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信?”仙若一愣,眼中掠過一絲驚慌,站了起來,蓮步移向他。


    沈墨洲抬起頭,半闔著眼,麵無悲喜地看著她。


    仙若走到牢籠前,又頓下步子,眼中是不相信,“不可能,這一路去廬山,每隔三天就寫一封信,也太頻繁了,上一封信可能還沒到她手裏,你就在寫下一封了。所以,一定是你在騙我。”


    “你有什麽詭計對不對!”仙若揚高了聲音,顯得她有些局促不安。


    沈墨洲閉上眼,緩緩地說出一個事實:“我和你一樣,在乎女先生,你知道分離三天意味著什麽。”


    “……”仙若猶豫了,但還是很警惕,道:“不可能,沒有人比我更在乎二十一。就連、就連師父也比不上!”


    仙若的言語間,已經有些偏激了。


    “我覺得,一天一封最好。”沈墨洲頓了頓,又說道,“其實,對我來說,一日三封,當吃飯一樣的頻率,我也覺得不夠了,或許問題,不在於寫多少信,而是想見她的心吧……”


    對啊,對啊!仙若其實也讚同,想二十一的時候,除了真的看到本人,就算做再多其他的事,都彌補不了心中的空洞。


    沈墨洲倏然睜開眼,也是認真無比,道:“仙若,其實你清楚,我和你、還有你師父,都把二十一看得很重要,沒有什麽比不比得上的吧!”


    “我……我不想和你說話了。”仙若心頭一緊,還是有些心虛,“你說再多也沒有用。”


    她退開牢籠旁,轉身往桌子那裏走。


    “女先生教了我紙鶴報信,不僅如此,你以為她要我帶上你們馬車裏的那個箱子是為了什麽?”


    是怕他們路上有危險嗎?


    仙若步子一頓,轉身朝沈墨洲大步走來,做出了惡狠狠的模樣,道:“那你就寫!”


    “嗬。”沈墨洲輕笑一聲,唇角中溢出淡淡的嘲諷。


    “你笑什麽!”仙若嬌聲喝問。


    沈墨洲挑眉,展開盤坐的雙腿,轉過身背對著仙若,道:“沒什麽,我也不想和你說話了。”


    “你……”仙若又氣,卻又不知道該拿沈墨洲怎麽辦,隻能磕磕巴巴地要挾道:“明天你就給二十一寫信報平安,否則、否則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說完,她還覺得不夠,又補充說道:“我來說,你來寫。”


    卻又是換來了沈墨洲的一聲輕笑。


    仙若的不客氣能不客氣到哪裏去?


    這地牢中,不見天日,沈墨洲不知道時間,但憑著送飯過來猜測被困了多久。


    約莫是到了休息時間,仙若有些疲乏,就直接坐在桌子前,單手撐著臉,打著瞌睡。


    沈墨洲看著仙若單薄的身影,也微微有些心疼。


    二十弦的日記中,寫了很多關於仙若和二十一的小事情,點點滴滴,都透露著這兩人的情誼是怎麽漸長漸深的。


    沈墨洲得承認二十一那天說的:“有些事是將心比心的,我與仙若一起生活了十八年了,我們都把彼此放在了心上,都是相互給予的,不是說放心上就放心上這麽簡單。”


    他的確比不上仙若對她的在乎。


    但轉念一想,先不論這男女之間的差異,若是他也像仙若那樣,體質特殊、純粹而又孤獨,和二十一生活個十八年,那他也會對二十一是這樣吧……


    沈墨洲低眉輕笑一聲,忽然就想起了二十一說過的一句話,低聲自語道:“你是你、我是我,不能比的,誰知道我變成你,會不會比你對女先生更加上心呢?”


    所以吧,別什麽事有個雷同就瞎比較,君子務本,多做少說。


    感情也是如此。


    ……


    也不知道到是個什麽時辰,無人進、無人出,地窖中又隻剩了他們兩個。沈墨洲在這寂靜中看著仙若的身影,也隱隱有了些疲倦。


    他眼皮困倦地垂下,但馬上又提起精神醒過來。


    反複幾次,他有些招架不住,打算休息片刻。忽地仙若一聲驚叫,將他的瞌睡驚醒。


    “二十一!”仙若從夢中驚醒,一下摔到了地上。


    沈墨洲擔憂地看向她從地上狼狽地站了起來,溫聲問道:“做惡夢了?”


    仙若眼中仍殘留著驚慌,看到沈墨洲晶亮的眸子,又不可抑製地轉化為了羞愧和自責。


    她知道自己在做錯事,可是……可是,她也不想啊!


    她聽到沈墨洲關心的話語,差點就眼中差點淚崩。不說這一路,沈墨洲對她們的照顧和情誼,就算是個陌生人,她也不想這樣做啊!


    仙若馬上別過頭去,背對著他,極力保持平靜,好一會兒,才冷聲答話:“我沒有!你不是也不想和我說話嗎?”


    “嗯……”沈墨洲輕笑一聲,“我說的氣話,不能當真。”


    “……”


    “仙若……”沈墨洲沉吟著問道,“你能告訴我,你現在做這些事到底是什麽事嗎?”


    “我不能告訴你!說了你也不會懂。”仙若蹙著眉頭,說道。


    “那……”沈墨洲轉了轉口氣,歎道:“先不說其他的。我便假設你現在做的事,以後都能成功!成功之後,你終歸還是要放了我,那你對我總得有個交代不是嗎?”


    仙若手心緊握,抿著嘴不說話。


    “我跑也跑不掉,如果你告訴我是什麽事的話,或許我也能理解一點,對你不這麽……怨恨呢?”


    怨恨她?


    仙若聽了心中更加愧疚,猶豫了幾番,用不耐煩的口氣說道:“不是告訴你了,我要逆仙嗎?”


    “什麽叫‘逆仙’?”沈墨洲輕柔地問道。


    “就是……就是將我變成普通人,不用修仙,做個凡人也行。”


    沈墨洲沉默了一陣,“如果說,這事好是的話,你和女先生好好的說一說,她應該會同意的,為什麽要弄到這種地步?”


    “二十一、二十一她……”仙若一陣恍惚,輕咬薄唇,委屈呐聲道:“她不會信我的,我又不是沒和她說過,她說……”


    ——“你莫要在我麵前犯蠢!什麽逆仙!靈女天生,生都生下來了,還能改變自己的父母是誰這件事嗎?”


    ——“這純粹就事你膽小怯懦的借口,不說逆仙可笑,你可見過熟雞蛋能變迴生雞蛋?”


    仙若握緊了拳頭,有些喘不過氣來,“她說不可能有這種東西,是我膽小怕死,才不願意修仙。”


    沈墨洲隻是看到她的背影,也知道她一定很傷心。他冷靜地問道:“真有此法?”


    “有。”


    “寧道長告訴你說有的?”沈墨洲目光沉沉,壓抑著心中的情緒。


    仙若點點頭,轉過身來,臉上已經成了期待,“是真的有,就在地仙那裏!”


    “地仙?”


    “嗯。”她點點頭,高興地走向他,說道:“就是嶽陽樓下的那個地仙啊,她自己親口承認的。”


    “然後呢?”


    “然後……”仙若一頓,露出不滿的神色來,用一種輕描淡寫卻又帶著厭惡的語氣,說道:“她不肯給。”


    沈墨洲還沒看到過她臉上有這種表情,很陰暗,讓人看得極為不適。


    “所以,我沒辦法,隻好動手搶了。”


    搶?沈墨洲眉頭一挑,心有些驚顫。


    居然就是眼皮底下,仙若的心態和想法由單純,已經成了這個樣子,難怪女先生會把仙若看得這麽死……


    地窖的外麵,是間普通的茅草屋。


    寧青走了進來,裏麵的黑衣人立刻向他行禮。


    “下麵怎麽樣了?”


    “啟稟教主,靈女守得很死。”


    “嗬。”寧青露出嘲諷的笑意,“難怪靈女難成氣候。一旦執著於一件事,沒有不是紅顏禍水的!”


    寧青讓人打開地窖,抖了抖衣袖,疾步走了下去,“仙若姑娘。”


    仙若聞聲,連忙轉過身,迎了上去,“寧道長。”


    沈墨洲一抬眸,眼神有些陰冷,看著寧青,不言不語。


    “找到了嗎?”仙若問道。


    寧青眼睛撇過坐在被困在籠中的沈墨洲,神色中閃過一抹戾氣。他歎道,“找是找到了,但是姑娘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再去。”


    “什麽心理準備?”仙若有些不解,但還是說道:“我早就做好所有心理準備了。”


    “唔……”寧青緩緩地點點頭,欲言又止,又歎息了一聲,“算了,我們先去,你到了那裏就知道了。”


    “好。那我們現在就走。”


    她迴頭去看沈墨洲,臉上露出一抹緊張,又拉住了寧青的衣袖,喊道:“寧道長……”


    “怎麽?”


    仙若瞥了瞥沈墨洲,小聲地說道:“得、得寫封信給二十一……”


    “為何?”


    仙若低低地將沈墨洲說的話告訴了寧青,又有些擔憂地說道:“要是二十一收不到,肯定會擔心的,如果她到廬山去,發現了我沒去那兒怎麽辦?”


    寧青眼中閃過一抹精光,狠狠地看了沈墨洲一眼,繼而笑道:“等二十一小道友找到廬山,怕到時候姑娘也大功告成了吧,有何好擔憂的。”


    “嘁……”沈墨洲聞言,不禁嗤笑了一聲。


    “沈公子,聽到什麽好笑的了嗎?”寧青嘴上和氣,目光像毒蛇一樣,纏繞著獵物一樣的沈墨洲,好像隨時就要他的命。


    沈墨洲挑眉,意味深長地說道:“有人的良苦用心……感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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