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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春之月,有桃花盛放,灼灼其華。


    夜涼如水。柔和的月光給大地披上一層銀紗,不知名的蟲兒啾啾地叫喚,在池塘水邊,蛙鳴響亮。


    這是一個熱鬧的春夜。


    夜已深,人入睡,許家莊大門簷下懸掛的大紅燈籠依然亮著,照出一片光。


    卜卜卜,當當當!


    “春寒料峭,小心著涼!”


    打更人提著燈籠走過,聲音有氣無力。突然,他的眼睛睜得大大,被那邊明亮的月光給驚到。


    一片月光,恍若傾瀉的水流,又如同懸掛的一道虹,遠遠看去,使人驚歎。


    “據說許家千金得了仙家青睞,很快便會登山學劍成仙,這莫非便是她在修煉所造成的奇觀?”


    打更人一顆心砰砰亂跳,遠遠在許家莊外麵瞧著,好一會才記起本分,又敲響銅鑼走動起來,一邊走,一邊忍不住頻頻迴首去看那月光。


    他沒有進莊,自也不知道月華傾注而下所籠罩的哪裏是什麽千金小姐,而是一頭皮毛黑白相間的小狗。


    小狗仰躺在狗窩頂棚上,四腳朝天,擺著奇怪的姿態,在月光的沐浴下,望著天上明月的眼神卻是莫名憂傷,情態模樣極具人性化:


    “一轉眼,被貶落凡塵已經兩個多月了……該死的天庭,該死的慶佑星君,該死的投胎為狗……”


    心裏憤懣,無以言語,他現在可沒法口吐人言。


    “奇怪的是,為什麽我的魂魄完好無缺?什麽都還記得,以前修煉的法門劍訣一點不漏。”


    趙靈台覺得十分疑惑。


    按道理說,遭受雷霆天罰,被抹去三生印記,那便是渾渾噩噩的狀態,投胎為狗,就是一頭狗了。出生、養肥、被宰、成為人們餐桌上的食材……


    如此而已。


    他想到了遭受天罰時腦海突然出現的那一道神秘金光,隻是這段時日不管怎麽冥思苦想,金光都不再出現,消弭得無影無蹤。


    也許,自己得以保存魂魄記憶的原因根源就在此處。


    問題在於,金光是什麽,又是誰發出來的?


    趙靈台自問是飛升仙界的新人,一無師門庇護,二無友朋照顧,完全的陌生,誰會來搭救呢?


    “哎,不管它了。天可憐見,不至於魂飛魄散,得以保存住卷土重來的一點希望……”


    飛升之前,趙靈台浸淫劍道,行走天下,著實掌握了不少劍術法門。他雖然得仙人撫頂開竅,但一輩子的修為境界基本都是靠自己一點點領悟和苦學而得到的。


    短短百年光陰,從無到有,從有到達,進而突破瓶頸,飛升仙界,足見其天資卓越,驚才絕豔。


    當命運給他開了個莫大的玩笑,又得從零開始,是否還能頭角崢嶸,再起風雲?


    不,這一次不是從零開始。


    那滿腦海的閱世記憶,那各具奧妙的劍訣法門,那銘刻於心的道行感悟……都是得天獨厚的資本財富。


    可惜的是,目前狀態為狗身,諸多本事無法施展運用,隻能先通過法門吞吐日月精華,修煉出人身再說。


    “眼下這樣的自己,若被人發現,定然會被認定是一頭狗妖,從而被降妖除魔吧……”


    趙靈台自嘲了一把。


    不過他並不是太擔心,他吞吐日月精華的法門儼然正統,氣息純粹,堂堂正正,遠非那些邪門歪道可比,不帶絲毫邪祟,等閑不會招惹事端。


    半個時辰後收功,月光消散,他並未落迴狗窩,而是繼續躺在頂棚上,玩起高難度動作,兩條後腿居然搭起二郎腿來,寫意得很。由於剛吞吐完月光精華的緣故,全身皮毛色澤明亮,非常惹眼。


    這段時日,除了吞吐日月精華,趙靈台什麽都不用吃,形同辟穀。利用精華之力淬煉根骨經脈,不染煙火,對於修為增進頗有裨益。再說了,他也吃不下那些醃臢事物呀。


    臭烘烘的狗窩趙靈台也甚不習慣,若非礙於目前狀態,他早就跑掉出去了。每當夜深人靜時,他溜到頂棚來躺著,享受安寧。至於那頭有著生育之恩的母狗,他也不怠慢,盡可能地施以迴報,送了一團精華之力給它。想成妖是不可能了,延年益壽卻沒問題。


    趙靈台當下能做的,隻能這些,算是了卻一段因果。


    做完功課,開始想事情。他努力壓製住,不再去想仙界想天庭,天上的世界如今已無限遙遠,虛無縹緲,多想無益。


    他想得最多的,便是一手創立的靈台劍派。


    其實在飛升前十多年間,趙靈台一直在閉生死關,足不出戶,對於外麵事物不聞不問,劍派事務也不例外。那個時候的他,已經放手不管門派的事情了,發展得如何,也不得而知。


    更不用說飛升之後。


    仙界的時空與凡塵大不相同,屈指一算,他在上麵呆了也有些時日,那麽凡塵光景匆匆。折算起來,對於劍派近二十年的境況都是一片空白。


    這二十年來,劍派應該蒸蒸日上,節節攀高吧。


    當年趙靈台收了三個資質不錯的嫡傳弟子,並在閉生死關前吩咐他們要好好打理門派的。


    “前些日子聽喂狗的下人提過,說許家千金拜到了靈台劍派門下,嘿,倒是緣分……”


    突然間,趙靈台很想迴靈台山看看。不過他現在的樣子,要是跑迴劍派表明祖師爺的身份,那迎接他的絕不是掌聲和鮮花——好吧,他也無法表明!


    故而迴門派的事,不宜操之過急。


    一夜無事,第二天天剛亮,嘩啦啦地來了三四個人,都是下人打扮,在一位管事的帶領下來到狗欄前。


    那管事叫道:“老爺吩咐,明天便是祭祖吉日,要殺狗取血備用,需公狗之血,量要多,莫要出了紕漏。”


    那負責養狗的許三趕緊迴答:“隻剩兩隻公狗了,哦,還有一隻出生快三個月的,不知合適否?”


    “一並抓了,湊個數,用籠子裝好,送到廚房去宰。”


    下人們得令,紛紛擼起袖子,拿著籠子,進來抓狗。


    躺在角落的趙靈台一個激靈,對方的言語,他可都聽得明明白白,心裏暗罵一聲:“做個狗也不得安生……”


    想都不想,一骨碌爬起來,四足發力,嗖的,非常瀟灑地跳躍過狗欄,撒腿便跑。


    “不好了,許管事,一頭狗仔跑出來了。”


    “往哪裏走了?”


    “那邊,快追,抓住它!”


    諸人一時間也不去想為什麽這狗崽能跳過高達六尺的狗欄,吆吆喝喝,急忙來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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