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安排長隨雇請的泥瓦匠,一大早就已經來到了這裏,正在工頭的指揮下緊張的施工。不過讓呂漢強感到納悶的是在那些泥瓦匠忙碌的身影中,還有十幾個身穿士子衣袍的身影,捂著鼻子躲躲閃閃的進進出出,而原本破敗的廟門,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早已經更換成新的了,上麵的油漆還發著閃亮的油皮。


    攙扶著娘下了車往裏走的時候,也發現原本坑窪不平的道路,似乎也有人修繕,進了廟門,院裏的雜草更是被清理一空,露出原先掩埋在荒草之下的青磚,望一眼正坐的大殿原先自己的蝸居,竟然也換上了新的門窗,這樣的變化的確讓呂漢強有些吃驚,難道自己遇見了活雷鋒?自己許的願,難道有人替自己還了?自己的人品已經好到了這種地步嗎?


    正納悶間,這時候一個士子膜樣的人從大殿裏出來,見呂漢強一身文士衣袍,器宇軒昂的帶著一家到來,以為與大家一般心思,於是就笑著迎麵施禮,“這位仁兄,可也是瞻仰詩詞大家呂見賢先生的大作嗎?”


    呂漢強一愣,自己什麽時候又有了這麽多莫名其妙的粉絲?而這裏怎麽有自己的大作?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正迷茫間,悄悄隨在身邊的張家小姐小聲的提醒,“呂家哥哥,想當初你在破廟蝸居的時候,臨走時,不是在牆上題詞一首嗎?那首詞早已傳遍大江南北,被諸位士子推崇為自宋以來最偉大的絕唱。”


    被張如雨一提醒,呂漢強才想起當時自己走的時候,在心中有一種莫名的失落,糾結。於是,有感而發,就載錄了納蘭的千古絕唱,那一句:人生若是如初見,便深深地刻在了自己的心中。不過那後麵的一段卻多少有些哀怨於那張家悔婚,哀怨於自己心中那兩小無猜的身影的易變,轉臉看時,那張家小姐也正癡癡地看著自己,那種臉上的表情,分明也是一種哀怨。見呂漢強看過來,不覺一抹嫣紅飛上臉頰,輕輕地低下了頭,兩個手將一方手帕攪來攪去。


    這時候那幾個打招唿的士子,見呂漢強茫然的樣子,就很是氣憤身為士子的呂漢強,卻不知道這大明千古絕唱,很為他的無知表示鄙視,也就沒了相見歡談唱和的興趣,衝著呂漢強略一拱手,便鬧哄哄的出了廟門。


    跟在呂漢強身後的西席先生,剛要出言辯證,呂漢強卻微微搖頭,他可不想給自己找上麻煩。這些士子最好的一口,就是向人討教詩詞,互相唱和,然後拿出他們自己所作的狗屁不通的詩詞,來向你請教,請你評點,若不是自己家門房看的嚴,大家也知道自己公務在身,自己家的門檻早就被這些慕名而來的人踏平了,到那時候才是煩不勝煩,今天帶著百感交集的心理出來散心,不想被人認出來,到時候又是一陣糾纏不清。


    這時候正巧那些苦力的工頭見呂漢強來了,趕緊上前跪下施禮道:“老爺,我和幾個兄弟一早便帶了物料前來,現在正按照您的要求緊急施工。”呂漢強趕緊笑著拉起這個精壯的老者:“老哥哥,見了我不要跪來跪去的,這樣很麻煩,同時你比我長十幾歲,你給我下跪,這不是要折我的壽嗎?”


    那工頭連忙搖手:“不敢不敢,小老兒絕對不敢折大人的壽,大人是朝廷命官,官家自有成法在,小老兒絕對不敢僭越。”這個工頭一看便是見多識廣的,出言恭謹而不慌張。


    呂漢強再解釋,隻能越解釋越亂,隻能轉移話題,四下打量了一下之後,指著廟裏幾處破敗的地方,“這裏,那裏,還有那裏,都要好好的修繕整治,這院牆也要裏外粉刷,道路也要從新鋪設。”轉迴頭看看破敗的東西廂房道:“幹脆,這兩麵也一並翻修了,神像什麽的就不要供奉了,就做些鍋灶台,盤上一鋪炕,也能為往來的士子或者是無家可歸者做個歇腳的地方。”然後問道:“依照您老看,按照我的要求將這廟宇修繕完工,得需要多少物料銀錢,當然工錢要加厚,不能辛苦了幾位老哥哥。”


    這一說,立刻讓那工頭眉開眼笑,按照這位大人的算法,這可是個大工程,說不得能一直做的夏天去,同時知道呂漢強出手大方,這聲承諾保證會讓他們今年這青黃不接的春天好過不少。


    想到這裏,忙再次施禮,連連感謝,然後站起來眯著眼睛用心算了算,道:“迴老爺,如果按照您的要求和您家太夫人的想法,物料大約要萬把銀子,工錢不在內,憑老爺賞。但大人放心,我們都是這四九城最好的泥水匠人,絕對使出祖傳的手藝,一定會將這廟宇翻修一新。”


    呂漢強笑著道:“工錢按我說的,但是廟宇的質量一定要好,倒不是什麽別的原因,主要是讓老人家高興,隻要老人家高興,要花多少錢都無所謂。”現在呂漢強財大氣粗,萬把銀子已經不再放在眼裏。尤其呂漢強還有點小小的傷感在裏麵,自己現在發達了,也做了一溜的官,發達不還鄉,便如錦衣夜行,在中國人的骨子裏,衣錦還鄉才是人生一大快事。


    但自己的故鄉在四百年後,無論如何也是迴不去了,因此便將這第一落腳點的小廟當做了自己的故鄉,所謂我心安處是故鄉,這就是現在呂漢強的心思和無奈。而至於當初向神靈要挾說達到百萬銀子的說法,這時已經不作數了。


    娘對呂漢強的態度表示讚賞和欣慰。絮絮叨叨的拉著工頭的手,一再的叮囑,“隻要做好,賞錢是不會吝嗇的。”


    那些工匠一見老太太和藹,說出的賞賜也一定作數,當時心中更是歡喜,紛紛使出渾身的手藝忙活的更歡。


    幾個人邊聊邊走,一會便進了大殿,這時的大殿早已經不是原先呂漢強一家走的時候那麽破敗寒酸,也不知是什麽原因,也不知是誰在神殿前重新安置了香案,設置了神漫,原本殘餘斷臂的神像,也用黃色布幔遮掩起來。地麵殘缺的方磚也已經有人修補。轉頭看那自己題詩的牆壁更加吃驚,原來那牆壁上的詩句已經被一層輕紗遮掩,想來是傾慕這首詩的人掏的銀錢辦的事情。在這首詩的牆前,依舊有幾個士子在那搖頭晃腦的品評吟誦,更有一個麵容清瘦的人在那大發感慨,高聲讚歎。而時不時的有人站出來駁斥那位仁兄的論點,於是就迸發出了文人士子旁征博引鑽牛角尖的性子,於是一群人抒發著自己對這首詩的觀感,根本沒有感覺到這廟宇裏擠進了一群人。


    躲在人群後的張小姐癡呆呆的望著那酣暢淋漓的墨跡,那驚豔古今的詩詞,眼圈不由得微微發紅。這是這個呂哥哥給自己寫的詞,得這一詞將足未平生。但是卻不知道為什麽呂哥哥似乎對自己雖有好感,卻又似乎很陌生。難道他真的將自己忘了嗎?想到自怨自艾都是自己的小妹,壞了自己的好事,也是自己的父母太過勢利小人,卻不知道這一番機遇,呂哥哥成就了如此的成績。


    正自怨自艾間,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輕輕拉動,轉過頭卻是呂漢強的老娘,輕輕的將一方手絹遞了過來,滿眼裏卻是慈祥,歡樂。撫著張小姐的耳邊輕輕勸解道:“我兒不是負心之人,可能是心裏有一些鬱結,暫時難以解開,等再過一段時間,也許就好了。張家小姐且放寬心,等我兒打開心結,我便將實話和他說,到時候我便重備彩禮,重備聘金,商談你與我兒的婚事。”


    張家小姐聞聽,臉上早已布滿了嫣紅,心中歡喜無限,不由得喜極而泣,一時間便如梨花帶雨,感到自己失態,忙轉到呂漢強娘的身後輕輕擦拭眼淚。而她的胖弟弟卻笑嘻嘻的也貼了上來,小聲對姐姐道:“現在爹娘早就知道我這未來的姐夫,已經出人頭地,我那二姐現在已經悔的腸子都青了,隻是落不下麵子,但是按照我二姐的性子,頭幾天就想直接打上門去,拿著寶劍架在他的脖子上,讓他重訂婚約。”然後嘻嘻一笑“多虧當時爹媽和我在,才沒再次闖下大禍。不過以姐姐你的慢性子,什麽時候才能讓我這未來的姐夫大人迴心轉意?”他這裏瘋言瘋語,更加讓張家小姐麵紅耳赤,而這時呂漢強恰巧轉迴身來,看到了娘三個在一起嘀嘀咕咕,便笑著道:“娘,張小姐,張小弟你們在說什麽?是不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話?”


    娘啐了他一聲,“我們娘三說一些體己,你一個大男人摻和什麽?”不過轉眼看到那些士子們似乎談性正濃,悄悄的對呂漢強說,“依我看,咱們還是趕緊走吧,要不然有誰認出了你,難免糾纏不清,壞了大家的興趣。”呂漢強深以為然,拉著正聽得入迷的西兮先生,走出了大殿。看看正在忙碌的苦力工人,找來工頭再次囑咐幾句,然後帶著一家人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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