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弦在城牆下,迎麵而來遇見一女子,窈窕如柳,燦爛如春花,朝氣蓬勃。可是二十弦一眼就看出,此女子怕是有重病在身,注定紅顏薄命。


    他默神一算:陽壽將盡且資質不足,卻有仙緣,實在異常。


    怎麽可能一個快死的、而且又無資質的人,會有仙緣呢?


    二十弦參不透,以他此時的修為不能理解,心神一動,擦身而過的瞬間,他忽然就迴過頭,叫住了她:


    “姑娘已知自己大限將至,還能這麽逍遙自在,真是難得。不知在下是否有這榮幸,能邀得姑娘齊登這嶽陽樓?”


    女子腳步一頓,已知他叫的是自己。


    的確,她現在是快死的人了,趁著死前快樂一把、逍遙一把。


    此女子是誰?——凡人寒一梔。


    寒一梔迴過頭來,看見一出塵男子,冬陽底下好似披了溫暖的光芒,耀眼奪目。他一手拄著一根竹幡,上麵四個大字:一語驚人。


    她平凡女子,與此人素昧平生,他又是怎麽知道自己快要死的事了?


    寒一梔又有些不確信了,指著自己有些驚訝地問:“我?”


    二十弦含笑點頭。


    於是,她盈盈一禮,笑道:“先生莫要危言聳聽。”


    二十弦轉過身來,向她走了一步,抬手對著自己的竹幡虛拂一下,動作輕柔優雅。


    他輕笑一聲,慢悠悠地說道:“這算命嘛,說得錯是——危言聳聽,說得對了,才配得上這——‘一語驚人’啊!”


    寒一梔輕蹙眉頭:原來是個算命先生。


    “姑娘,你說,我算的,是對?還是錯呢?”


    他講話不徐不疾,抑揚頓挫,低沉如琴樂,甚是好聽。


    寒一梔聽他講話就舒心,眉頭一展,笑而答道:“一語驚人。”


    就此,兩人開始結下不解之緣。


    ……


    嘩啦啦……鐵鏈響。


    二十一聽到聲響,就知道是誰來了,放下手中的針線,去開門。


    打開門,就看到錦文繡和楚無痕站在門口,男才女貌的,登對順眼。


    自此二十一做了他們兩個的媒人,這兩人就老是來她這裏了。


    “嗬嗬……”錦文繡舉著敲門的手,哂笑道,“妹子,在幹嘛呢?”


    二十一側身讓他們進屋,道:“練習你教的刺繡呢。”


    楚無痕身上的鐵鏈,隻剩了一根綁在左手上,兩人一動,還是會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跟著錦文繡進屋,扭頭看到二十一的十個手指頭都纏滿了紗布,露出鄙夷之色,“學刺繡弄傷手的哥見過,但像你這種能把拿針的那隻手給刺傷的,哥還是第一次見。”


    二十一一惱:“你這無賴,衣服上又破洞要我幫你縫了吧!”


    “……”楚無痕後背一凜,立刻閉上了嘴。


    錦文繡拿起桌上的小繡框,看到上麵繡的花,點點頭,道:“進步的很快。”


    “坐。”二十一關上門,招唿錦文繡坐下。楚無痕也想跟著坐下,被二十一瞪了一眼,“你站著!”


    “……”


    “吃飯了嗎?”二十一問道。


    “還沒,想叫你一起吃,我知道嶽州有一家酒樓,燒雞特別好吃!”


    二十一揉了揉鼻尖,訕笑道:“錦姐姐,我不像你,名下有那麽多的財富,吃酒樓真的太奢侈了。”


    說到這裏,二十一心生煩惱。她實在太久沒有接活兒了,也沒錢聚香。要是能聚香,對仙若也是幫助啊!


    “這哪兒奢侈了?你家沈少爺有的是錢啊!”錦文繡掩嘴笑道。


    二十一皺了皺眉,覺得有些奇怪,“錦姐姐,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了?他有錢是他的事,怎麽扯上我了?”


    “誒……”錦文繡也愣了。


    正要詢問,楚無痕忽然在身後扯了扯鐵鏈,喊道:“繡娘。”


    錦文繡迴過頭來,“怎麽?”


    楚無痕笑眯眯地看了二十一一眼,彎下腰,在錦文繡耳邊耳語了幾句。


    錦文繡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隨即又瞪了楚無痕一眼,嗔怒道:“人道,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你看你幹的缺德事!”


    二十一茫然地看他們,問道:“你們在說什麽啊?”


    “哦,嗬嗬。”錦文繡笑了笑,站了起來,道:“妹子,姐姐有件事要和你……”


    楚無痕又在身後扯鏈子了,道:“欸,別啊,他們還年輕,讓他們折騰一下也好嘛!”


    錦文繡迴頭又瞪了楚無痕一眼,纖指點著他額頭說道:“你個沒正經的!別人幫了我們,你好意思嗎?”


    “好意思。”楚無痕笑嘻嘻地說道。


    “呃……”二十一看著他們兩個當著自己的麵,毫無顧忌地打情罵俏,有些無奈,“你們來,是在我麵前秀恩愛的嗎?”


    錦文繡用手肘頂了楚無痕一下,盈盈上前,道:“妹子,其實沈家公子對你啊,和你……”


    話未說完,錦文繡和楚無痕臉色同時一凜,同樣犀利的視線,一齊朝窗戶口掃去。


    “誰!”楚無痕沉聲喝道。


    錦文繡手中立刻多出了飛針銀線,快速往窗戶口一甩。


    二十一可比不上他們,反應慢了不止一拍。當她順著他們的視線往窗戶那邊看去的時候,錦文繡的針線已經穿破了窗戶紙,往迴一拉,窗紙上立刻破了一個洞。


    伴隨著外麵冷風的吹進,一個黃色的小東西立刻被拉了進來,落入了錦文繡手中。


    “嗯?”錦文繡攤開手心,又看了看窗戶的方向,蹙起眉頭,“這是什麽?”


    楚無痕捏起她手心上的東西,有些疑惑:“一團紙?”


    二十一看到楚無痕手上的東西,連忙上前,說道:“我看看。”


    她捋了捋那團褶皺,才看出是隻紙鶴,頓時就興奮起來,道:“喬揚帆來信了!”


    “信?”那兩人麵麵相覷。


    誰寄信是這種方式啊?不從門口送進來,從窗戶那裏扔進來,害得他們還以為是有人意圖不軌呢!


    二十一連忙將紙鶴展開,裏麵露出一排排幹淨整潔的雋秀字體,開頭三個字讓二十一情不自禁地皺起了眉:


    女先生?


    她繼續往下看,就見上麵寫了幾句簡單的話:


    請勿掛念


    我與仙若一切安好


    人即將抵達長江


    仙若修煉很專心


    就是有些想你


    盼望早日能抵達廬山時


    急流險灘也不足為懼


    等我


    ——沈墨洲


    楚無痕伸頭看到了落款的名字,立刻猥瑣的笑了起來,“嘿嘿,妹妹,沈老弟寫給你的情書?”


    錦文繡卻看到了二十一臉色的不對勁,問道:“妹子,怎麽了?信上寫什麽了,臉色這麽不好?”


    二十一撓了撓頭,一副想不通的模樣,道:“我覺得奇怪了。這紙鶴傳信,沈墨洲不會,仙若也不會,這個信到底是誰傳的呀!”


    錦文繡愣了愣,疑道:“這疊個紙鶴這麽簡單的事,有什麽好奇怪的。”


    “……”二十一看了看錦文繡,又看了看楚無痕,知道解釋也沒有用,連忙將信紙重新疊成紙鶴,合在手心結印,隨即攤開雙手,輕輕一吹。


    紙鶴輕輕地撲棱了一下翅膀,從她手心飛到了桌子上。


    兩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活、活了?”楚無痕也瞠目結舌。


    錦文繡也愕然不已,問道:“妹子,你師從何門,怎地還會這種、這種……”


    楚無痕連忙拿起桌子上的紙鶴來迴看,想要從上麵找出一些玄機來。


    “這都不是重要的呀!誰傳過來的呀?”二十一心中有些不安,隻關心這個問題。


    楚無痕將紙鶴拆開,看了看上麵的內容,問道:“你確定這是沈老弟寫的?”


    “是他的字。”沈墨洲在同隴時幫喬揚帆寫過信,所以二十一見過他的字,隻能這樣說。


    楚無痕表情凝重起來,舉著信對著二十一,“我想沈老弟說的應該是:女先生,找——人——救——急!”楚無痕用手分別指著信正文一三五七行第一個字,慢慢地說道。


    找——人——“就”——急。


    二十一順著他指著地方,依次而看,還真是這樣。


    頓時,二十一臉色白了,不敢相信地看著楚無痕,問道:“你、你說的是真的?”


    救急?救什麽急?難不成仙若出事了?


    二十一一下子就慌了,上前連忙搶了信紙反複看。


    錦文繡看她著急的樣子,與楚無痕交換了一下眼色,上前壓住二十一慌亂的雙手,拉著她坐下,冷靜地說道:“妹子,你別急,先把你知道的說給我聽一下。”


    “我……”二十一一顆心,七上八下,愈發不安,“我也不知道呀!就讓他幫我送我師姐仙若去廬山,現在忽然就傳迴了這麽一封信……”


    “你剛收到信的時候,說什麽誰來信了,完了你又不知道是誰……姐姐我也糊塗了,你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呢?”錦文繡耐心地問她。


    “那是……”二十一一怔。


    剛看到紙鶴的時候,她以為是喬揚帆傳來的,可看到內容卻是沈墨洲。


    可是重點是,喬揚帆迴去了呀!


    誰給傳出這封信的啊?


    她一下就想到了她那夜細窺喬揚帆人書時,看到的畫麵,喬揚帆說的那句:師父、有人想害師伯……


    仙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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