礦工和修建碼頭道路的工人也拖家帶口的湧來,將軍營外的空地一下子塞的是滿滿當當,天還沒黑,軍營外已經是煙火彌漫,眾人開始生火做飯。


    但鄉勇是不用自己做飯的,吃的是公共食堂。


    說是軍營,除了圈起來的一大塊空地之外,就什麽也沒有,不過這些人都是流民出身,隻要有口吃的,風餐露宿已經習以為常,倒也沒人叫苦。


    這時候忙的暈頭轉向的王公公過來,抹著頭上的汗對呂漢強抱怨,“我的好伴讀啊,這些人也太能吃了吧,轉眼間,上百口大鍋煮出來的米飯就被一掃而光,這樣下去,我們的存糧就要危險啦。”


    “什麽?你老哥讓他們可夠了吃?”呂漢強聞聽嚇了一大跳。


    “都是自己人了,怎麽能不讓他們可飽了吃,要不也體現不出我們的寬仁嗎。”王公公對呂漢強的小氣嗤之以鼻。


    呂漢強當時拍了大腿:“我的老哥哥啊,你這是害人呢,趕緊的吩咐,馬上一個人隻許一碗飯,絕對不能多,快快,要不就出人命啦。”


    “給飽飯還出人命?瞎說。”王公公當時不以為然的迴絕了呂漢強。


    就這時候,前麵黑壓壓吃飯的人群裏突然一陣騷動,緊接著就是一陣唿喊:“不好啦,不好啦,王狗子撐死啦——”


    呂漢強一咧嘴,對著好心辦壞事的王公公一攤手:“看看,這不撐死了一個。”


    王公公大吃一驚,然後撒腿就往事故現場跑。


    事故現場就在飯場,因為簡陋倉促,飯場就在離著灶台不遠的地方,也沒桌椅,反正山陝之地,民風如此,大家已經習慣了盛上一碗飯,然後就蹲在地上吃,邊吃還可以東家長西家短的聊上幾句,王公公好心,認為大家都是餓的急了的,正好也顯示一下加入鄉勇的實惠好處,就敞開了讓大家吃,飯鍋就在那,吃沒了就去盛便是了。


    結果這些都是餓狠了的,幾乎幾年裏就沒吃過一頓飽飯,這次算是逮著了,生怕自己盛的少了,到後來吃不道,於是可勁了吃了起來。卻不知道,這時候腸胃已經不堪重負,幾大碗幹飯下肚,當場就撐死了一個漢子。


    推開人群,呂漢強緊急檢查了一下躺在地上的漢子,已經沒有救了,遺憾的站起來,對身邊的一群人問道:“這個人有認識的嗎?叫什麽名字?”。


    喊了兩聲,這才有一個嘴角還帶著飯粒的漢子畏畏縮縮的走過來,先給呂漢強跪下叩頭,然後才小心的道:“我認識這個人,都是陝西逃荒來的,現在就住在我家的窩鋪邊上,實際的名字叫什麽不知道,反正我們都叫他大牛。”


    呂漢強就再次道:“你是鄉勇,就該有隊,你和他一隊是不是?”


    “是是是大人,我和他是鄰居,除了一把力氣也沒什麽別的特長,想著鄉勇待遇好,完全可以養活一家,我們就是爛命一條,按照大人的規定,不管生死,都能給家裏留點什麽,就一起報名當了鄉勇。”


    “他家現在在哪裏?”


    “啟稟大人,大牛和我都選中了鄉勇,因此我們兩個人的家就按照規定,般來校場外麵居住。”


    “他家裏還有什麽人?你可以把他們叫來嗎?”呂漢強沉默一會之後,問道。


    “可以可以大人。”那個人連滾帶爬的跑出了軍營。


    看著剩下這些茫然的鄉勇,呂漢強招唿過來王大壯:“大哥,現在停止吃飯,找幾個人,將這位兄弟成殮起來,然後按照小隊的編製,在校場集合,我一會有話說。”


    王大壯很鬱悶,自己剛剛接手這些鄉勇,還沒一戰呢,這就出現了傷亡,不是戰鬥中的傷亡,是撐死的,這要傳出去,還不讓人笑掉大牙,答應一聲,對著身後帶過來的原班小隊大吼,:“別傻愣著,馬上整隊集合。”


    帶來的原先民夫兄弟立刻揮舞起手中的藤條,開始整理這些鄉勇,校場上一陣雞飛狗跳之後,才在藤條鞭子的驅趕下,勉勉強強的將一千鄉勇整頓成了一點模樣。


    呂漢強帶著趙梓王大壯走迴了臨時的議事廳,麵無表情的坐在了一個凳子上,低頭不語。


    好心做了錯事的王公公訕訕的上前:“兄弟對不住,我是好心做了錯事,該罰。”


    呂漢強輕輕搖了搖手:“不怪你,都是我事情太多,也沒有經驗才出了這樣的事情,”


    “那這事情該怎麽辦?”王公公難得心虛的問道。


    小胖子斜躺在一張破椅子上,叼著一個蘋果咬的哢吧哢吧的脆響,一臉滿不在乎的接口道:“這有什麽,這大明最近這許多年來,還不是天天打仗,每天死人?死個人算什麽,埋了不就得了嗎。”在他的眼裏,一個平民百姓的生死根本就不算什麽,的確是埋了就算仁慈。


    呂漢強豁然站起,指著小胖子氣的半天不說話,小胖子看著姐夫鐵青的臉,就有點疑惑,很迷茫,四處看看,見每個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不太好,就感覺到自己的不妙地位,於是趕緊站起來,尷尬的找著借口:“那啥,我還有事情,我去忙了。”說著一溜煙的跑了個沒影。


    王公公也感覺尷尬,忙道:“我去看看那位因我撐死的兄弟後事如何了,我去看看。”然後也不等呂漢強說話,也就一溜煙的走了。


    王公公和小胖子跑了,屋子裏就剩下趙梓和子涵,還有就是陳亮,這裏都是自己的貼心人,這時候,王大壯也整頓完畢來呂漢強這裏匯報,但見屋子裏氣氛沉悶,也就不開口,站在那裏,等著呂漢強說話。


    呂漢強再次無力的坐下,思考半天之後才慢聲道:“這一路走來,我一直在考慮一件事情。”


    “東主,是什麽事情一直困擾著你?說出來,大家參詳參詳。”


    陳亮一見,知道事情關乎重大,於是就主動站到了門口,一腳門裏一腳門外的,既能聽到呂漢強說什麽,又能觀察著門外,隨時提醒呂漢強有外人進來。


    呂漢強整理了下自己的思路,麵對自己最親近的人,呂漢強開始說出自己的打算。


    “大明越來越混亂了,這雖然有天災的成分,但人禍更多,每一個王朝,當他經曆了這麽多年之後i,他的行政係統開始僵化,他的官吏開始腐敗,文人士子讀書上進不再是為國為民,而隻是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武將也不再為保家衛國,而隻會吸食兵血,皇帝們都長於深宮,女人之手,五穀不分四體不全,因此,他們的壽命越來越短,他們連成長和積累經驗的機會都沒有。”


    掃視了一眼屋子裏的人,見大家都沒有對自己大逆不道的說辭感到震驚,呂漢強稍稍的放下了點心。


    “本來,大明的內閣製度是避免因為昏君而亡國的最好的製度。”


    “屁。”王大壯這時候已經站在了窗戶前麵,眼睛望著外麵,耳朵在聽著屋子裏的話,說內閣的時候,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句。


    呂漢強點點頭,理解的道:“但內閣需要好的官員,而現在呢?東林隻會空談,更將主要的目的放在了黨爭,自己鬥倒了外黨,又開始內鬥,他們全無治國之心,這樣的內閣比沒有更可怕,因為,他們代表的全天下的官員,這證明全天下的官員都已經為自己的利益而開始黨爭了。”


    “我們還有孤臣黨,我們還有希望。”趙梓滿麵希望的提醒呂漢強孤臣黨的存在。


    “即便是孤臣黨,其實在本質裏也是如此,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的,他們不過是在我的利益驅動下,在我的指導下保持了相對的實幹為國,而一旦我失去了給他們利益的時候,他們會去自己找利益,那時候,他們就是現在的東林。”


    “那皇帝不是很勤勉嗎?”子涵一直對崇禎充滿了希望“並且皇上非常信賴你,隻要你輔助皇上,那大明中興指日可待啊。”


    呂漢強痛苦的搖搖頭:‘其實,以大明的體製,一個中興勤勉的皇上還不如一個隨波逐流的皇上,皇上的勤勉強勢,更加快帝國的滅亡。’看看大家都是一臉不理解,隻有趙梓似乎若有所思。


    呂漢強就簡單解釋道:“隨波逐流的皇上,還能讓那些官員們推出的內閣在安心的做點事情,而一個強勢的皇上,卻要施行自己的政策,這樣的結果就是君臣徹底的離心離德,臣不想為君做事,君認為臣子誤國,如此相持下去,便是臣視君為敵人,君視臣為寇仇,那帝國怎麽能中興?現在看著皇上對我寵信有加,但大家也看出來了,其實猜忌的成份大於其他,對我這樣的人都是如此,那你們說,皇上對其他群臣還能好到哪裏去?”


    大家沉默了,就連王大壯這個忠君派也不過是張張嘴,沒了下文。


    是的,呂漢強能辦事,辦好事,並且給皇上提供了源源不斷的銀錢為他度過難關,即便是這樣的能臣,幹臣,忠臣都要明著暗著的防備,那其他對皇上沒有什麽貢獻的,豈不更加不堪?


    呂漢強沒說,最終崇禎上吊,給李自成留的遺書是這樣的,文臣皆殺,隻是這一句,就可看出,崇禎對文臣已經痛恨,不,是怨毒到了什麽地步。


    “因此,我這一路上總是在想,為了我們的將來,我們一定要在手中掌握一支屬於我們自己的力量。”


    這一點,大家無不讚同,其實東林放棄追究袁崇煥附逆閹黨,而極力推薦他督師薊遼,還不是東林想要將軍權抓在手中?掌握一支武裝,一支忠心耿耿的武裝,在這個即將的亂世,就是掌握了真正的話語權,是絕對必要的。


    “因此,我們的目標就是收攏這一千鄉勇的心,我們自己的武裝就從這裏開始。”說完,呂漢強站起身,挺起胸膛,大步走出了議事廳。


    一個幹瘦的風都能吹跑的老太太,被一個滿麵淚水的婦女攙扶著,身後兜布裏一個因瘦弱而顯得眼睛奇大的孩子,正在咬著手指,他根本不懂悲哀,睜著一雙茫然的眼睛,新奇的看著周圍的一切。


    顫巍巍老太太甩開了媳婦攙扶的手,誠惶誠恐的給呂漢強跪下,“大人,都是我那不爭氣的兒子不好,老婆子這就走,這就走。”


    呂漢強站在高台上,正要慷慨激昂,一下子被老太太的舉動嚇了一跳,忙跳下高台,一把拉住老太太“老人家,這是怎麽說呢。”。


    那老太太狠狠的將頭磕下“我老太太這就走,不拖累大人,但懇請大人讓我的兒媳和孫子留在軍營邊的駐地吧,她還能漿洗,還能——”迴過頭看看一臉麻木的兒媳:“還能——招唿諸位大爺,隻要她留在這裏,就能安全的將我的孫子養活,那我王家就不斷根苗,求大人啦——”


    呂漢強默然了,是的,在這個亂世,沒了男人的一家,隻要走出這片安全之地,那結果是可以想象的,老太太求的不過是讓自己暫時收留了那個母女,給她們哪怕是暫時的安全。


    攙扶起哀哀求告的老太太,一步一步走上高台,掃視著四周一千新招募的鄉勇,還有外圍無數的鄉民,深深的吸了口氣,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吼:“我承諾過,加入我的隊伍,便是我的兄弟,生有養,死有葬,我不管大牛是因為什麽死的,但他死在了我的軍營裏,死在了我的隊伍中,那我就兌現我的承諾,撫恤二十兩,按照規定,將他的兒子養大成人,將他的父母妻兒看做我的父母子侄,隻要我呂漢強在世一天,就保護他們一天安全。”


    然後,托起二十兩銀子,親手交給老太太,“您老不要走,我的弟妹侄子也不要走,跟著我們,一起活下去。”


    廣場上突然沉靜,沒有人唿喊叩拜,有的是緊緊的攥起了拳頭——跟著呂大人走,哪怕是刀山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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