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伴讀,看字麵的意思就已經能夠理解,就是陪伴信王讀書,以免讓孤單的一個學生的學習生涯寂寞。


    呂漢強當初在信王府邸,親自道出了自己現在所處的境況,為一家老小生活計,也是為了與信王之間的合作,懇請將伴讀的工作放在下午。


    這是可以理解的要求,做為五品洗馬,與七品伴讀的雙份俸祿,看著光鮮,但還是不能保證自己一家溫飽的,在明朝,那低廉的讓人發指的俸祿根本就養不活一大家子,更別說還是呂漢強想要的那種腐敗的,奢靡的封建生活。


    大明的官員要想鮮衣怒馬的滋潤,必須伸手貪汙,這就是明麵上朝廷攤下的正稅低的可憐,不得不讓皇帝總是派出太監四處搜刮以填補窟窿,但百姓卻被層出不窮的雜役捐輸逼迫的家破人亡的根子。


    但呂漢強所擔當的洗馬和伴讀,卻是一個連伸手貪墨敲詐勒索都沒有機會的職務,因此上,生活還要繼續,業務還要發展。好在可能是自己的小報與信王分層的原因,在呂漢強的印象裏,聞雞即起的皇家規矩還是被信王給打破了,當時信王隻是淡淡的點點頭道:“可以。”就算是輕鬆的同意了。當自己被王成恩殷勤的送出來的時候,那太監還是有意無意的提起小報的收入問題,還哀歎書房的地龍裏沒了薪碳,那樣很不適合讀書。


    呂漢強就很悲哀的想,別人伴讀是吃喝公費,自己這個伴讀看樣要自備柴火了。


    哀歎歸哀歎,為了那個寒酸的親王,為了自己不被凍成感冒,還是指派陳亮拉了一車上好的木炭,給信王府上送去,希望自己在伴讀工作時候,能舒服一些。


    在出了正月,一切都恢複正常之後的第一個下午,將緊要事情叮囑了一下張掌櫃,然後夾著小包,急匆匆趕往信王府邸,準備做一個大明合格的好同學。同時也慶幸自己能有這個機會,讓自己惡補一下煌煌五千年古代文化——“自己的老師是一個怎麽樣的飽讀名仕呢,真的期待啊。在呂漢強懷著滿腔期待,急急來到信王府邸上課的時候,在大門外,遠遠的就有王承恩迎接著呢,“呂伴讀早,小的這就給您施禮了。”說著一個單腿下去。


    呂漢強哪裏敢真的接了這個禮?趕緊上前雙手攙扶起來,一麵客套,一麵焦急的往信王府邸裏看。


    這個時候,時辰已經不早,按照自己了解的情況,這時候的夫子都是很苛刻的,尤其被指定為信王的老師,說不得便是什麽閣老學士,那教育起人來,更加嚴苛,對於遲到的信王,他們或許不敢有馬上嚴格規矩,但往往會將他們的不滿,發泄在這個小小的伴讀身上,自己其實早就有了伴讀等於挨打的覺悟,隻是希望挨打不是太多。


    “上課了嗎?”呂漢強一麵悄悄的將一錠小銀錁子塞在王承恩的手中,一麵焦急的詢問道。


    王承恩一愣,但馬上就明白了,這位爺還不知道這內中的緣由,但為了落下這銀錁子,也不說破,就陪著笑臉道:“還好,還好,呂大人請進。”


    呂漢強這時候也顧不得和這位太監囉嗦,趕緊一提袍角,疾步奔進了府邸。


    書房的位置,上次呂漢強已經知道,直接就衝了過去,耽誤課,在前世都是大罪過,更何況是現在?”


    書房不大,也很陳舊,分著內外兩進,呂漢強走進外間的時候,就感覺一股熱氣撲麵而來,看來是自己先前送來的那車薪碳起了作用,地龍燒的很暖和,再不像原先花廳那般寒冷,這一會來帶疾步奔跑,讓刻意穿的多了些的呂漢強有點微微見汗。


    王承恩見了,趕緊上前,接過呂漢強脫下的外袍,掛在了牆角衣架上,然後,束手請呂漢強入裏間讀書。


    進入內間,卻見靠在北牆摞摞大滿書架下的書案後,隻有朱由檢一個人據案而坐,手中捧著一卷書在仔細閱讀,屋子裏再無旁人,這讓呂漢強很是吃驚,難道自己還是來早啦?早到授課的老師,什麽大學士太子少保什麽的還沒有到?很好,至少免了一個被打手板的懲罰。


    不等呂漢強懷疑,信王被呂漢強的腳步聲從書裏拉了出來,也沒站起來,隻是淡淡的道:“來啦。”


    “來了,在下——下官,我,嗯——”呂漢強的確不知道該怎麽自稱為好。


    王成恩笑著道:“先生不必多禮,就隨便自稱吧。”


    “在下見過信王。”呂漢強想了想,還是用了這個中性的詞語來自稱了。


    信王皺了下眉,顯然不喜歡呂漢強的生分,但又放不下自己的身架,隻是淡淡的道:“隨意吧。”然後指指橫在對麵的一張書案道:“先生坐,我們現在開始讀書吧。”然後不再理會呂漢強,自顧自的繼續讀書。


    書案看來是新搬來的,是特意給呂漢強準備的,然而放眼過去,這書房裏就朱由檢和自己的兩張書案再無其他:“但是,自己坐在這裏,那未來的老師坐在哪裏呢?”呂漢強邊疑惑的坐下,便四處查看,也沒看到該有的老師的位置,“難道,我們這是自習課嗎?”


    三個人於是就這麽默默無聲的開始做自己該做的事情——信王讀書,呂漢強胡思亂想,王成恩木雕泥塑。


    最終看看天色已經接近昏黑,竟然還不見老師前來,還是呂漢強忍不住打破了寂寞,對著依舊苦讀的朱由檢同學拱手詢問道:“天都到了這般時候,難道授業師傅不來了嗎?”


    朱由檢這才抬起頭,看白癡一樣的看了看呂漢強,然後道:“小王沒有老師。”


    就這一句,當時就驚掉了呂漢強的下巴。“怎麽?堂堂信王,竟然沒有老師?”


    看著呂漢強吃驚的表情,朱由檢寂寞的放下手中的書,哀傷的道:“小王生母早故,打小被寄養在李嬤嬤身邊,住在勖勤宮,根本就沒有人關心注意我,我的書是從幾個識字太監處學來的。”提起生母,朱由檢不由得眼圈一紅,然後,落寞的走出了書房。


    這樣的消息更讓呂漢強吃驚,最後,還是王承恩長歎一聲,將朱由檢的過往講解給了呂漢強。


    當初,朱由檢生母病死,皇帝也不待見這個兒子,深宮寂寞,缺乏母愛,又不被周圍的人們重視,造成了朱由檢敏感而又內向的性格。在這方麵他同長兄,也就是天啟皇帝,適成鮮明的對比。


    天啟帝是從小被驕縱壞了的那一類男孩子,好玩好動,外露輕狂而內心卻極為虛弱,凡事缺乏主見。


    朱由檢卻是個看起來十分安靜的孩子,喜歡讀書,十來歲就愛靜悄悄坐著念書寫字。因為父親和祖父之間有一種特別的別扭關係,慈慶宮中幾位小王子的教育問題一直被拖延著沒有正式提到議事日程上來。他們本該在一個由高級學者組成的教授班子的嚴格指導下接受最正規的儒家經典教育,而實際上卻是從身邊幾個有文化的太監那裏學會的識字讀書。好在朱由檢是一個愛學習的孩子,沒有教師就自己用功,他遇到書裏麵有不認識的字或是不懂的典故,就查閱宮中常用的工具書,像《洪武正韻》、《海篇直音》、《韻小補》之類。這樣的自學過程反倒養成了他凡事喜歡獨立思考的習慣。


    他喜歡讀書,也一直把讀書當成一件嚴肅有益的正經事。有一次宮裏一個陪他一起讀書的小太監在朗讀經典的時候因為不好意思,聲音忸怩微弱,他就嚴厲地斥責說:“讀書是好事,倒害羞;如果是唱曲子反而不害羞了嗎?”通過讀書,他懂得了不少聖賢的道理,也了解了許多曆史知識。這方麵的修養使得這個安靜的孩子在性格上逐漸養成了剛強而且十分有主見的一麵,這一點,後來崇禎時期的朝臣們是充分體會到了。


    就是這樣的學習環境,按照現在朱由檢的學習水平,完全達到了進士的級別。


    聽著王成恩的敘述,呂漢強不由得對這位自學成才,而且還當上了皇帝,懂得韜晦的朱由檢有種高山仰止的感覺。


    “真是史上第一學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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