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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靈台閑庭散步般,直接朝著法陣走去。


    這法陣,其實就如特殊的鏡子,當法門被打開時,裏外都能瞧得見。


    裏頭的神月等人,早就提防著趙靈台。雖然阿奴和江上寒兩人,俱是人仙,可誰都知道,趙靈台才是真正的主角。此刻間見他動了,不禁繃緊了弦。


    “他要幹什麽?”


    “似乎要這麽走進來。”


    “走進來?確定不是搞笑?”


    法陣何許事物?陣法玄奧,絕非擺設,各種機關竅門,相互相成,能調動天地元氣,更能輕易絞殺闖關者。


    “問題是,他真得就這這樣走來了……”


    一位老人仙大聲叫道,聲音帶著些惶恐,似乎看到了怪物。


    神月圓睜雙眼,大叫道:“不對!他是看透了此陣,捕捉到了陣眼所在。”


    “怎麽可能?這可是咱們的護山大陣,不是靈台山的。”


    有老人仙失聲叫道。


    天下皆知,趙靈台對於陣法一流頗有研究,作為祖師爺,以劍法聞名天下,可絕不隻有劍法。靈台劍派的大陣,便是他一力完成的。雖然比不過三大仙門的法陣,可也絕不簡單。


    不過對陣法有研究,不代表就精通所有了。其人都沒有來過昆侖,沒有闖過陣,就剛才看了一會,這就捕捉到了昆侖大陣的破綻所在。


    這算什麽?


    可怖如斯……


    神月猛地想到了什麽,臉色鐵青:“我明白了。”


    一人問:“門主,你明白了什麽?”


    神月道:“是山月,當初山月與打神鞭一同隕落,想必是把魂魄寄身在打神鞭內。趙靈台得了打神鞭,定然也煉化了山月的神魂。通過這般,他對我們昆侖的了解,也就不足為奇。”


    一位老人仙吃驚地道:“你是說,山月把什麽都抖出來了,出賣了昆侖?”


    神月冷哼一聲:“為了活命,什麽作不得?況且,就算不說,趙靈台就沒有辦法逼問,抽絲剝繭,弄出情報來嗎?”


    眾人聞言,作聲不得。


    山月能執管打神鞭,在門派中的地位自是非常高的,可以說僅次於神月之下,屬於不折不扣的第二號人物。山月的隕落,對於昆侖是一大沉重打擊。隻是諸人還沒有想到趙靈台會通過山月的神魂,從而對昆侖了如指掌。


    這樣的話,昆侖有什麽,不都被趙靈台掌握了?


    兵法有雲,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而今人家什麽都知道了,還怎麽打?


    怪不得有恃無恐,大張旗鼓而來,這是勢在必得的一戰啊。


    其實神月隻說對了一半,山月的陰神,的確被趙靈台煉化了,而在此之前,山月也的確跪地求饒,要用情報換命來著,可趙靈台並未答應,直接滅殺了,將其陰神送給了妖身吞噬,大補。


    但即使沒有獲悉什麽情報,對於昆侖,趙靈台也沒有什麽可擔心的。論個人修為,他與兩名弟子,三個人仙,足以淩駕其上;而關於外物輔助,更是不足為慮,有造化金錢在,哪怕隻煉化了那麽一點點,卻也是碾壓級的。


    那可是道寶。


    大道三千,天道唯九。


    而昆侖上下,撐死了那點古物,卻都是山寨貨色,勉強算法寶而已。對於過往的人間,倒是高高在上,難覓對手,隻是現在嘛,世道早已天翻地覆。


    什麽古物,什麽法陣,當修煉到了境界,本質卻都一樣。


    當然,這也不意味著趙靈台就能無視人間一切了。他讓阿奴和江上寒聯手暴擊,就是逼出昆侖法陣的法門所在。然後看清楚明白了,就能走進來了。


    唰!


    也就轉瞬功夫,趙靈台的身影就出現在昆侖內門廣場之上,背負雙手,施施然地麵對著眼前數以千計的昆侖中人。


    偌大廣場,萬千人群,鴉雀無聲。


    這一幕,實在太震撼性了。在年輕的昆侖弟子眼裏,他們甚至覺得趙靈台的身形頗為優雅而瀟灑,仿佛穿過雨幕的少年,身上滴水不沾。


    神月等人都有些呆住了,不再凝聚元氣。


    廢話,人家都走進來了,還運轉法陣有甚意思?徒然浪費力氣罷了。經過剛才那一陣子的相拚,幾位老人仙們已經損耗不小


    神月眼神複雜地看著趙靈台,一會之後,才苦澀地道:“把法陣撤了吧。”


    “是。”


    縱有不甘,縱有憤懣,更多的卻是無奈。


    大陣關閉後,阿奴等人很快就來到,站在趙靈台身後。


    一方五人;一方上千人,在數量上形成鮮明的對比。隻是修仙界中,數量,從來不是決定性的因素。


    神月深唿吸口氣,一拱手:“趙門主。”


    趙靈台還了一禮:“神月門主,嗬嗬,這應該是我們第一次見。”


    神月問:“別的話不多說,昆侖與靈台之間,可還能商議?”


    對於他的身份而言,問出這句話,幾乎等於是祈求了。


    趙靈台淡然道:“我記得當初山月等人來到我靈台山,也沒有任何要與靈台商議的意思。”


    神月點點頭,事到如今,他倒放開了:“既然如此,那就一戰吧。”


    趙靈台伸手一指,指著後麵黑壓壓的昆侖弟子:“大戰之下,難免禍及池魚。你們的弟子,可以離去。”


    由於之前對護山大陣有著極大的信心,想著就算打不過,也能守得住,是以大部分的親人和弟子,都留在內山上,現在幾乎是被人一鍋堵在了這兒,現在聽聞能讓那些弟子離開,神月先是一喜,隨後又是懷疑起來:趙靈台,有這麽好心?莫非有著陰謀。


    當下冷笑道:“你就不怕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趙靈台嗬嗬一笑:“如果你們都不在了,那麽昆侖,也就不在了。昆侖不在了,哪還有昆侖弟子?”


    神月臉色一寒,這話,可真是誅心之言,紮心窩子了。一位老人仙按耐不住地罵道:“趙靈台,勝負未定,你休得猖狂。”


    趙靈台不置可否:“我這趟來昆侖,是為了讓昆侖除名,但不想大開殺戒。這些弟子,都是人間修者,朝氣蓬勃,還能有著美好的生活,何必一起死在這兒?”


    “好!好!”


    神月咬牙說道:“既然你大方,這份情,我昆侖領了。”


    說著,轉身對後麵道:“爾等現在,立刻下山,各覓去處,各奔前程。”


    老人仙們欲言又止,心裏也都明白,這是神月要替昆侖留火種。如果這一戰,昆侖能勝,那眾多弟子自然能迴來;如果敗了,也不至於香火斷絕。


    想當初,山月等人攻打靈台山時,趙靈台也曾這般操作過,先把人給遣散了。


    對於師尊的決定,阿奴和江上寒自是無條件服從。兩人看來,這些昆侖弟子也沒甚可擔心的。靈台劍派,從來都不是那種趕盡殺絕的門派。而唐聽雨,卻想深了一層,記得趙靈台曾經很蕭索的說過,人間,不值得留戀;而對於人間的人,又有什麽可顧慮的?不管是昆侖的人,還是別的修行者,在其眼裏,恐怕已成螻蟻。


    這絕非是自負和蔑視,隻是境界上去了,眼光就不同了。


    早已經是不同世界的人。


    聽到門主下令,有一部分門人痛哭流涕,有一部分人當即表忠心,要留下來決一死戰,與昆侖共進退……


    趙靈台視而不見,反而慢慢欣賞其四周的景觀來。


    他這是第一次上昆侖,見門中設施,的確有稱道之處。但也就那樣了,離不開人間的小家底氣。畢竟是到過仙域,見過仙宮的人,曾經滄海。


    約莫半個時辰,昆侖門人幾乎都走光了,一些不願意走的,也被神月態度強硬地趕下山去。這些弟子,很多都是嫡傳,悉心培養起來的。哪肯讓他們呆在這,白白犧牲?


    不用多久,偌大的廣場,就變得空蕩起來。


    趙靈台似笑非笑:“神月門主,你須知道,現在昆侖山周圍,可是人山人海,不知聚著多少修者。你們的弟子下去,可得小心了。”


    神月冷笑道:“這個不用你勞心,我昆侖門人,還不至於連些阿貓阿狗都怕。”


    趙靈台點頭:“那就好,既然如此,就開始吧。做過這一場,我還趕時間呢。”


    神月聽著,恨得磨牙,這般口氣,實在太狂,仿佛吃定昆侖一般:“好,盡管劃下道來。”


    趙靈台淡然道:“我帶著這些弟子,都是來觀摩學習的,所以,他們隻會站在後麵看。”


    神月一聽,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你一個人上,就不怕我們車輪戰?”


    趙靈台搖搖頭:“車輪戰太麻煩,你們一起上得了。”


    “狂妄!”


    “好小子,真當自己是神仙了!”


    幾個老人仙當即暴跳如雷起來。他們是老,可也是人仙,趙靈台憑什麽這麽狂?


    神月怒極而笑:“我昆侖還不至於占這便宜,各位師弟,你們就在後麵掠陣,待我上去,領教趙門主的本事。”


    說著,大踏步上前來。


    趙靈台也不廢話:“也罷,那就這樣,莫說我不給你們機會。”


    隨即迴頭:“阿奴小寒,你們都給我看明白了,這樣的機會可是難得。”


    “是。”


    諸人同聲應命,全神貫注起來。


    神月長袖揮舞,忽而伸手一指,一道法訣打出,朝著趙靈台當頭落下。


    “劍來!”


    趙靈台意念一動,騰蛇劍現,與這道法訣纏鬥起來。


    在人間,修士之間的拚鬥,還離不開江湖的風氣和習慣。招式來往,看著熱鬧,實則入不得流。不過這到了陽神境界以上,拚鬥的形式就變得不同了。簡單而實用,咫尺之間,往往生死立判。手段也會變得豐富精彩,頗具奧妙,從而具備了神通的色彩。讓些凡人見著,如見天人,稱之為仙。


    神月知道趙靈台的厲害,一出手,便是壓箱子的看家本領,毫不留手。


    阿奴等人得了趙靈台的吩咐,凝神觀戰,潛心領會其中玄妙。兩位新晉人仙,在境界上的確達標了,可實力論起來,略顯膚淺,比不過神月等人的老辣。畢竟在實戰上,是欠缺火候的。當初阿奴與昆侖老人仙大戰,便處於下風。


    這些,都需要通過學習而取得進步。


    趙靈台有心展現,與神月對陣時,一口飛劍,騰挪旋舞,盡顯威能。


    鬥得一陣,神月就知道自己絕非對手,也不遲疑,猛地伸手一揚,亮出一麵旗幡。


    轟!


    旗幡見風而長,獵獵聲響,朝著趙靈台砸落。


    “落魂旗?”


    趙靈台不驚反喜,劍光一卷,纏上了旗幡。


    神月見狀,吃了一驚:“你怎地不受影響?”


    趙靈台哈哈笑道:“我連打神鞭都能收,何況此物?”


    說著,手底毫不遲疑,劍光吞吐,已然把旗幡壓住。


    神月大驚,再度拿出一碗,往前一潑。


    半碗黑水翻騰而出,仿若一道激流,咆哮洶湧。期間又夾雜著無數可怖的吼叫聲,一頭頭魔物在黑水中顯現,張牙舞爪,十分猙獰。


    在後麵掠陣的阿奴等人見狀,暗暗心驚,修為弱的許君,甚至直接喊出來了:“師尊小心!”


    他們光是聽到黑水魔物的吼叫,就覺得心驚膽戰,很是不安了。如果以這樣的狀態對敵,肯定大受影響,稍不留神,便會落敗身亡。


    趙靈台雙目一凝:“沒想到昆侖之上,還溫養此等魔物,卻不知殺戮了多少人,將那些鬼魂投入至此。”


    神月使出了這口碗,麵目都變得有些猙獰起來:“所殺的,都是反抗昆侖的人。現在,輪到你了。”


    趙靈台搖搖頭:“是嗎?”


    說話間,一聲咆哮,驚天動地,隨後妖身騰躍而出,張開大嘴,往前一咬,就將那道黑水給吞進了口裏,當真是幹脆利索,半滴不剩。


    “你……”


    神月大驚失色,沒料到會是如此。


    說時遲那時快,趙靈台疾步而上,就來到神月身前。這老人仙還想躲避,金光一閃,往下一照,嗖的,就把這位昆侖門主給收了。


    剩下的幾位老人仙見狀,隻駭得道心不穩。本想著門主大人有著兩件古物,再怎麽樣,也能跟趙靈台鬥個分。怎地一會兒工夫,兩件古物皆被破,就連神月本人,也被收掉了。


    如斯手段,出神入化,可不是神仙來著?


    趙靈台看著他們:“我說過,給過你們機會的了。”


    說話間,身形變幻,形同鬼魅。


    “走!”


    這時候,幾位老人仙哪裏還有戰的膽氣,就想分頭逃竄,卻怎麽跑得掉?


    金光閃現,無一落空,將他們盡數收進了造化金錢的錢洞裏頭。想當初,李黑魚都被這金光一刷,毫無抵抗之力就沒了。這些老人仙,也不過如此。


    整個過程,簡單而輕鬆。


    那邊唐聽雨已經看得有些呆了。


    不過這其實也不意外,出關後的趙靈台,實在太強了。唐聽雨隻是暗覺幸運,改換門庭,否則的話,她還留在昆侖,隻怕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以神月為首的老人仙們全部隕落,正式宣告昆侖的隕落。


    趙靈台轉身對江上寒道:“小寒,你出去宣布下,就說從今天起,昆侖外門,就改名為靈台外門了。”


    “是。”


    江上寒恭敬地應道,又問:“是不是要把劍派搬過來?”


    趙靈台道:“此地更適宜修煉,就讓小流他們搬過來吧。”


    江上寒又問:“那靈台山那邊?”


    “我自有安排。”


    “好。”


    江上寒不再多說,立刻出去了。


    很快,這一轟動性的消息就傳揚出去,昆侖除名,靈台取而代之。


    趙靈台又道:“阿奴,你們幾個四下走走,把東西看好了。”


    “遵命。”


    阿奴他們歡天喜地地領命而去,之前趙靈台讓昆侖弟子離開,偌大山門,空蕩蕩的,正方便行事。當然,下山的昆侖弟子多少也帶著東西。但那點東西比起昆侖的寶庫來,隻是九牛一毛。


    而這個時候,外麵看熱鬧的人,是斷然不敢摸上來的。


    整座昆侖,都歸靈台所有。至於後麵的利益分配,那就是後麵的事了,總之少不得道盟那一份。


    趙靈台徑直前往後山,來到神堂之外。抬頭所見,一座座神像豎立,顯得莊嚴肅穆。


    “咦?”


    趙靈台發現神像之上,存在著神性氣息,就跟龍王廟城隍廟的神像一樣。


    “果然是這樣啊……”


    趙靈台喃喃道,他來到神堂門前,見一麵鏡子懸掛在門額上。


    突然間,鏡麵如水波蕩漾,出現了變化。隨即有一股磅礴可怖的氣息慢慢漏了出來。


    唿!


    方圓之地,風停止,雲停滯,就連空氣似乎都凝固住了,讓人動彈不得。


    趙靈台但覺得渾身血液在凝固,仿佛被無數看不見的繩索綁到了身上,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十分難受。


    刹那間,他就想起昔日在謫仙門,被那縛仙索捆住時的情況,幾乎一模一樣。


    嗡!


    一道金光現,正是那造化金錢。得了這金光護身,趙靈台終於喘過氣來,仿佛一條離岸的魚兒得了水,重新活過來了。


    “果然是你!”


    有蒼樸的聲音從鏡子傳出來:“我知道你是誰,我會在天庭等你,嗬嗬嗬!”


    言語渺渺,慢慢沉寂。與此同時,那股可怖的氣息也收縮,沉匿不見。


    砰的一下!


    古鏡掉落,四分五裂。


    唿唿唿!


    方圓四周,風又吹起來了,雲又動起來了。


    趙靈台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渾身已經大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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