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聽見那老嫗的笑聲,但卻不見鬼影。


    仙若環顧四周,尋找那老嫗的影子,忽見不遠處地麵的符紙閃出一道光,燃燒起來。


    兩人循聲而去,隻見那老嫗從地麵彈出,想是如二十一所說的那樣,遁地被阻。


    被發現後,那老嫗慌忙化作一道青煙,退走。


    仙若心知她不消片刻便會卷土重來,走迴法案前,長袖一揮,香燭、黃香無火自燃。


    沈墨洲看她有模有樣地學著二十一的樣子,從案底抽出桃木劍,擺出架勢來,脆生生地說道:“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人鬼殊途,勸汝迴歸正道,便饒你一命!今日、今日……”


    嗯?沈墨洲一愣,卻見仙若沒了之前的正義,結結巴巴憋紅了臉站在那裏,想來是忘了說辭了。


    沈墨洲有些無語地看著仙若,默默地捏了一把汗。


    仙若急了,憋出了一口氣,幹脆棄了那套說辭,喊道:“快快投降,否則我非為二十一報昨夜的一掌之仇,打得你魂飛魄喪不可!”


    “……”唉……


    她騰空一躍,拿著桃木劍,對著地麵一劃,劍氣所到之地,紅光一閃,將躲在暗角的老嫗的鬼魂逼了出來。仙若毫不猶豫地衝了上去。


    沈墨洲再次看到鬼魂,比第一次見那色鬼清晰許多,隱約可以見這老嫗的五官。


    沈墨洲想起二十一交代的,不到萬不得已,千萬要仙若手下留情。沈墨洲看仙若這速度和架勢,怕是想直接置這老嫗於死地,追上前,急急提醒道:“仙若姑娘,這鬼是要交由女先生處置的呀!”


    仙若聞言,猶豫了一下。那老嫗見到有機可乘,迅速朝胡縣令的房間飄忽而去。


    沈墨洲此時追離了門前,心叫不妙,連忙飛身折迴。老嫗的鬼魂已經撞上窗,窗上金光一閃,將她彈開,再定睛一看,一張符已經燒了起來。


    老嫗看到空隙,起身又想撞第二次。


    這是何等的仇怨,要拚個魚死網破。


    老嫗的鬼魂撞毀了兩張符文,沈墨洲才趕到。他連忙貼上了一張符。老嫗見他來阻擾,便張牙舞爪地朝沈墨洲撲來。


    老嫗昨日丟失了屍身,身上已無屍毒,妖法也不若之前。想昨日,她還能與二十一做一番爭辯,被仙若打傷後,變得有些狂躁,似是神智已失過半。沈墨洲因此尚能與她糾纏上幾招,但決不可過多糾纏,即使幾招得勢,最終也會落敗,畢竟人鬼相異。


    沈墨洲本是習武之人,比手腳,這老嫗遠不是對手。


    見打不過,老嫗起附身之念,隱身趨向沈墨洲。沈墨洲見這鬼魂忽然忽隱忽現,朝自己而來,不知發生何事,直至身上二十一給的靈符一閃,彈開老嫗,才知方才她是想附身於自己。


    仙若落地,見此景,慍怒道:“不識好歹!”她將手中木劍一拋,食指和中指相並指著木劍,隔空禦劍,直指那被彈在地上的老嫗。


    “喔!”這招好厲害,驚到沈墨洲,連退了好幾步。


    老嫗懼怕起來,朝上空飛去。那一劍落空,插到地上,劍被折斷。老嫗飛上了屋頂,發現了屋頂上沒有符文,看到了破綻,便破開屋頂,衝了進去。


    屋上椽斷瓦碎,發出一陣轟響。沈墨洲一腳踹開門,隻見那老嫗的鬼魂已被暗中布在屋內房梁上的天羅地網圈在內,顯出了人形,不住的掙紮。


    胡縣令雖知道這老嫗中了陷阱,還是被嚇到,驚魂未定,快步退到了屋門口,歎道:“幸虧!”


    沈墨洲看著地上來迴滾,卻逃脫不出的老嫗,鬆了一口氣,道:“還好女先生料事如神!”


    那老嫗已逃脫不出,看到胡縣令,麵目猙獰地衝他咆哮:“狗官、狗官!納命來!”叫著叫著,她又開始唉唉作泣,喊著:“杏兒,杏兒,我的孫女,你在哪兒?迴家啦……”聲聲淒慘,好不動人。


    仙若走進門,居高臨下,睥睨著老嫗,道:“自投羅網,算你命大。”


    胡縣令有些畏懼這老嫗,但還是上前一步,問道:“老人家,我與你素昧平生,無怨無仇,為何你總纏著我不放,還叫囂著要我為你孫女償命呢?”


    老嫗惡狠狠地瞪著他,目漏兇光,歇斯底裏地喊道:“你這狗官!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天理不公!地府不平!讓你這狗官苟活於世!我要扒了你這身官皮,還我孫女來!”


    胡縣令一怔,啞然無措。


    仙若上前,拿出一張符鎮住了她,才讓她安靜下來。仙若將老嫗的鬼魂收入八卦中,對胡縣令說道:“大人,鬼怪已收,大人可以高枕而眠了。”


    胡縣令不用擔憂性命了,但還是惦記著老嫗的那股怨氣的出處,問道:“仙若姑娘,可否讓我和這老嫗的鬼魂好好對質一番,弄清楚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仙若正欲作答,沈墨洲說道:“大人,我看著老嫗瘋瘋癲癲的,還是等女先生看看,以免生出什麽意外。”


    胡縣令歎了一口,點頭作罷。“也隻能這樣了。”


    夜已深深,老嫗的陰魂已捕,沈墨洲和仙若結伴迴廂房。


    沈墨洲本以為二十一會擔心,一直在等待他們迴來,沒想到她早就睡著了。


    不過想想也是,有仙若在場,這老鬼要是不束手就擒,最壞的結果也就是被仙若打得魂飛魄散了。二十一向來對除了仙若以外的事比較心寬,沒什麽好擔憂的,最多也就是那老嫗自作自受罷了。


    第二天清晨,二十一從睡夢中驚起,迷迷糊糊地掃視四周,意識才漸漸清醒。


    “仙若。”二十一伸著懶腰從床上起來,就開始找仙若。


    仙若從屋外進來,端著早點,看到二十一就露出笑容,放下東西,上前扶住二十一,道:“你醒啦!身體好些了嗎?”


    二十一右手隻是洗了一下經脈,沒有了什麽大礙,隻是身上內傷還有些未痊愈。現在精神好了很多,加上師父留下的藥,用不了幾日便能好全。二十一走到桌前坐下,道:“我好多啦。”


    “洗臉水早就打好了在那兒,快去洗漱一下,好吃早飯。”


    “嗯。”


    二十一起身,做好洗漱,又換上那身道服。


    “對了,仙若,昨晚的事怎麽樣了?”二十一吃飯時,這才想起來問。


    “已經收入八卦之中,被我用符封在壇子裏了。”仙若迴答道。


    二十一點了點,道:“這就好,過兩天我為她做一場法事,超度了她,然後就盡早離開這個地方吧!順便甩掉沈墨洲這紈絝子弟,好好的大少爺不做,非要跑出來纏著我們,真是煩人。”


    “二十一。”仙若叫道,“昨晚多虧了沈公子幫忙呢!”


    “……”二十一頓下筷子,一臉可憐地看著仙若,不滿地問道:“仙若,你這是為他說話嗎?”


    仙若一臉無辜地迴答道:“我隻是說實話呀!雖說他是被我靈女之身所惑,但這麽多天,他也從未作出有失君子的舉動。這種情況下,還能恪守德行的人,實乃人中龍鳳……”


    “停、停、停!”二十一生怕她又說出她好感動之類的話,連忙打斷她。


    仙若乖乖地閉上了嘴,瞪著美麗的雙眼,無辜地看著她。


    “唉……”二十一扶額,用筷子指了指桌上,道:“吃飯吧,你幾日未修煉,吃完好練功。”


    吃過飯,二十一出門想在縣府裏逛逛。一開門,就見那一身白衣陰魂不散的出現在視野中——沈墨洲又恢複了那身白衣、折扇的扮相。


    看到二十一,沈墨洲笑逐顏開,揚眉問道:“女先生,你看你這一身金冠法衣的,是又要出去算命嗎?”


    二十一瞟了他一眼,也賠上一張笑臉,用誇張的聲音和他打招唿:“喲!原來是沈公子啊,早上好啊!吃了嗎?”


    沈墨洲搖著扇子,笑道:“剛吃完,這不來找女先生來散散步了?”


    “這就沒必要了吧!”二十一轉身就走。


    “女先生別走這麽快呀!”沈墨洲快步跟上,道:“剛才縣令大人想要我來問你,看能不能讓那老嫗說說她到底是什麽冤屈,讓她淪落到這般境地。”


    “我怎麽知道啊!”二十一並不想管此事,隻是冷聲道:“我隻知道這天下有冤屈的人多的是,含冤而死的人也不少,如果人人死後都還陽來報複仇人,這天下還不得大亂?這麽麻煩的事,讓心懷天下的人去做好了,我就一個窮算命先生,誰價錢合適就和誰做一筆生意,多了我才懶得管!”


    沈墨洲基本上已經習慣她總把錢掛嘴上了,本來就有無商不奸這一說,這二十一尤甚。沈墨洲無奈地問道:“這又要多少錢你才肯做這個生意呢?”


    “不貴、不貴。給我一百兩就辦!”二十一隨口說道。


    “一百兩是吧?”沈墨洲合上扇子,從兜裏掏出一張百兩銀票,道:“我給你一百兩,你看可行否?”


    哪知二十一卻不願買賬了,停下步子,拍開沈墨洲的手,怒道:“拿開,你把我當什麽人了。你有錢是你的事,這事與你何幹,要你付錢?”說完,她火氣蹭蹭往前走,沒走幾步,傷情灼痛,險些摔倒,還好沈墨洲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沈墨洲不知道她為什麽反應這麽大,但此時也不能多說些什麽,安撫二十一道:“女先生別動怒,保重身體要緊。”


    二十一咳嗽了一陣,平複後,瞪了沈墨洲一眼。


    沈墨洲看她嘴唇有些發白,有些擔心,道:“我看你臉色不怎麽好,我還是帶你去看一下大夫吧。”


    二十一撫著胸口,搖頭拒絕:“還不到要命的時候,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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