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牛山上有一座老君廟,這道士是個得了真傳的,手中拂塵一擺,銀絲不斷拉長扭曲,就像蜘蛛吐出的網,向著桃樹罩去。


    昏暗的神廟裏木雕的神像眼珠子動了動,手中的拐杖微微泛起光。


    那拂塵銀絲不斷拉長,跟桃樹的距離卻並沒有拉近,就好像那桃樹立身在另一個空間,咫尺便是天涯。


    道士收了拂塵,開口道,“還請土地神現身一見。”


    “惡客臨門,不如不見。”黃仲端坐神域,隻有聲音響起。


    “小道不過是想求一顆蟠桃,怎麽能算惡客?”


    “我也不拿虛言誑你,這桃樹雖然是蟠桃殘核所生,但卻是香火蘊養,願力化生,對修行人沒什麽大用。與其在這裏花費心思,還不如修心養性以增長功行的好。”


    “我若是非要不可呢?”


    “我這神廟還缺幾個灑掃的,你們不妨留下來,接待信眾,也能沐浴神恩,得個善果。”


    神廟裏忽然射出兩道神光,一道落在虎子幾人身上,另一道空中顯化,照出兩個人來。


    其中一個穿著一身灰色道衣,留著一頭長發,一隻木簪子隨意地把長發挽在一起,兩隻手像是冬天的老農般抄在袖裏,背上背著把桃木劍,腰間掛著個大葫蘆,葫蘆上刻畫著符篆秘紋。他普普通通地站在那裏,卻像是一棵樹,一朵花,你不能否認他的存在,但是腦海裏卻不會生出他存在的概念。


    另一個與其說是人,還不如說是怪。隻見此人一身長袍,袍子上繪著一條詭異大蛇,寬大的袍子遮住了他的手腳,隻露出脖子以上的部分,臉上妖紋橫生,一條黑布蒙著他的眼睛,頭上生著一隻獨角。他站在那裏,仿佛吸盡了周遭的光,黑暗籠罩著他的身形,陰森而詭異。


    此時神光一照,兩人現出身來,但卻不見二人神色變化,正是麋鹿興於左而目不見,安如山嶽。


    反倒是秦鳳歌和那白袍道士被這副情景驚了一驚,口中唿出聲來,“奎狼!”


    秦鳳歌和白袍道士對視一眼,又看向灰袍道人,“你怎麽也來了?”


    奎狼沒有理會兩人,反而向著神廟看去,“地聽術,不錯不錯,靈氣複蘇以來,你還是這世上第一尊神靈呢!”


    黃仲從神廟裏走出來,手中拄著個小拐杖,一手負在身後,自成就神位以來,他的變化確實天翻地覆,此刻氣定神閑,口中道,“不敢,不過是得了些造化罷了。尊駕也是為我這蟠桃而來?”


    “你這果子雖說有些神異,但跟傳說中的蟠桃相比無異於雲泥,我是來殺人的,與此無關。”


    黃仲麵色一肅,“這卻不行,我既為神靈,自當庇護此地平安,你們若要鬥法,還是請移尊步,出了此地再論高下的好。”


    奎狼躬了躬身子,“此人乃是異域魔頭,我之所以追而不剿,就是怕此人狂性大發,殘害我華夏子民,聽說這裏有神靈坐鎮,特意把他逼到這來,想請尊神助我一臂之力。”


    “好膽!”黃仲正要迴應,忽然臉色一變,一聲怒喝。空間一陣變幻,眾人已經身處在一處庭院裏。


    這裏秦鳳歌曾經來過,此時再看,隻見一隻頭生獨角的鬼物正徜徉在內院中間的那方小湖裏,一絲絲金色細線不斷被吸進鬼物口中。


    黃仲拐杖上的小葫蘆忽然飛起,向著那鬼物打去,那鬼物的獨角發出光來,把小葫蘆托在空中。


    “怎麽迴事?”


    “這孽障身上有神敕,在竊我神力,你還不出手?”黃仲迴道,“我成就神位時日太短,不知其中門道,一時大意,居然被他鑽了空子。”


    秦鳳歌和白袍道士麵麵相覷,本以為自己才是主角,誰知道眨眼間便發生變化,這種層次的交鋒他們根本插不上手,徹底成了路人甲。


    奎狼雙手終於伸出衣袖,掌心中雷光電火,黃仲差點一口氣沒上來,“住手,你在我神域核心用雷法,是嫌我死的不夠快嗎?”


    黃仲心念一動,眾人已經被挪轉出去,神域裏隻剩下黃仲和那鬼物,伸手一招,湖邊桃樹拔地而起,“去!”


    桃樹在空中不斷變化,根係瘋漲,往湖麵一落,湖中水位不斷下跌,鬼物終於慌了神,想要逃離出去,卻被桃樹根係紮入體內,連著湖水盡數化作桃樹的養分。


    黃仲歎口氣,走過去摸了摸桃樹枝幹,“也好,以後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法由你生,道由我證。”


    神域外,神廟前,那頭生獨角之人不過是鬼物軀殼,此時鬼物被滅,軀殼盡數化作灰燼,隨風散去。


    但那人身上的長袍卻仍然飄在空中,此時忽然神光隱隱,袍子上詭異大蛇不斷遊動,暴虐殘忍的氣息不斷翻滾醞釀,眾人心中同時生出不祥來。


    “雷來!”奎狼伸手一招,雷光電火,隆隆之聲打破了深夜寂靜。


    與此同時秦鳳歌身上火焰湧動,撩天大火朝著那袍子席卷而去。


    雷劈火燒,那袍子卻不損絲毫,大蛇反而遊動更快,蛇信子不斷吞吐,蛇身盤旋而上,似乎馬上便要破衣而出。


    “去!”白袍道士手中拂塵一擺,所有銀絲忽然挺直如劍,脫柄飛出,電石火花間已經打在那袍子上,卻沒有像想象中一樣把袍子打成千瘡百孔,反而像是被墨色渲染,銀絲盡數被汙穢,掉落在地上。


    白袍道士噴出口血來,臉色一下變得蒼白,這拂塵是他唯一一件蘊養出來的法器,此時居然被毀在這裏,元氣大傷。


    “你沒事吧?”秦鳳歌也是心頭一驚,此時那袍子已經盡數化成墨色,一團烏雲已經應此而生,在天空上不斷醞釀翻滾,罩住了方圓五裏之廣,而且還在不斷擴大。


    “我的法器被毀了!”道士心疼難耐。


    “還心疼你的法器!”奎狼終於鎮定不下來,直欲跳腳,“這次隻怕要捅大婁子,這魔物一旦出來,隻怕這座城市都被毀了。”


    “你從哪兒惹的這個人?”秦鳳歌沒好氣道,“這是我們的地盤,誰讓你把他趕過來的!”


    “這個時候還計較這些有的沒的。這家夥是倭人,有些本事,但也不是我的對手,誰知道他的袍子上封印著這麽恐怖的東西。”奎狼咬咬牙,從懷中掏出一張藍色符祿來,心疼道,“此時也顧不得了,這符在我龍虎山也沒幾張,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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