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憶中的聲音,衝擊著她耳洞,震耳發聵,好像耳骨膜爆裂開來,口中靠近耳垂的兩側一種鐵澀感衝上感官。劇痛讓她張嘴呻吟,霎時就好像有一個魚骨刺被人狠狠地從喉中拉了出來。


    “啊——!”


    寒一梔的痛苦又開始了。


    她緊闔雙目,捂住雙耳,悶聲呻吟,在地上滾一圈,就好像在刀山上碾一遍。


    痛、這不傷不死的身體,無一處不痛。就連她的心也痛。


    百年的往事,不曾褪色,愈發深刻。


    寒一梔碎了自己的登仙台,哭著喊著去追二十弦的背影。


    “二十,我錯了!”


    二十弦迴過頭來,站在遠處看著她,明明紋絲不動,但任她怎麽追,都追不到她麵前。


    “一梔,莫說這些道歉話,錯不在你。”


    “你應該登仙而去的,留下來又是一錯。”


    “你我不切實際的癡心妄想,才有今日之夢魘。”


    “若能重來一次,我依舊願意折壽於你。”


    “隻是……”


    一時的執、片刻的愚,救活了寒一梔。他再也不用擔心她什麽時候死的問題,又要擔心她不會死的問題了。


    仙若伸腳,踩住寒一梔,不讓她四處滾動,又決然地為她灌下血水。


    痛楚離去,寒一梔睜開眼,看到仙若木然的臉,忽然就哭了出來。


    “哈哈哈……”她邊哭邊笑。


    “你笑什麽?”仙若瞪眼看她,眼珠中不滿了鮮紅的血色。


    “好笑。”寒一梔笑得嬌俏,像朵已經凋殘的花,隻想最後燦爛一把那樣墮落。


    怎麽不好笑?麵前的仙若,就是當年的自己啊!追著不該追的東西,一點一點的越陷越深。


    “有什麽好笑!”仙若眼中沒有仁慈,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說出逆仙之法,我便放過你!”


    寒一梔卻笑到眼淚都出來了,好像剛剛的痛楚隻是過眼雲煙,曆曆在目的卻是在心中重複萬次的往事。


    閃耀的淚光中,她又看到二十弦背手站在自己身邊,低頭看著她,目光與她繾綣在一起,溫和地問道:“怎地?走不動了?”


    寧青滿意地看著這一幕。


    沈墨洲安靜地對著濕滑的洞壁,仿佛聽不見、看不見。


    寒一梔不去看二十弦,厲聲對仙若說道:“癡心是夢,妄想是魘。你不願意清醒,但終有後悔的時刻!”


    她說的是仙若,說的也是自己。


    沈墨洲失笑著低頭,慢慢的扯開胸前衣襟,“置之死地,便能絕處逢生。”


    仙若在洞中,著了魔一樣,反複打碎寒一梔的幻象,讓她痛再灌她罪惡的血水,折磨著寒一梔。每一次折磨,寒一梔所受的痛楚便更甚,幻想愈深,痛與罪好像無底洞,隻會越掉越深,卻不會停止……


    仙若的執著,不僅成了自己和寒一梔的折磨,也成了寧青的樂趣。


    所有痛楚,成為二十弦看重的人的魔咒的時候,極大的滿足了他的報複心。


    開心!


    當初他卷入門派鬥爭的時候,他就發誓,絕對不允許自己再次被人背叛。


    結果,救他的二十弦,背叛了他,所以他的徒弟、他的女人,他一個也不要放過。然後,便是沈讓和伏蕭,一個一個接著來。他不急,他要一點點來……


    寧青扭頭,狠毒的目光,慢慢落在了沈墨洲端坐的背影上。


    他咧嘴笑得森冷。何止,等他踏著二十弦的痛苦登仙了,天下人他一個一個的玩死都行。


    ……


    不知過了多久,寒一梔已經有開始屈服的跡象了。


    她抓著仙若的褲腿,哀聲懇求,“給我、給我……”


    “給你可以。”仙若看著地麵像狗一樣討饒的寒一梔,沒有感情地說道:“逆仙之法告訴我,你要多少有多少。”


    “莫要犯蠢了!”寒一梔在理智和情感中掙紮,“我這地仙,我不老不死,卻又參不透,痛苦的存活於世。如果真有這所謂的逆仙之法,我早就給自己用了!我又何必困在這地仙之軀中,痛苦掙紮一百多年?!”


    仙若冷血地一腳踢開寒一梔。


    神魂顛倒越來越厲害,最初隻是一個幻影,一碰就醒,就好像在鏡花水月中的二十弦。


    被仙若反複折磨多次,寒一梔已經不能辨別真假。


    痛苦發作,往事一遍又一遍在她腦中重演;痛苦消失,就看到自己腦海中臆想無數次那樣,二十弦迴來看她了……


    她越來越不願意承受痛苦,隻想引下那血色的罪惡之源,抱著虛幻,看著二十弦,和他好好的說話,聊一聊這百年的寂寞,舒緩痛苦……


    沈墨洲額上,全是細汗,唇色發白。他低頭,看到幾個手指上全都是血肉皮脂,胸前血跡斑斑。


    他咬牙,顫手伸向自己,指甲最後一下在丹田處止住,然後重新拉好衣襟。


    “唿……”他鬆了一口氣,仰頭看著冰冷的精鋼鐵籠,胸腹前一片麻木刺痛。


    然後呢?


    沈墨洲就不知道了,沒見有反應。


    隻是很痛。


    他抬手看了看自己鮮血淋漓的手,好像沒有離魂的感覺。


    難道是他畫錯了?不是吧……


    照葫蘆畫瓢這麽簡單的事,難道他都不會?


    他忽然想起二十一教自己畫符時,說過筆畫很重要。可重點是……這醉生夢死符是一筆而就的啊!


    五桶水已經被仙若用光了,還有最後一桶。


    仙若迴頭看寧青,寧青立刻會意,再次拿出白布,將血色的種子放進了水桶之中。


    寒一梔在那頭還渾渾噩噩,視線混亂,癡迷地看著一具腐爛發青的屍體,喊著:“二十……”


    一個黑衣人舉著火把,從黑色的通道中跑了進來,急急忙忙的,看起來是有事要稟報。


    他走到寧青麵前,耳語了幾句,寧青的臉色驟變,有些發青,手心一緊,死死地攥著空空的白布。眼神像刀子一樣,剜向籠子裏的沈墨洲。


    寧青臉色一變再變,繼而化成了森森冷笑。


    他隨手將白布放出衣襟中,手重重地拿過仙若剛舀的水,走到寒一梔麵前,將她一腳踹到地上,然後慢慢地傾倒水瓢,將水長長地撒到地上。


    “仙若姑娘。”寧青冷冷地喊。


    寒一梔立刻趴到地上,舔著淤泥屍水混合的地麵,往前爬行。


    仙若看到地上這一幕,心中沒有可憐,隻有惡心。


    寧青揮手,示意剛剛報信的人去打開鐵籠。


    “怎麽了?”


    沈墨洲被拖了出來,臉色蒼白。


    寧青隨手將手中的水瓢扔到了地上,細瘦的長指扣住了仙若肩頭,抓著她朝沈墨洲走,道:“姑娘對他有情有義,但姑娘可知他是怎麽對你的嗎?”


    “啊?”仙若有些不解,目光無措地去看寧青的臉色。


    寧青揚了揚下巴示意,讓人把沈墨洲提了起來。


    沈墨洲被人強迫支撐站起,目光淡淡的,看著寧青眼中氤氳的黑色怒火。


    “仙若姑娘,你想的是逆仙成功後,怎麽對他的?”寧青板正仙若的身子,讓她正對著沈墨洲。


    仙若看到沈墨洲蒼白的臉,微微一怔,滿心愧疚,緩緩地答道:“還能怎樣,放了他。”


    “然後呢?”


    仙若視線躲了躲,老實迴答:“隻要他願意,就和我一起去找二十一。”


    “再然後呢?”寧青繼續追問,“和你一起找二十一之後,你還想怎麽成全他?”


    仙若低了低頭,呐呐道:“他要是喜歡二十一,就讓他喜歡,和二十一成親什麽的,隻要二十一開心就好,我隻求……”


    “隻求留在你心愛的二十一身邊對吧!”寧青忽然低下頭,在仙若耳邊低低地說道。


    “……”仙若心一痛,還是點了點頭,猶疑著、小心翼翼地看了沈墨洲一眼,小聲地對沈墨洲說道:“墨洲,其實、其實我要求不高……如果以後,二十一真的把你放第一位的話,我……我也能夠接受的……我們可以一起和她在一起,隻要讓我留下,什麽都不重要……”


    沈墨洲聞言,喉頭一緊。


    心中淒然。這是仙若最低的要求。


    他昏迷前她說放在二十一心上的人隻會是她,他醒來後,她又說他沒機會取代她在二十一心中的位置。


    其實這些都是仙若的奢望。而她最卑微的懇求,隻是希望留在二十一身邊而已。


    寧青殘忍地笑了起來,“可是,仙若姑娘,你知道他是怎麽對你的嗎?”


    沈墨洲一愣,他怎麽對仙若了?


    仙若則是茫然地迴頭,看寧青。


    寧青指著他,長長的指甲反射著冰冷的火光。


    “傳出紙鶴後,貧道特地派人守著二十一小道友住的地方,你才二十一小道友收到紙鶴後,是個什麽反應嗎?”


    “……”


    “他,居然就在我們眼皮底下,將消息傳了出去!”寧青重重地陳述道。


    “什麽?”仙若愕然。


    她迴頭看沈墨洲的臉,而沈墨洲不可遏製的露出了一抹淡笑。


    寧青一串的話砸向了仙若:


    “二十一小道友已經知道他出事了,請了一幫人來找了!”


    “你看他是怎麽對你的!”


    “你就快成功了,他還千方百計地破壞你的逆仙計劃,你想想他的目的是什麽?”


    “他不就是想著要你離開,好取代你在二十一心中的位置?”


    “取代你他還不夠,他要的你消失在這個人間,好獨占二十一,根本不管你的是不是想成仙,更加也不管你的死活……”


    “現在二十一小道友是不知道真相。如果她知道了,你想想,就算你逆仙成功了,她知道你做了這些事,再經麵前這個道貌岸然的公子一挑撥,她還會原諒你嗎?”


    “根本不會!”


    最後四個字,平地一聲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王牌捉妖師:相公你別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金徘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金徘徊並收藏王牌捉妖師:相公你別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