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橋是一個比較內向羞訥的人,自從上次被李嬌姬一腳踢飛,撞到了一個女孩子之後,才知道什麽叫做溫香滿懷,才知道什麽叫撞出愛的火花,從此撞開了情竇。那個女孩子的身上特有的香味李哲橋再也無法忘懷,日思夜想,連晚上秉燭夜讀的時候都好象四周散發著同一種馨香。一個墜入暗戀之中的人是很容易被別人看出來的,特別是像李哲橋這樣不懂修飾自己的人。當他經常望著窗外出神,當他時不時地盯著哲學書卻吟出幾首唐詩宋詞什麽“相思瘦”呀“靜相候” 呀之類,當太陽還高掛天空顯耀自己老當益壯的時候李哲橋就嚷著要去打籃球之後,我們知道,李哲橋這小子一定是喜歡上哪個女生了。 可是在我們的嚴刑逼供之下,他居然像當年的地下工作者一樣地無畏拒絕透露半點風聲。最後我隻好出絕招了,猛的操起一根通了點的電老虎對準他的鼻孔,大喝,你小子到底說還是不說?啊?現在給你五秒鍾考慮,五秒鍾之後你就去你自己的鼻孔裏麵找電老虎去吧!一,二,三,四……李哲橋的鼻翼急速地翕動著,他自己已經是聞到了自己的鼻毛被烤焦了的味道,在我正準備再插入0.01公分的時候大吼:我說!
我拍拍他的肩膀,早點說嘛,何必受罪呢?你看,都烤焦了好幾根鼻毛。不過你的鼻毛太過外露,幫你烤去幾根也是為你的形象著想。
李哲橋虎口逃生般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好一會兒才說,就是那天和李嬌姬她們一起打籃球的時候那個被我撞倒的女生。
趙季仔細迴想,和李嬌姬她們一起的那個女生?
是的。
嗨!沒事,這件事情句包在我身上了。
晚上趙季和李嬌姬在進行著一些情侶之間的動作之餘就問了,小雞雞。還記得我用籃球打到你的那天,你還有和哪幾位女生在一起嗎?
正在享受著的李嬌姬“啊啊啊”地小聲的呻吟著,突然聽到一邊手腳並用的男人居然敢問她還和哪幾位女生在一起?舊歡未了,又想從舊歡身上尋覓新目標拉?
李嬌姬怒氣大發,一巴掌就捆到趙季的臉上,頓時五條蚯蚓般的紅痕迅速地爬上趙季的臉上,趙季還以為自己手上的動作過重,搞痛了李嬌姬,急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
而李嬌姬一見趙季馬上就承認錯誤,以為他是心虛所致,不禁感歎自己不能慧眼識人。挑錯了一個花花公子來做男朋友,現在是占了便宜就道歉,那不久後就要分手了,而且還要分手後行同陌路。李嬌姬想到這裏,那時胸口就像大火燎原一樣,“啪”的又一巴掌捆過去,狠狠地抽在趙季的臉上。
趙季半哭著說,你要打就分開兩邊臉來打嘛,現在你兩巴掌都是打在我的右臉上,醜死了!你 叫我以後怎麽見人嘛?嗚嗚……
李嬌姬見趙季哭了,想畢竟是和自己有過肌膚之親的第一個男人,於是心裏也就難過起來,責問道:那你怎麽可以這樣子對我?
趙季說,如果動作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你就指出來告訴我嘛,怎麽總是動不動就打人?
李嬌姬聽了有蹺蹊,頓時冷若冰霜地問,什麽動作?
趙季茫然,你剛才打不是因為我剛才的動作過重了嗎?
李嬌姬說,什麽動作過重?我恨你花花公子、狼心狗肺!
你說什麽嘛?哪來的花花公子、狼心狗肺?
那你剛才問什麽來著?
我問什麽來著?我幫我宿舍的人問一下那天和你在一起的女生是誰難道也有錯嗎?
哦。李嬌姬長歎一口氣,原來是這樣。
趙季不幹了,覺得剛才那兩巴掌打得真是太冤枉了,於是這時候就撒起嬌來,你說,你說,你這樣子不分青紅皂白地就打人是不是不對?還一邊扭著肥腰一邊用手去揩眼角的眼屎。
李嬌姬見趙季“哭”得這麽傷心,急忙從一邊的口袋裏拿出一包大流量裝的衛生巾遞給趙季,道歉說,對不起了,相公。對不起了好不好嘛?一邊說著還一邊主動地將身子貼上去。
趙季見嬌也撒夠了,嫌疑也洗脫了,再裝下去恐怕會穿幫,於是說,算了。那那天你到底和哪個女孩子在一起呢?
你是說哪個女孩子?那天我們宿舍的人好象都在。
就是李哲橋撞倒的那個。
我不知道李哲橋撞倒哪個呀,當時我還被你們幾個大男人壓住呢。
趙季想了想也是,於是隻好叫李嬌姬迴去之後問一下她們宿舍的人有沒有人記得,便將李哲橋的事拋到九霄雲外,繼續和李嬌姬進行一些少兒不宜的動作。
第二天趙季再向李嬌姬問起關於李哲橋的事情,李嬌姬麵露難色地說,我們姐妹說她們好象都被撞倒了,不知道李哲橋所指的是哪一個?況且我們宿舍的人也不認識李哲橋是哪一個人。
趙季聽了大吃一驚,李嬌姬這小子不會是想著三妻六妾吧?這在中國現在行不通也。
迴去問起李哲橋,偏偏李哲橋咬定就是撞倒一個,激動地嚷:我就是撞倒一個,你說這咋辦呐?你說這咋辦呐?
這樣棘手的他迫使我們宿舍五人緊急召開了一次應急會議,把李哲橋的問題當作頭等大事來辦,堅持壓倒一切的方針,堅持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用思想理論來指導實踐,看透這個問題的本質,發現其中規律,從而找出解決的方案。
既然要召開會議,那當然少不了糖果餅幹瓜子,還要有茶水、酒水之類,這些采購工作當然是由李哲橋來完成,經費暫且從李哲橋的生活費中支付,這個經費什麽時候補上嘛,有時間再另外開一個會議來商討解決。
整場會議過程中,李哲橋就像一個服務生一樣忙前忙後跑左跑右,一會兒趙季喊著要斟茶,李哲橋趕緊端著茶壺過來斟上;一會兒小軍嚷著要挖一下耳屎,要不然就聽不清楚是誰在偷偷放屁,李哲橋急忙送上挖耳小勺;一會兒李雅說指甲太長了影響講話時候手勢語的發揮,李哲橋就衝衝地跑迴去找指甲刀;而我就不會像他們三人那樣子叫李哲橋跑來跑去的了,我是一個有文化有知識的“四有”新人,在此同時又是一個有著良好的社會道德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合格公民,所以,我最多隻是叫李哲橋靜靜地蹲下去幫我捶捶腳按摩按摩背而已。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小軍一邊叼著一根火柴當牙簽使用著一邊侃侃而談,我們的李哲橋同誌身處迷境,隻有我們才可以解救你的了……等待掌聲,一分鍾之後不見掌聲響起,隻見大夥都在風卷殘雲般地吃著東西,隻好繼續接著說……我們先來看一下……(為讀者的健康著想,此處省略去幾萬字)……最後,在最後,我想說的就是……我說完了。謝謝。說罷就坐下來吃東西了。
我捅了捅旁邊的正在狼吞虎咽的趙季,表示輪到他講了。他抬起差點就埋進蛋糕盒裏的頭顱,站起來張口便首先朝著坐他對麵的李哲橋噴了一口的蛋糕屑,然後就咕嚕咕嚕地含糊不清地開始念經。一邊念著嘴巴四周的蛋糕屑還一邊喳叭喳叭地直往下掉,紛紛揚揚的像寒冬臘月裏的雪花。
一會兒就頌經完畢,繼續往蛋糕盒裏麵“埋頭”工作。
李雅則更加簡單明了,簡單一點,直接就跟她說,我愛你。
我表示讚同李雅的說法,但是首先要找出是哪一個女孩子。
李哲橋聽了這次會議我們四人的發言,有如醍醐灌頂般猛然大悟,歎道,對!對!這次的會議開得真是太成功了,順利解決了當前麵臨的難題!
於是大家繼續吃東西,任務便又推到了趙季的身上。
趙季想了想,拿出資本家剝削勞苦大眾的吃相對李哲橋說,我覺得你應該送李嬌姬一點東西,以表示你的誠意,這樣的話我也比較好辦事。
李哲橋聽完之後馬上就去買了一個剃須刀迴來,說,我想了很久,覺得就這個最適合李嬌姬的了。她的光頭那麽光滑,可是頭發總得每天長一點出來呀,那麽用剃須刀把每天長出來的頭發剃掉,這樣的話就可以保持完美的光頭形象了!
趙季剛開始不要,怕送給李嬌姬的時候臉上又要成為藝術品了,但經過我們四人的一致認同和讚揚之後,才勉勉強強地表示可以送來試一下,但如果她不滿意就得另買。
趙季晚上約李嬌姬出來,把剃須刀緊緊地攥在手裏,準備等一下如果李嬌姬見了不喜歡的話就把它扔了,免得成為殘殺自己的兇器,順便說清楚是李哲橋叫送的,自己不過是代勞而已。結果李嬌姬見了剃須刀之後非常高興,還稱讚趙季有創新意識和有開創先河的勇氣,問,這是你去買的嗎?我好喜歡哦!
趙季順口就答道,是呀,當然是我親自去為你挑選的,我就知道你喜歡這種類型的東西。這時候對於趙季來說什麽李哲橋早就被他拋一邊去了。
李嬌姬說,你真是體貼人了,知道我的腋毛那麽重,其實我也有經常剃的。想不到你這麽細心。說罷還舉起雙手把狐臭味的發源地伸向趙季的兩個鼻孔中,差點把借花獻佛的趙季給熏昏過去。
趙季突然想起,那你以前拿我的剃須刀……也是……搞這個嗎?
是呀!有什麽問題嗎?李嬌姬一臉白癡地望著駭得一臉白癡的趙季。
趙季頓時覺得翻山倒海般的惡心,自己每天都親吻幾十遍的剃須刀居然……居然被他放到狐臭味發源地中去熏陶!越想越覺得嘴邊爬滿了蠕蟲般惡心。
趙季一抬頭又剛好見到李嬌姬投降式的舉著雙手,馬上蹲下來清理腸胃。李嬌姬見狀也蹲下來用手輕拍著趙季的後背,問,怎麽拉?吃壞肚子了嗎?
趙季勉強地撐起腰,沒事,沒事,我吐呀吐呀的也就習慣了,請給我一點時間。
過了好一會兒,漸漸吐習慣了的趙季便和李嬌姬商量起李哲橋的事情。趙季說,現在李哲橋隻能夠聞得出那種香味,連他自己也忘記了那女的長什麽樣子,你認為有什麽辦法呢?
李嬌姬凝思了一會兒,說,不如這樣吧,大家一起出來吃一頓飯呀,看看到時候李哲橋能不能認出那位女孩子來。
這樣不行吧,李哲橋都說了認不出樣子來了,隻認得香味,看人也沒有什麽用呀。
那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你真是沒頭發也沒見識。
你才有頭發沒見識呢……
兩人商討一會兒就開始動作,動作完了又開始商討,如此輪迴了幾次。突然趴在李嬌姬身上的趙季看著李嬌姬兩處濃濃的腋毛,聞著她衣服上殘留的一絲狐臭味,靈感敲門了。
趙季說,不如這樣子吧。恩,不過你要冒一些風險。
李嬌姬此時正處於酥睡狀態,輕聲碎語的說,你說來聽聽。
把你們宿舍的女孩子的內衣每人偷一件來給李哲橋嗅一下句知道拉!
你神經病犯了是不是?這樣的事我不做!
做嘛。
不!
做嘛。
不!……
最後趙季說一百塊一件!
好!成交。李嬌姬爽快地迴答道,不過要先付百分之五十的定金。
趙季迴到宿舍和李哲橋說起的時候,李哲橋馬上就傻眼了。就算他把所有的哲學書都給賣了也不過兩三毛錢一斤,要多少斤才有五百塊呀!看來學富五車這個東西呀,也還是有區別的,有的人是學富五輛奔馳,有的人是學富五輛破自行車。而不幸的是,李哲橋屬於後者。
李哲橋後來真的把全部的哲學書都給賣掉了,一同賣掉的還有我們宿舍所有人上學期的教材、作業本之類,以及這個學期某些整整一個學期下來也沒有上得了幾節課的教材。看來李哲橋不僅賣掉了自己所有的哲學書,也一同賣掉了自己之前的人生觀。
看著一大疊一大疊的書全部裝進拾荒者髒兮兮的大口袋裏,想著以後這些書經過機器之後又將成為一張張的白紙。李哲橋最後說了一句:一個好的女人就是一本好的哲學書。
他到底是在尋找哲學還是在尋找女人?
趙季後來也沒有食言,不久後就真的提著一大包的女人的內衣內褲之類的東西迴來,並且李嬌姬還在每件內衣上麵都做了標簽,哪件是哪一個人的一目了然。看來李嬌姬也還是一個細心的人。不過是不是看在錢的分上才細心的那就不知道了。
小軍看著這麽一大堆的女人內衣飾物,說,這些東西真他媽的引誘人犯罪呀!其實,跟我們身上穿的衣物又有什麽不一樣呢?隻不過形狀不一樣而已,材料都是一樣的。但是,多少人為了這些東西而走上犯罪的道路!
李哲橋則蹲下來一件一件地很細心地聞著,仿佛這些不僅僅是女生的內衣飾物,更是一種神聖而不可褻瀆的靈性之物,神情專注純潔地讓我們汗顏。我們看到這些東西之後除了往同一個方向想入非非之外,通常很難去想別的什麽東西,而李哲橋呢,我敢肯定他現在腦袋裏沒有一絲一毫的非分之想,他是在尋找自己的愛情,尋找自己的理想,尋找他的世界裏麵我們所不能悟解的一些東西。
終於,李哲橋舉起一件粉紅色的內衣興奮地喊著:就是這件了!是它了!神情像極了一個迷了路的小孩子找到了他的母親一樣,那麽的有歸屬感,那麽肆無忌憚地喊著笑著。
我們都由衷地為他而感到高興,趙季拿出標簽一看,說,她的名字叫做梁筱碟。明天晚上我就叫李嬌姬約她出來。哈哈,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可惜這句話未免說得太早了。
由於“燈泡”無須太多,第二天晚上隻有李哲橋一個人跟著趙季去約會李嬌姬和梁筱碟。四人一行走進一家飯館。不久後,趙季和李嬌姬便找了個借口溜了出來,讓李哲橋和梁筱碟兩個人獨自在裏麵發展。
一出到外麵,李嬌姬就擔憂地對趙季說,其實梁筱碟的背景有些複雜。聽說她高中的時候就是經常出外麵混的,還打過胎,上了大學後才兩三天就找了一個男朋友,又過兩三天句分手了,從此她三天兩頭就玩換男朋友遊戲。在我們宿舍她就常常也不歸宿,抽煙喝酒猜拳打架,無一不曉,無一不精,平時也很少和我們在一起。也就是那天很偶然的她才說要和我們一起去打籃球,結果就碰上你們了。
趙季不以為然,那說明了是緣分所然嘛,沒事的,上天的安排是最大的嘛,況且,真心相愛的兩個人是不會計較彼此的過去的。
李嬌姬還是一臉擔憂地說,我覺得他們兩個人不太可能在一起。
但結果李嬌姬的猜測錯了,李哲橋和梁筱碟兩人第二天就宣布成為情侶,第三天就發展到了去食堂互相喂飯的地步,從此他們兩個人每天都如膠如漆般幸福萬分地生活在一起。
從這以後,李哲橋的生活便開始有滋有味起來,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孤僻了,有時候還會聽到他在衛生間裏麵幹哼幾句“我想要的幸福,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什麽的,偶爾開心起來也學會了和我們交流一下經驗,當然是交流關於和女朋友在一起的時候該做什麽和該怎麽做的經驗。
我們也挺為他開心的,畢竟一個人獨處得太久,對身心的發育成長不利,而有一個女朋友就不一樣了,至少有了一個可以任意傾吐心事的伴。
日子依舊如火如荼地過下去。
這天晚上,大禮堂裏麵有一個晚會,路過的李哲橋和梁筱碟就走進去看了。梁筱碟一邊看著精彩紛呈的節目一邊唧唧喳喳的亂叫,靜靜站裏在一旁的李哲橋突然便發現,自己一直以來孜孜不倦地追求的幸福青鳥,原來也不過是等同於一隻小麻雀,在燈光閃爍的禮堂裏,在一個因絢麗的光彩而豔若牡丹的梁筱碟身旁,心如止水的李哲橋顯得是那麽的不協調,就好象冰與火結合在一起,要不就是火熔化了冰,要不就是冰凝固了火。
梁筱碟很快又和旁邊的帥哥攀談起來,一會兒工夫就熟悉得仿佛相交了幾千年的朋友,把李哲橋冷落了在一旁。隻見旁邊的那個把頭發染得鏽跡斑斑的小混青甚至還和梁筱碟勾肩搭背的,梁筱碟也不大抗拒,任由他的大手搭在自己白嫩的肩上。李哲橋和梁筱碟這麽久以來連手都沒有怎麽牽過,隻有那麽的幾次都是梁筱碟主動牽上李哲橋的手,很明顯,李哲橋是一個內向並且保守的男生,而梁筱碟則是一個時髦且非常放得開的女孩子,梁筱碟漸漸地就覺得李哲橋的無趣,剛開始也不過是想試一下看看和一個“哲學家”談戀愛的感覺是怎麽樣的,結果非常無聊。
那個一頭“鏽”發的小混青的手越來越放肆,漸漸伸到三八線附近,全然不視李哲橋的存在,簡直是把李哲橋當成透明人了。李哲橋的怒火開始上升,在丹田處積累,慢慢的升到腸胃,在五髒六腑之間流淌、燃燒,臉色因此而漲紅。梁筱碟看了看李哲橋,隻當是燈光所致,不以為然。其實跟一個男的勾肩搭背對於梁筱碟來說等同於握手一樣的無足輕重。
一頭“鏽”發的小混青將嘴巴貼到梁筱碟的耳邊問,那個是你的朋友嗎?傻b傻b的。
梁筱碟用一種鄙夷的眼光斜睨了一眼李哲橋,輕蔑地笑道,是呀,還是一個“哲學家”呢!
小混青就發出一陣陣陰森森的笑聲附和道,咯咯,人家“哲學家”就是不一樣哦,連扮清高都扮得那麽像。說罷還用手撓了一下梁筱碟的腰際。
梁筱碟酥癢得發出一陣陣的浪笑。他們就根本沒有看到一雙野獸般兇狠的目光在一旁哧哧地燃燒著。
梁筱碟好不容易才停下浪笑來說,不如我介紹你們認識一下吧。這位是李哲橋。這位……哎,你叫什麽名字來的?
小混青不屑一顧地說,我叫……哲橋他媽!哈哈哈……
小混青在“哈”到第五聲之後,就“哈”不出來了,因為李哲橋一拳就擊中了他的鼻梁。
李哲橋剛要衝上前練習拳擊,就被梁筱碟攔腰抱住,說不要惹事,不要惹事!
小混青站起來一招手,馬上隔壁的幾十個人都圍了過來,把他們三人圍在中間。小混青衝過來便迴應了李哲橋一拳。李哲橋推開梁筱碟剛想還擊,雙手還沒有揮出去就被旁邊的人抓住了,小混青又一記重拳砸到李哲橋的臉上。
李哲橋這時候已經聞到了血腥的味道,居然還有一種甜甜的味道。無奈雙手被人抓住,雙腳也被人用腳勾住,李哲橋全無還手之力,任由小混青把他當成了沙包一樣練習拳擊。
梁筱碟在一旁叫著別打了,別打了!可是根本沒有人理她。晚會的音樂非常動聽,也非常地震耳欲聾,別人隻看見一群人圍在一起,卻不知道裏麵在幹什麽,一個保安就在五步之遙,卻視若無睹。
末了,李哲橋一個人滿身血跡地邁著踉蹌的步伐走出鶯歌燕舞紙醉金迷的禮堂,梁筱碟欲上前攙扶,卻被李哲橋一手推開。
李哲橋來到宿舍的樓頂,對著同樣淒迷的月亮獨自擦鼻血,好象一隻受傷的狼在獨自療傷一樣。
人生本是無奈。一千多年前有才情煥發、文思泉湧的李太白“對影成三人”,現在有滿腹經綸卻懷璧有罪的李哲橋對月撫傷,那再過一千年以後還會有誰?三千年以後呢?
月亮還是同一個月亮,但它照過的人,卻已不知換了多少代,他們身上唯一相同的,是那顆寂寥的心。
心目中的梁筱碟已經死去,現實中的哲學書也早已賣光,其實,自從把哲學書賣光的那天起,哪個清純高貴滿腹才情的李哲橋已不複存活於這個渾濁不堪的俗世。
李哲橋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自己一直在努力尋找的,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童話裏的小女孩劃了一根火柴,就實現了一個願望,現在李哲橋沒有火柴可劃了,隻剩下打火機。“叮”的一聲,火苗迅速地從打火機的小口中噴出,青色的火焰映著李哲橋空洞無神的眼睛,李哲橋仿佛看到了早逝的母親,她此刻正在慈祥的安慰她的兒子,用那麽溫和那麽暖馨的雙手撫摸李哲橋的額頭,卻不發一語。李哲橋的淚水便如崩堤的洪水般不可遏止地噴湧而出。
火苗“嘶嘶”地燃燒著,放肆地顯耀自己那麽光彩的一麵,絲毫不顧及他人的羨慕之情。李哲橋燒疼了手,打火機便從八樓的頂上往下掉,如流星一般迅速地消逝在李哲橋的眼簾。
李哲橋終於什麽都沒有了,連身上唯一的一隻打火機都要離他而去。他想起了小時侯,小時侯父親喝醉酒之後迴來就狠狠地抽打母親,這個時候的母親是雙眼噙淚不發一語。父親打累了就睡覺,母親抱起雙眼因哭泣而紅腫得如同兩隻熟透的番茄一樣的李哲橋,跟他說,一個男人喝醉了酒,那他必定有了太多的難過,心裏麵一定有著太深的傷痕,而太深的傷痕裏麵又裝有太多的委屈。你不要記恨你的爸爸,你爸爸是一個好人。結果這個“好人”第二天就被身穿製服的公安抓走,不久後就因販賣毒品而被判以死刑。母親鬱鬱寡歡地過了不久便也跟隨著父親去了。從此李哲橋就跟著爺爺過活,爺爺仙逝之後就跟著大伯,過著寄人籬下的悲苦生活。李哲橋幼小的心靈就遭受了太多的不幸,於是他學著從書裏尋找人生的答案,哲學書,成了他一生中最知己最貼心的朋友。
李哲橋就是這樣在漆黑中不斷的迴想,淚水流到眼眶幹涸,他看到晚自習歸來的同學一個個或興奮或憂鬱地走進宿舍裏麵,宿舍就好象一個巨大的黑洞,把一個一個的學生吸到裏麵去,於是在某一刻打了個飽嗝便關燈,沉沉睡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哲橋開始感覺到寒氣的侵襲,感覺得到露珠開始在他的腳下慢慢地凝聚而成,雖然看不到,卻可以感覺得到它如淚珠般的純潔,皎潔的月亮也漸漸地被一片巨大無邊的黑雲籠罩住,吞噬了月亮的最後一絲亮光。李哲橋這時候已經看不到樓頂上欄杆裏麵和欄杆外麵的區別,其實都一樣,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李哲橋開始翻越欄杆,翻越欄杆之後,就可以迴到母親的身邊了,就像小時候一樣,被母親抱在溫暖的懷裏。
媽媽,兒子迴來了。
昨晚李哲橋上了樓頂就再也沒有迴來宿舍,而是在我們的睡夢中,他已超脫了塵世之苦,朝著幸福家園飛奔。
第二天我知道李哲橋已是其投樓自殺後,隻看到了一縷縷的紅色血絲殘留在宿舍樓的門前,像一朵朵含怒綻放的鮮花,那麽地鮮豔,那麽的刺目,從眼球的表皮刺進去,一直刺到你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輕微的顫動便會痛入心扉!我瞬時愣在原地,腦海幾近空白,記憶一絲一縷地往外瀉隻殘餘杜牧的一首詩《金穀園》
繁華事散逐香塵,流水無情草自春。
日暮東風怨啼鳥,落花猶似墜樓人。
香塵、流水、啼鳥、落花、墜樓人!石崇的愛妾綠珠是受人之負,而你呢?誰負了你?誰負了你?
地上的一攤鮮紅見證著昨夜的淒涼,我不敢想象昨晚樓頂上的李哲橋是怎樣的心情,寂寂冷風,如水月色,對影成三人的他,是以怎樣的一種姿態來飛躍而下!
宿舍的窗外是一條高速公路,看著飛馳而逝的汽車,我第一次感到了一種涼徹骨的悲哀,一種對茫茫前程的畏懼之感,何謂人生?
夢想越飄越遠,羽化登天了,我卻往下沉淪,見到了閻羅王,我跟他握手,他給我一巴掌。
以前我總覺得自殺的人都很傻,螻蟻尚且偷生,何必要費那麽大勁爬上高樓然後又跳下去呢?
其實,那時的我隻不過是個小孩。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古人秉燭夜遊,良有以也!
李白——《春夜宴桃李園序》
光陰者,百代
我拍拍他的肩膀,早點說嘛,何必受罪呢?你看,都烤焦了好幾根鼻毛。不過你的鼻毛太過外露,幫你烤去幾根也是為你的形象著想。
李哲橋虎口逃生般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好一會兒才說,就是那天和李嬌姬她們一起打籃球的時候那個被我撞倒的女生。
趙季仔細迴想,和李嬌姬她們一起的那個女生?
是的。
嗨!沒事,這件事情句包在我身上了。
晚上趙季和李嬌姬在進行著一些情侶之間的動作之餘就問了,小雞雞。還記得我用籃球打到你的那天,你還有和哪幾位女生在一起嗎?
正在享受著的李嬌姬“啊啊啊”地小聲的呻吟著,突然聽到一邊手腳並用的男人居然敢問她還和哪幾位女生在一起?舊歡未了,又想從舊歡身上尋覓新目標拉?
李嬌姬怒氣大發,一巴掌就捆到趙季的臉上,頓時五條蚯蚓般的紅痕迅速地爬上趙季的臉上,趙季還以為自己手上的動作過重,搞痛了李嬌姬,急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
而李嬌姬一見趙季馬上就承認錯誤,以為他是心虛所致,不禁感歎自己不能慧眼識人。挑錯了一個花花公子來做男朋友,現在是占了便宜就道歉,那不久後就要分手了,而且還要分手後行同陌路。李嬌姬想到這裏,那時胸口就像大火燎原一樣,“啪”的又一巴掌捆過去,狠狠地抽在趙季的臉上。
趙季半哭著說,你要打就分開兩邊臉來打嘛,現在你兩巴掌都是打在我的右臉上,醜死了!你 叫我以後怎麽見人嘛?嗚嗚……
李嬌姬見趙季哭了,想畢竟是和自己有過肌膚之親的第一個男人,於是心裏也就難過起來,責問道:那你怎麽可以這樣子對我?
趙季說,如果動作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你就指出來告訴我嘛,怎麽總是動不動就打人?
李嬌姬聽了有蹺蹊,頓時冷若冰霜地問,什麽動作?
趙季茫然,你剛才打不是因為我剛才的動作過重了嗎?
李嬌姬說,什麽動作過重?我恨你花花公子、狼心狗肺!
你說什麽嘛?哪來的花花公子、狼心狗肺?
那你剛才問什麽來著?
我問什麽來著?我幫我宿舍的人問一下那天和你在一起的女生是誰難道也有錯嗎?
哦。李嬌姬長歎一口氣,原來是這樣。
趙季不幹了,覺得剛才那兩巴掌打得真是太冤枉了,於是這時候就撒起嬌來,你說,你說,你這樣子不分青紅皂白地就打人是不是不對?還一邊扭著肥腰一邊用手去揩眼角的眼屎。
李嬌姬見趙季“哭”得這麽傷心,急忙從一邊的口袋裏拿出一包大流量裝的衛生巾遞給趙季,道歉說,對不起了,相公。對不起了好不好嘛?一邊說著還一邊主動地將身子貼上去。
趙季見嬌也撒夠了,嫌疑也洗脫了,再裝下去恐怕會穿幫,於是說,算了。那那天你到底和哪個女孩子在一起呢?
你是說哪個女孩子?那天我們宿舍的人好象都在。
就是李哲橋撞倒的那個。
我不知道李哲橋撞倒哪個呀,當時我還被你們幾個大男人壓住呢。
趙季想了想也是,於是隻好叫李嬌姬迴去之後問一下她們宿舍的人有沒有人記得,便將李哲橋的事拋到九霄雲外,繼續和李嬌姬進行一些少兒不宜的動作。
第二天趙季再向李嬌姬問起關於李哲橋的事情,李嬌姬麵露難色地說,我們姐妹說她們好象都被撞倒了,不知道李哲橋所指的是哪一個?況且我們宿舍的人也不認識李哲橋是哪一個人。
趙季聽了大吃一驚,李嬌姬這小子不會是想著三妻六妾吧?這在中國現在行不通也。
迴去問起李哲橋,偏偏李哲橋咬定就是撞倒一個,激動地嚷:我就是撞倒一個,你說這咋辦呐?你說這咋辦呐?
這樣棘手的他迫使我們宿舍五人緊急召開了一次應急會議,把李哲橋的問題當作頭等大事來辦,堅持壓倒一切的方針,堅持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用思想理論來指導實踐,看透這個問題的本質,發現其中規律,從而找出解決的方案。
既然要召開會議,那當然少不了糖果餅幹瓜子,還要有茶水、酒水之類,這些采購工作當然是由李哲橋來完成,經費暫且從李哲橋的生活費中支付,這個經費什麽時候補上嘛,有時間再另外開一個會議來商討解決。
整場會議過程中,李哲橋就像一個服務生一樣忙前忙後跑左跑右,一會兒趙季喊著要斟茶,李哲橋趕緊端著茶壺過來斟上;一會兒小軍嚷著要挖一下耳屎,要不然就聽不清楚是誰在偷偷放屁,李哲橋急忙送上挖耳小勺;一會兒李雅說指甲太長了影響講話時候手勢語的發揮,李哲橋就衝衝地跑迴去找指甲刀;而我就不會像他們三人那樣子叫李哲橋跑來跑去的了,我是一個有文化有知識的“四有”新人,在此同時又是一個有著良好的社會道德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合格公民,所以,我最多隻是叫李哲橋靜靜地蹲下去幫我捶捶腳按摩按摩背而已。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小軍一邊叼著一根火柴當牙簽使用著一邊侃侃而談,我們的李哲橋同誌身處迷境,隻有我們才可以解救你的了……等待掌聲,一分鍾之後不見掌聲響起,隻見大夥都在風卷殘雲般地吃著東西,隻好繼續接著說……我們先來看一下……(為讀者的健康著想,此處省略去幾萬字)……最後,在最後,我想說的就是……我說完了。謝謝。說罷就坐下來吃東西了。
我捅了捅旁邊的正在狼吞虎咽的趙季,表示輪到他講了。他抬起差點就埋進蛋糕盒裏的頭顱,站起來張口便首先朝著坐他對麵的李哲橋噴了一口的蛋糕屑,然後就咕嚕咕嚕地含糊不清地開始念經。一邊念著嘴巴四周的蛋糕屑還一邊喳叭喳叭地直往下掉,紛紛揚揚的像寒冬臘月裏的雪花。
一會兒就頌經完畢,繼續往蛋糕盒裏麵“埋頭”工作。
李雅則更加簡單明了,簡單一點,直接就跟她說,我愛你。
我表示讚同李雅的說法,但是首先要找出是哪一個女孩子。
李哲橋聽了這次會議我們四人的發言,有如醍醐灌頂般猛然大悟,歎道,對!對!這次的會議開得真是太成功了,順利解決了當前麵臨的難題!
於是大家繼續吃東西,任務便又推到了趙季的身上。
趙季想了想,拿出資本家剝削勞苦大眾的吃相對李哲橋說,我覺得你應該送李嬌姬一點東西,以表示你的誠意,這樣的話我也比較好辦事。
李哲橋聽完之後馬上就去買了一個剃須刀迴來,說,我想了很久,覺得就這個最適合李嬌姬的了。她的光頭那麽光滑,可是頭發總得每天長一點出來呀,那麽用剃須刀把每天長出來的頭發剃掉,這樣的話就可以保持完美的光頭形象了!
趙季剛開始不要,怕送給李嬌姬的時候臉上又要成為藝術品了,但經過我們四人的一致認同和讚揚之後,才勉勉強強地表示可以送來試一下,但如果她不滿意就得另買。
趙季晚上約李嬌姬出來,把剃須刀緊緊地攥在手裏,準備等一下如果李嬌姬見了不喜歡的話就把它扔了,免得成為殘殺自己的兇器,順便說清楚是李哲橋叫送的,自己不過是代勞而已。結果李嬌姬見了剃須刀之後非常高興,還稱讚趙季有創新意識和有開創先河的勇氣,問,這是你去買的嗎?我好喜歡哦!
趙季順口就答道,是呀,當然是我親自去為你挑選的,我就知道你喜歡這種類型的東西。這時候對於趙季來說什麽李哲橋早就被他拋一邊去了。
李嬌姬說,你真是體貼人了,知道我的腋毛那麽重,其實我也有經常剃的。想不到你這麽細心。說罷還舉起雙手把狐臭味的發源地伸向趙季的兩個鼻孔中,差點把借花獻佛的趙季給熏昏過去。
趙季突然想起,那你以前拿我的剃須刀……也是……搞這個嗎?
是呀!有什麽問題嗎?李嬌姬一臉白癡地望著駭得一臉白癡的趙季。
趙季頓時覺得翻山倒海般的惡心,自己每天都親吻幾十遍的剃須刀居然……居然被他放到狐臭味發源地中去熏陶!越想越覺得嘴邊爬滿了蠕蟲般惡心。
趙季一抬頭又剛好見到李嬌姬投降式的舉著雙手,馬上蹲下來清理腸胃。李嬌姬見狀也蹲下來用手輕拍著趙季的後背,問,怎麽拉?吃壞肚子了嗎?
趙季勉強地撐起腰,沒事,沒事,我吐呀吐呀的也就習慣了,請給我一點時間。
過了好一會兒,漸漸吐習慣了的趙季便和李嬌姬商量起李哲橋的事情。趙季說,現在李哲橋隻能夠聞得出那種香味,連他自己也忘記了那女的長什麽樣子,你認為有什麽辦法呢?
李嬌姬凝思了一會兒,說,不如這樣吧,大家一起出來吃一頓飯呀,看看到時候李哲橋能不能認出那位女孩子來。
這樣不行吧,李哲橋都說了認不出樣子來了,隻認得香味,看人也沒有什麽用呀。
那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你真是沒頭發也沒見識。
你才有頭發沒見識呢……
兩人商討一會兒就開始動作,動作完了又開始商討,如此輪迴了幾次。突然趴在李嬌姬身上的趙季看著李嬌姬兩處濃濃的腋毛,聞著她衣服上殘留的一絲狐臭味,靈感敲門了。
趙季說,不如這樣子吧。恩,不過你要冒一些風險。
李嬌姬此時正處於酥睡狀態,輕聲碎語的說,你說來聽聽。
把你們宿舍的女孩子的內衣每人偷一件來給李哲橋嗅一下句知道拉!
你神經病犯了是不是?這樣的事我不做!
做嘛。
不!
做嘛。
不!……
最後趙季說一百塊一件!
好!成交。李嬌姬爽快地迴答道,不過要先付百分之五十的定金。
趙季迴到宿舍和李哲橋說起的時候,李哲橋馬上就傻眼了。就算他把所有的哲學書都給賣了也不過兩三毛錢一斤,要多少斤才有五百塊呀!看來學富五車這個東西呀,也還是有區別的,有的人是學富五輛奔馳,有的人是學富五輛破自行車。而不幸的是,李哲橋屬於後者。
李哲橋後來真的把全部的哲學書都給賣掉了,一同賣掉的還有我們宿舍所有人上學期的教材、作業本之類,以及這個學期某些整整一個學期下來也沒有上得了幾節課的教材。看來李哲橋不僅賣掉了自己所有的哲學書,也一同賣掉了自己之前的人生觀。
看著一大疊一大疊的書全部裝進拾荒者髒兮兮的大口袋裏,想著以後這些書經過機器之後又將成為一張張的白紙。李哲橋最後說了一句:一個好的女人就是一本好的哲學書。
他到底是在尋找哲學還是在尋找女人?
趙季後來也沒有食言,不久後就真的提著一大包的女人的內衣內褲之類的東西迴來,並且李嬌姬還在每件內衣上麵都做了標簽,哪件是哪一個人的一目了然。看來李嬌姬也還是一個細心的人。不過是不是看在錢的分上才細心的那就不知道了。
小軍看著這麽一大堆的女人內衣飾物,說,這些東西真他媽的引誘人犯罪呀!其實,跟我們身上穿的衣物又有什麽不一樣呢?隻不過形狀不一樣而已,材料都是一樣的。但是,多少人為了這些東西而走上犯罪的道路!
李哲橋則蹲下來一件一件地很細心地聞著,仿佛這些不僅僅是女生的內衣飾物,更是一種神聖而不可褻瀆的靈性之物,神情專注純潔地讓我們汗顏。我們看到這些東西之後除了往同一個方向想入非非之外,通常很難去想別的什麽東西,而李哲橋呢,我敢肯定他現在腦袋裏沒有一絲一毫的非分之想,他是在尋找自己的愛情,尋找自己的理想,尋找他的世界裏麵我們所不能悟解的一些東西。
終於,李哲橋舉起一件粉紅色的內衣興奮地喊著:就是這件了!是它了!神情像極了一個迷了路的小孩子找到了他的母親一樣,那麽的有歸屬感,那麽肆無忌憚地喊著笑著。
我們都由衷地為他而感到高興,趙季拿出標簽一看,說,她的名字叫做梁筱碟。明天晚上我就叫李嬌姬約她出來。哈哈,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可惜這句話未免說得太早了。
由於“燈泡”無須太多,第二天晚上隻有李哲橋一個人跟著趙季去約會李嬌姬和梁筱碟。四人一行走進一家飯館。不久後,趙季和李嬌姬便找了個借口溜了出來,讓李哲橋和梁筱碟兩個人獨自在裏麵發展。
一出到外麵,李嬌姬就擔憂地對趙季說,其實梁筱碟的背景有些複雜。聽說她高中的時候就是經常出外麵混的,還打過胎,上了大學後才兩三天就找了一個男朋友,又過兩三天句分手了,從此她三天兩頭就玩換男朋友遊戲。在我們宿舍她就常常也不歸宿,抽煙喝酒猜拳打架,無一不曉,無一不精,平時也很少和我們在一起。也就是那天很偶然的她才說要和我們一起去打籃球,結果就碰上你們了。
趙季不以為然,那說明了是緣分所然嘛,沒事的,上天的安排是最大的嘛,況且,真心相愛的兩個人是不會計較彼此的過去的。
李嬌姬還是一臉擔憂地說,我覺得他們兩個人不太可能在一起。
但結果李嬌姬的猜測錯了,李哲橋和梁筱碟兩人第二天就宣布成為情侶,第三天就發展到了去食堂互相喂飯的地步,從此他們兩個人每天都如膠如漆般幸福萬分地生活在一起。
從這以後,李哲橋的生活便開始有滋有味起來,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孤僻了,有時候還會聽到他在衛生間裏麵幹哼幾句“我想要的幸福,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什麽的,偶爾開心起來也學會了和我們交流一下經驗,當然是交流關於和女朋友在一起的時候該做什麽和該怎麽做的經驗。
我們也挺為他開心的,畢竟一個人獨處得太久,對身心的發育成長不利,而有一個女朋友就不一樣了,至少有了一個可以任意傾吐心事的伴。
日子依舊如火如荼地過下去。
這天晚上,大禮堂裏麵有一個晚會,路過的李哲橋和梁筱碟就走進去看了。梁筱碟一邊看著精彩紛呈的節目一邊唧唧喳喳的亂叫,靜靜站裏在一旁的李哲橋突然便發現,自己一直以來孜孜不倦地追求的幸福青鳥,原來也不過是等同於一隻小麻雀,在燈光閃爍的禮堂裏,在一個因絢麗的光彩而豔若牡丹的梁筱碟身旁,心如止水的李哲橋顯得是那麽的不協調,就好象冰與火結合在一起,要不就是火熔化了冰,要不就是冰凝固了火。
梁筱碟很快又和旁邊的帥哥攀談起來,一會兒工夫就熟悉得仿佛相交了幾千年的朋友,把李哲橋冷落了在一旁。隻見旁邊的那個把頭發染得鏽跡斑斑的小混青甚至還和梁筱碟勾肩搭背的,梁筱碟也不大抗拒,任由他的大手搭在自己白嫩的肩上。李哲橋和梁筱碟這麽久以來連手都沒有怎麽牽過,隻有那麽的幾次都是梁筱碟主動牽上李哲橋的手,很明顯,李哲橋是一個內向並且保守的男生,而梁筱碟則是一個時髦且非常放得開的女孩子,梁筱碟漸漸地就覺得李哲橋的無趣,剛開始也不過是想試一下看看和一個“哲學家”談戀愛的感覺是怎麽樣的,結果非常無聊。
那個一頭“鏽”發的小混青的手越來越放肆,漸漸伸到三八線附近,全然不視李哲橋的存在,簡直是把李哲橋當成透明人了。李哲橋的怒火開始上升,在丹田處積累,慢慢的升到腸胃,在五髒六腑之間流淌、燃燒,臉色因此而漲紅。梁筱碟看了看李哲橋,隻當是燈光所致,不以為然。其實跟一個男的勾肩搭背對於梁筱碟來說等同於握手一樣的無足輕重。
一頭“鏽”發的小混青將嘴巴貼到梁筱碟的耳邊問,那個是你的朋友嗎?傻b傻b的。
梁筱碟用一種鄙夷的眼光斜睨了一眼李哲橋,輕蔑地笑道,是呀,還是一個“哲學家”呢!
小混青就發出一陣陣陰森森的笑聲附和道,咯咯,人家“哲學家”就是不一樣哦,連扮清高都扮得那麽像。說罷還用手撓了一下梁筱碟的腰際。
梁筱碟酥癢得發出一陣陣的浪笑。他們就根本沒有看到一雙野獸般兇狠的目光在一旁哧哧地燃燒著。
梁筱碟好不容易才停下浪笑來說,不如我介紹你們認識一下吧。這位是李哲橋。這位……哎,你叫什麽名字來的?
小混青不屑一顧地說,我叫……哲橋他媽!哈哈哈……
小混青在“哈”到第五聲之後,就“哈”不出來了,因為李哲橋一拳就擊中了他的鼻梁。
李哲橋剛要衝上前練習拳擊,就被梁筱碟攔腰抱住,說不要惹事,不要惹事!
小混青站起來一招手,馬上隔壁的幾十個人都圍了過來,把他們三人圍在中間。小混青衝過來便迴應了李哲橋一拳。李哲橋推開梁筱碟剛想還擊,雙手還沒有揮出去就被旁邊的人抓住了,小混青又一記重拳砸到李哲橋的臉上。
李哲橋這時候已經聞到了血腥的味道,居然還有一種甜甜的味道。無奈雙手被人抓住,雙腳也被人用腳勾住,李哲橋全無還手之力,任由小混青把他當成了沙包一樣練習拳擊。
梁筱碟在一旁叫著別打了,別打了!可是根本沒有人理她。晚會的音樂非常動聽,也非常地震耳欲聾,別人隻看見一群人圍在一起,卻不知道裏麵在幹什麽,一個保安就在五步之遙,卻視若無睹。
末了,李哲橋一個人滿身血跡地邁著踉蹌的步伐走出鶯歌燕舞紙醉金迷的禮堂,梁筱碟欲上前攙扶,卻被李哲橋一手推開。
李哲橋來到宿舍的樓頂,對著同樣淒迷的月亮獨自擦鼻血,好象一隻受傷的狼在獨自療傷一樣。
人生本是無奈。一千多年前有才情煥發、文思泉湧的李太白“對影成三人”,現在有滿腹經綸卻懷璧有罪的李哲橋對月撫傷,那再過一千年以後還會有誰?三千年以後呢?
月亮還是同一個月亮,但它照過的人,卻已不知換了多少代,他們身上唯一相同的,是那顆寂寥的心。
心目中的梁筱碟已經死去,現實中的哲學書也早已賣光,其實,自從把哲學書賣光的那天起,哪個清純高貴滿腹才情的李哲橋已不複存活於這個渾濁不堪的俗世。
李哲橋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自己一直在努力尋找的,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童話裏的小女孩劃了一根火柴,就實現了一個願望,現在李哲橋沒有火柴可劃了,隻剩下打火機。“叮”的一聲,火苗迅速地從打火機的小口中噴出,青色的火焰映著李哲橋空洞無神的眼睛,李哲橋仿佛看到了早逝的母親,她此刻正在慈祥的安慰她的兒子,用那麽溫和那麽暖馨的雙手撫摸李哲橋的額頭,卻不發一語。李哲橋的淚水便如崩堤的洪水般不可遏止地噴湧而出。
火苗“嘶嘶”地燃燒著,放肆地顯耀自己那麽光彩的一麵,絲毫不顧及他人的羨慕之情。李哲橋燒疼了手,打火機便從八樓的頂上往下掉,如流星一般迅速地消逝在李哲橋的眼簾。
李哲橋終於什麽都沒有了,連身上唯一的一隻打火機都要離他而去。他想起了小時侯,小時侯父親喝醉酒之後迴來就狠狠地抽打母親,這個時候的母親是雙眼噙淚不發一語。父親打累了就睡覺,母親抱起雙眼因哭泣而紅腫得如同兩隻熟透的番茄一樣的李哲橋,跟他說,一個男人喝醉了酒,那他必定有了太多的難過,心裏麵一定有著太深的傷痕,而太深的傷痕裏麵又裝有太多的委屈。你不要記恨你的爸爸,你爸爸是一個好人。結果這個“好人”第二天就被身穿製服的公安抓走,不久後就因販賣毒品而被判以死刑。母親鬱鬱寡歡地過了不久便也跟隨著父親去了。從此李哲橋就跟著爺爺過活,爺爺仙逝之後就跟著大伯,過著寄人籬下的悲苦生活。李哲橋幼小的心靈就遭受了太多的不幸,於是他學著從書裏尋找人生的答案,哲學書,成了他一生中最知己最貼心的朋友。
李哲橋就是這樣在漆黑中不斷的迴想,淚水流到眼眶幹涸,他看到晚自習歸來的同學一個個或興奮或憂鬱地走進宿舍裏麵,宿舍就好象一個巨大的黑洞,把一個一個的學生吸到裏麵去,於是在某一刻打了個飽嗝便關燈,沉沉睡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哲橋開始感覺到寒氣的侵襲,感覺得到露珠開始在他的腳下慢慢地凝聚而成,雖然看不到,卻可以感覺得到它如淚珠般的純潔,皎潔的月亮也漸漸地被一片巨大無邊的黑雲籠罩住,吞噬了月亮的最後一絲亮光。李哲橋這時候已經看不到樓頂上欄杆裏麵和欄杆外麵的區別,其實都一樣,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李哲橋開始翻越欄杆,翻越欄杆之後,就可以迴到母親的身邊了,就像小時候一樣,被母親抱在溫暖的懷裏。
媽媽,兒子迴來了。
昨晚李哲橋上了樓頂就再也沒有迴來宿舍,而是在我們的睡夢中,他已超脫了塵世之苦,朝著幸福家園飛奔。
第二天我知道李哲橋已是其投樓自殺後,隻看到了一縷縷的紅色血絲殘留在宿舍樓的門前,像一朵朵含怒綻放的鮮花,那麽地鮮豔,那麽的刺目,從眼球的表皮刺進去,一直刺到你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輕微的顫動便會痛入心扉!我瞬時愣在原地,腦海幾近空白,記憶一絲一縷地往外瀉隻殘餘杜牧的一首詩《金穀園》
繁華事散逐香塵,流水無情草自春。
日暮東風怨啼鳥,落花猶似墜樓人。
香塵、流水、啼鳥、落花、墜樓人!石崇的愛妾綠珠是受人之負,而你呢?誰負了你?誰負了你?
地上的一攤鮮紅見證著昨夜的淒涼,我不敢想象昨晚樓頂上的李哲橋是怎樣的心情,寂寂冷風,如水月色,對影成三人的他,是以怎樣的一種姿態來飛躍而下!
宿舍的窗外是一條高速公路,看著飛馳而逝的汽車,我第一次感到了一種涼徹骨的悲哀,一種對茫茫前程的畏懼之感,何謂人生?
夢想越飄越遠,羽化登天了,我卻往下沉淪,見到了閻羅王,我跟他握手,他給我一巴掌。
以前我總覺得自殺的人都很傻,螻蟻尚且偷生,何必要費那麽大勁爬上高樓然後又跳下去呢?
其實,那時的我隻不過是個小孩。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古人秉燭夜遊,良有以也!
李白——《春夜宴桃李園序》
光陰者,百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