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漆黑,伴隨著煙霧迷漫開來,打開頭盔上的安全燈,藍色的光調射出一道直線,照在彼得那略顯陰鬱的臉上。


    他的嘴角流著鮮血,血跡未幹,看上去十分的淒慘。但他的眼神卻一如往常的銳利,能直破人心,直抵深處。不過他此刻麵對的是隊長普萊斯上尉,在這個百戰老兵麵前,卻不起什麽作用。


    可他卻依然要這麽做,就在於敵人一牆之隔的地道黑暗深處,他也要與普萊斯進行搏鬥,盡管被對方摔倒在地,卻一往無前地爬起來,再次伸出雙臂,再次被摔倒。反複數次,直到嘴角流出了鮮血,靠在牆上喘息。


    普萊斯也氣喘如牛地靠在一邊,他注視著這個幾分鍾以前還對其馬首是瞻的士兵,一絲冰冷掛在臉上,如果不是處在特殊時期,恐怕對方也不值得他三番五次地手下留情。


    可普萊斯知道,就在幾分鍾之前,那顆手雷結束了他在士兵們心中的神聖形象,最起碼在彼得的心中,可能這個指揮官的形象已經轟然倒塌了。可又能怎麽辦,雖然靠在牆壁上的身軀依然挺直,但心中的愧疚卻越發深刻,他閉上了眼睛,默默地哀歎,他不會讓阿富汗行動的噩夢再次上演。


    “彼得,如果我剛才不那麽做,犧牲的就不隻是一個人,而是十二個人,一個人換十二個人,不值得麽”普萊斯冷冷地說道,在黑暗籠罩的環境下,這句話的意味顯得格外沉重。他看著對麵的彼得,一副淩厲的麵孔始終圍繞在他的臉上。


    “那你就要犧牲小強?”


    普萊斯冷冷地說“不是小強,而是任何一個人,哪怕是你,我也依然會投擲出那顆手雷,因為我要為已經脫離險境的戰友負責”


    彼得用手抹去嘴角那一絲鮮血,十分用力的雙手將嘴角已經風幹的傷口再次劃裂,似乎隻有身體的疼痛才能抹平此刻他心中的不平。可他終究是低下了頭,在集體麵前,個人的安危又會有多重要呢?恐怕任何時候都是這樣,不能為了一個人,犧牲一群人。


    隊伍重新出發,地道悠長而曲折,在2名前鋒的燈光開路下,隊伍緩緩地向前方移動著。彼得走在後麵,他的旁邊是露絲。露絲用手搭在彼得的肩膀上,微微用力,卻沒有說一句話。


    這個男人心中的傷痛是無法用一言一語可以撫平的,隻能用時間去慢慢撫順了。露絲這樣想的,搭在彼得肩頭的手就更用力了,漸漸的把彼得的身軀囊括到自己的懷抱當中,在漆黑與昏暗當中,感受著這個男人輕微的啜泣。


    露絲的鼻子也開始酸酸的了,他撫摸著彼得的頭發,感受著他身上散發出的強烈氣味。從見到彼得第一眼起,在她的心中,彼得就是一個帶有孩子氣的頑皮青年,有歡笑,吵鬧,有著眾多士兵身上的諸多毛病,但他正直,善良,有冒險精神又是在其他士兵身上所發現不了的。


    對於這麽一個人,露絲時常會有些奇怪的感覺,她說不上來,但就是忍不住想去探索,研究出這個男人真實的內心世界。如今,她再次感受到的便是彼得身上真摯的兄弟感情,但她沒有發現這個黑暗中穿著一身美軍製服,長相又很西化的彼得其實是有著中國人的靈魂。


    走了大約十分鍾左右,原本幹爽的地麵便開始出現了積水,走的越遠,水慢慢深了起來,漸漸沒過了腳脖子。每個人在水窪裏步行時都會發出巨大的響聲,這種聲響在空曠漆黑的地道中所散發出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


    彼得發現前方的燈光突然暗淡下來,緊接著就隻剩下一道藍光在原地忽閃忽閃的。很快,他就聽見了前方士兵的唿喊,隊伍停下了。彼得和露絲走上前去,發現一名士兵竟然掉落在一個水坑中,水已經到達了他的腰部。


    幾名士兵將落水者撈了出來,這個人已經成了一隻落湯雞,站在原地渾身打著哆嗦,手中的藍光手電也在發抖的時候掉在了那個水坑裏,水坑瞬間就變得藍汪汪的了。普萊斯皺皺眉頭,讓另外2名士兵繼續開路。


    藍光再次亮起,隊伍繼續前行。不知過了多久,腳下的路又重新慢慢迴到了幹涸,彼得低頭看了一下,發現這其實是條幹涸的小河流,而剛才落水的地方隻不過是整條地道的凸凹部位而已。他發現露絲的體力似乎有些不支了,腳步開始變得輕浮,便伸手挽住了露絲的腰,這一摟讓露絲發出了“哎呦”的叫喊,臉上的表情也變得痛苦不堪。


    “怎麽了”


    露絲迴過頭露出慘淡的一笑,她撩開衣服的一角,在藍光的映耀下腰部出現了紅紫的一片。她告訴彼得:“剛才在進入地道的時候不小心撞的”


    彼得心疼地將露絲的手拿開,將被撩起的衣角重新掖好,他不想在多看一眼這片紅紫,隻是換了一個姿勢攙扶著露絲,動作盡量輕柔。


    隊伍又走了一陣,突然停下了腳步。普萊斯的聲音低啞而深沉,他告訴後麵的隊伍:“停止前進”


    又怎麽了?彼得的心頭泛起一絲狐疑,在藍光的反射下,除了能在黑暗中發現一條路以外,其他的東西都是一如既往的模糊,他甚至懷疑是否在黑暗環境下久呆的人也會患上類似“雪盲”一樣的症狀,看什麽東西都是黑色的,有一絲光亮反而會不習慣。


    他這麽想著,普萊斯的聲音便再次傳來。這是與前麵士兵的一些對話,似乎說的是,他們好像到了地道的盡頭。


    露絲抬起頭,有氣無力地說:“我們終於要出去了”


    彼得摸摸露絲的額頭,傳到手上的溫度是滾燙的,他緊緊地摟著這個發燒的女人,希望自己能給予她一絲體溫,同時對普萊斯所說的話也給予了深切的期望。


    他看到普萊斯帶著幾名士兵向前麵走去,漸漸變成了幾個藍色的光點,一些聲響也從那個地方發出,黑暗中無人知道他們在做什麽。很快,彼得發現了一道光


    光束越來越大,待普萊斯閃身躲開的時候,光束正好就射在了彼得滿是泥濘的腳上。他揉了揉眼睛,終於看清楚,這道光是一個門縫裏透過來的。


    走近一點,一絲幹燥的空氣也從門縫裏嗖嗖地鑽了過來,風裏的清涼與幹淨讓每一個人都沉醉了,即使他們扔身處黑暗。


    這種感覺一直到很多年以後,彼得都會在黑夜裏迴想起這個日子。


    門裏,漆黑潮濕,門外,則是生機。他們從來沒有與生離的這麽近,這種感覺陶醉著苦難中行走的軍人,激發了他們奔向光明的信心。門緩緩被撬開了,從一指寬的縫隙漸漸變成一寸,一尺,最後變成了半米寬的通道。


    陽光從外麵徹底照進了濕冷的地道,沐浴在每一個人的心頭,他們感覺身上暖暖的,雖然刺眼,但這個感覺不讓人難受。彼得大口唿吸著新鮮空氣,隨著陽光踏出了地道。


    他攙扶著露絲的手鬆開了,脖子處的一絲涼意迅速襲來。待他再次睜開的眼睛的時候,一把槍已經頂在了他的太陽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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