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姐還是欣慰地笑了笑,點頭道:“迴來就好!”


    “姑娘,你給瞅瞅她。”老板娘迴頭,對二十一說道。


    二十一點點頭,走到了床前,仔細地看了看。但見魏大姐肩頭三把火奄奄一息,看來是被鬼纏身久了,身上陽氣太虛弱了。


    “這宅子別住了,陰氣太重,對身體不好。”二十一扭頭對老板娘說道。


    魏三姐怒道:“什麽陰氣太重不能住?我大姐所有積蓄都花在這屋子上了,你不讓她住這兒,讓她住哪兒?”


    “……”二十一有些無奈,自己隻是少說了一個“暫時”而已,別人就兇起來了。


    老板娘勸慰了一句自己的三姐,然後對二十一說道:“那讓她住我那兒去吧!”


    “住你那兒?”魏三姐有些驚訝,但麵色緩和了下來。


    這麽多年,老幺肯照顧大姐也是好事。


    “那我給你寫幾道符給你們驅驅邪,你們姐妹都來過這裏,容易被這些小鬼纏上。還有一些作法用的東西,麻煩老板娘幫我準備好,多準備一些貢品,我今晚就在這裏作法。完了這屋子還是可以住人的。”


    二十一交代完一些事,老板娘就和著魏三姐,將魏大姐扶出了屋,準備迴客棧。


    因為擔心路上會碰到沈墨洲,二十一便沒有跟著走,而是留在了這宅子中。


    老板娘沒有懷疑什麽,隻是魏三姐一個勁兒地在那兒說二十一是個騙子,留在這裏是想偷東西。


    可前提是,這院裏也得有值得她偷的東西啊!


    二十一站在院子裏,看到梧桐樹上飛來了一隻鳥,聽那“咕咕”的叫聲,應該是隻鴿子。


    而且是隻黑鴿子。


    她覺得這鴿子眼熟,想了好一會兒,才記起在同隴的時候,她和仙若在房裏,看到屋外也是落了隻黑色的鴿子。


    仙若說什麽“飛鴿傳信,鴻雁傳書”慫恿她寫一封信給師父,還笑話著說“二十一思念師父成災,還不算是緊急情況嘛”,兩人嬉鬧成了一團。


    可是仔細一迴想,二十一卻又記起那天從外麵迴來,看到仙若在屋裏心不在焉的,二十一問她為什麽沒有修煉,她也是語無倫次地找著借口掩飾。


    當時二十一不懷疑,但現在迴想起來,仙若心虛得這麽明顯,她居然沒有半分多疑。


    但客觀來說,這些所謂的“明顯”誰能猜想到這麽多,二十一隻是太自責,所以任何小苗頭,她都覺得懊惱。


    嶽州西城附近。


    寒一梔靜坐在屋簷下,“一語驚人”的招牌隨風飄揚,偶爾掃在她身上。


    她遙望嶽陽樓的背影,想起百年前也是這麽一個天氣,吹著冷風,出著太陽,一個衣袂飄飄,謫仙一樣的男子,手拿著同樣寫著“一語驚人”的招牌,走過城牆下。


    忽地,他就迴頭衝著她笑意盈盈道:“姑娘已知自己大限將至,還能這麽逍遙自在,真是難得。不知在下是否有這榮幸,能邀得姑娘齊登這嶽陽樓?”


    大限將至。


    她早知自己已經病入膏肓,卻因為他一句邀請,在這世間掙紮了百年。


    寒一梔擱在桌上的纖指,輕輕地叩了叩桌麵,她收迴視線。


    扭過頭,她就看見那靈女和那邪道士一齊走了過來。


    寒一梔用手撐著下巴,明眸水潤,蕩漾著笑意,輕笑自語道:“生若是苦,那求生之人,是躲開還是承受呢?”


    仙若走近,寒一梔卻是早就候著她的到來。


    寒一梔勾唇媚笑,道:“小靈女躲在角落,偷看我幾天了,心還不死?”


    仙若愕然,沒想到自己這幾日的偷窺行為,早就被她發現。


    發現也罷,就不用拐彎抹角了。


    仙若一臉的哀求和誠懇,道:“仙子施恩,將那逆仙之法授予我可好?”


    “哈。”寒一梔掩嘴吃笑,道:“咦,你這靈女真是被自己的一廂情願迷魂了頭腦,話都聽不懂了。上次你來要,我不就告訴過你了,根本不存在這種東西嗎?”


    “……”仙若有些不知所措,看向一邊的寧青。


    寧青微微一笑,上前拱手言道:“仙子勿要探我二人誠心。上次,小道求仙子幫仙若姑娘一把,仙子不也說了有此法,隻看仙若姑娘願不願意要嗎?”


    那次寒一梔為仙若算命,窺及仙若心中恐懼,以為仙若不會再要此法,所以的確有所失言。


    仙若問她:“你有?”


    她模棱兩可故意答道:“也許吧。”


    寧青在一旁當好人,說了一句:“仙子若是有,何不拿出來,幫她一把呢?”


    寒一梔就迴了一句:“幫可以啊?問她要嗎?”


    要是可以幫,寒一梔的確願意幫,但是她幫不了。那時候的仙若,就算是寒一梔願意幫,她也的確不願意接受。


    仙若眼中露出一絲怯色,以為是自己上次拒絕,如今又複返求助,這番無常觸怒了寒一梔。


    一時間,仙若眉宇間皆是楚楚可憐的神色,上前再次懇求道:“仙子,我這次是真心實意,來求逆仙之法的,求仙子莫惱我之前冒犯,好不好?”


    寒一梔臉色一沉,沒想到當時隨口之話,成了妄言。


    這個時候,她再怎麽說沒有,仙若又怎麽會信呢?隻會是當她不願意給而已。


    但她也不可能說自己有啊!


    寒一梔隻能再次認真地告訴仙若,“小靈女,你要的東西,我這裏沒有,這天底下也沒有,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勿要讓那小人有機可趁,利用了你。”


    “仙子若是沒有,這天下也的確沒有了。”寧青淡淡地說道。


    言下之意是什麽:逆仙之法,天下隻有麵前這地仙有。


    仙若大驚,寒一梔也勃然大怒。


    好好的一句話,居然被曲解成這個樣子。


    寒一梔扶案而起,彩袖一拂,臂上披帛如同一條碧玉的長蛇,擊中寧青的心口。


    仙若心中一驚,扭頭便看見寧青整個人都被打飛,撞到街對麵的牆上。


    寒一梔翩然疾馳,跟上去扣住了寧青的咽喉,冷冷地看著從寧青身上冒出來的黑氣,道:“本仙發過誓,不再害人性命,但並不代表本仙這一身的仙法隻是為了好看。”


    “咳……”寧青也不驚懼,低低笑道,“仙子和二十那老東西的情史我也翻過幾頁,自然知道仙子雙手不會沾染殺戮,嗬嗬嗬。”


    “你……”


    寧青隨她掐得緊,奮力地抬起頭,與她對視,笑得陰冷,“要說這奪舍成仙,還是仙子首創,不是嗎?”


    寒一梔眸中怒火蹭蹭,喝道:“閉嘴!”


    怒火讓她雙手控製不住,想要捏死眼前這人,身後仙若的一聲唿喚又將她的理智拉了迴來。


    “仙子饒命!”仙若想要靠近,卻又不敢靠近,隻能是求饒。


    寒一梔心中怒火倏然被壓滅,重重地哼了一聲,將寧青推到地上,收迴了手。


    “好自為之!”寒一梔瞥了一眼身後的寧青,又看了看仙若,這話不知道是在對誰說。


    仙若見狀,連忙上前去扶寧青。


    走近去扶他,她才發現寧青身上剛剛被寒一梔打中的地方,正在冒著邪異的黑氣。


    仙若眼中掠過詫異,連忙鬆開寧青,後退了一步,帶著驚疑:“你……”


    她下意識地迴頭去找寒一梔,卻已經看不見其仙蹤了。


    寧青表情痛苦,一手捂著心口的傷,另一手則撐地,讓自己坐起。他低著頭,有些傷感,“仙若姑娘都看到了……”


    “我……”仙若有些慌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我看到了什麽?”


    “姑娘別扮傻了,貧道這邪異之軀……完全是罪有應得。”寧青一臉的愧疚,說道。


    仙若猶豫了一番,還是鼓足勇氣,再次上前去,伸手扶他,“寧道長別這麽說,這裏麵是不是另有隱情?”


    “能有什麽隱情!”寧青苦笑了一聲,推開仙若的雙手,“既然仙若姑娘看到了貧道的本質,那還請姑娘離去吧!正邪不兩立,仙若姑娘莫與貧道同流合汙了。”


    他這一拒絕,一自貶,反倒讓仙若同情心大起。


    從同隴開始,認識了寧青,寧青就幫忙他們驅鬼捉妖,而且陪她同入劉府去收那鬼仙。


    逆仙之法是他告訴仙若的,他還熱心的幫她找地仙……


    這一路過來,寧青幫了不少忙,怎麽也不像是個壞人呀!


    “寧道長……”仙若蹲下身來,同情地看向他,“我相信你,你要真是壞人,你也不會幫我了。你要是有什麽事,你就告訴仙若好不好,仙若能夠理解的。”


    寧青別過頭,皺著眉頭,不肯說話。


    兩人就在這裏僵持了一會兒。


    仙若隻好試探著上前去接觸他,見他沒有反抗,她就扶起了寧青,低聲說道:“寧道長,我先扶你去客棧休息。”


    “多謝仙若姑娘!”寧青慘淡一笑,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姑娘既然已經看到了這些,就應該與貧道保持距離,不該與貧道再有牽扯的。”


    “道長不要這麽說……”仙若抿著嘴,緩緩地說道,“昨日不是說好了,我會聽道長安排,不懷疑道長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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