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寇放下手中布料,下意識循聲望去。


    一直驚覺著的芸心亦是聽到了聲響,便抬頭向外看去,涼兒見司寇與芸心這般反應,這才注意到了門外的聲響。


    三人隻聽的街上吆喝聲不斷,有馬蹄噠噠踏過青石板路的聲音,然而卻也隻是聽得,雲來閣厚厚的雕花木門將街上與屋內隔斷成了兩個世界。


    “是不是王爺路過這裏呢?”涼兒聽罷,不由有些疑惑道。


    是他麽?然而禦昊天一向行事低調,又怎會在大街上這般張揚?聽外頭那罵罵咧咧的聲音不像是禦昊天的手下。但假若不是他,又會是誰?誰人在此時敢再江州城裏弄出這麽大動靜?


    此時,忽的有一個想法蹦進腦海裏。


    司寇眉目一沉,澄澈如清泉的眸子裏頓時射出一抹寒光,淡聲道,“我們走!”


    芸心與涼兒一怔,隨即會意。


    “老板這已經挑好的幾塊布料,分別給我們三個人做一套衣服,銀兩會在七天後取貨時過來給你!”說著,涼兒將手中選好的幾塊布匹交於了店鋪老板手中。


    店鋪老板麵上當即露出了難色,他這雲來閣聲名遐邇,這麽多客人來,還從未給誰賒過賬,都是先付了銀子才著手做衣服,但……店鋪老板猶豫著看了看司寇,心想這樣一個舉手投足見透露著華貴之氣的女子定也不會少了他的銀子的,再者自江州水澇災害以來他的店鋪已經有段日子沒開張了,看她的穿著打扮,興許這一次為她破了例,還能留住她的心呢!想到這裏,店鋪老板眉眼之間又多了幾抹笑意來,“小店開門做生意的,本沒有這個規矩,但見幾位小姐不是泛泛之輩,今日就為幾位破個例,還望以後多多關照小店才是!”


    司寇嘴角彎起一抹清淺的弧度來,這店鋪老板還算會做生意,隻是這時候她沒有什麽事情在這裏跟他客套。


    “多謝,涼兒、芸心我們走!”司寇看了眼芸心和涼兒,語氣淡然道。


    三人離開時候,那店鋪老板還在身後一路相送,嘴裏說這些客套的話來,但司寇的心思已經不在店鋪上了。


    這時候,江州城的街道上吵雜聲少了許多,噠噠的馬蹄聲亦是漸行漸遠,偌大的街市上,還是與方才無兩樣,三三兩兩的路人閑散的在街上走著,小攤小販已然叫的熱鬧,非要說哪裏不一樣的話,也許是那些路人是不是迴頭低聲議論著什麽。


    司寇循著那些路人迴頭觀望的方向看去,那……那條路不正是通往寨營的方向麽?心中一顫,司寇似乎想起了某個畫麵,某個片段。


    皇上將派禦史來江州……莫非?


    此地距離寨營並不遠,司寇心中一急,便帶涼兒與芸心匆匆往寨營奔去。


    “王妃發生什麽事了麽?王妃您可慢著點!”涼兒一麵快步走著,一麵忍不住疑惑道。


    司寇緊蹙著眉,此時的她一心撲在了寨營裏,隻急急道,“寨營裏要出事了!”


    涼兒與芸心聽聞司寇這般一說,心裏不由得一驚,王妃的表情絕不像是開玩笑,她也從來不是拿著種事情開玩笑的人,念著,二人的表情也漸漸凝重起來。


    然而,人的雙腳哪裏比得過車馬。


    帶司寇與涼兒、芸心匆忙奔迴到寨營時,遠遠便見寨營外頭停了好幾匹陌生的馬兒,司寇心下一沉,到底是來了,隻是這速度卻超乎她的想象。


    “難道是有人膽敢闖了咱的寨營?”涼兒一見有陌生的車馬停在寨營前頭,烏溜溜的眸子裏忽露兇光,恨恨地看著那些馬兒。


    司寇放慢了腳步,既然人已經到了家門口,那便也不急於這點時間,司寇這時抿著唇,並沒有迴答涼兒的話,倒是芸心開口了,“若他們敢對王爺王妃不利,芸心立刻殺了他們!”說著,芸心眸子裏瞬時多了幾分殺氣,本就不愛笑的她,此時臉色更是冷到了冰點。


    司寇三人緩步向寨營內走去,每走一步,司寇的心就沉重幾分,禦昊天此時不在寨營中,而她不知自己又會否鎮得住那禦史!念及,心中稍有不安的司寇逼迫自己要冷靜下來!


    寨營中。


    禦史與四個此次隨他一起來江州的手下正在寨營裏到處巡視,此時禦昊天與司寇都不在寨營中,禦史不禁暗喜自己有機會可以仔仔細細看看這寨營裏到底藏沒藏什麽貓膩,不過看來看去,也就是那麽幾個破民房舍,雖然整理的挺幹淨,但仍然掩不住那久經歲月摧殘過的滄桑之感。


    皇上下令讓他查清禦昊天是否在江州城裏獨斷專橫,而太子更是下了死令,必須要抓到禦昊天的確鑿證據,然後迴京稟奏皇上。


    隻是……禦史巡視了一遍寨營後,心中便有些犯難了,這禦昊天似乎並不像傳聞中那樣獨斷專橫,反而沿途他見了許多議論禦昊天的,但都是說他如何如何好!


    看來要想抓住他的把柄,是不太容易!


    煩亂情緒中的禦史抬頭望了望碧藍的天空,刺眼的光芒讓他下意識眯上了眼睛,而此時,腹中傳來一陣古怪的聲響叫禦史不禁有些尷尬。


    禦史垂下頭,輕咳兩聲,隨口問道,“江州知府是誰來著?”


    禦史話音一落,身邊便立刻有人應聲,“迴大人,是李知府!”


    李知府,禦史在腦海裏飛速過了一遍關於李知府的所有記憶,對了,他不就是那個常常往太子府送金銀珠寶的那個人麽,出手闊力,每次孝敬的銀兩都是最多的。


    念著,禦史不由得輕笑出聲,“去!就說本大人來此,叫那李知府好好安排安排!”身邊的侍衛一怔,隨即又低聲道,“聽聞那李知府不是已經被勤王送進牢裏了麽?”


    禦史登時被嗆住,猛咳了幾聲才平順了唿吸,本就不大的眸子此時眯得隻剩一條縫,縫隙中赫然透露出一絲精光來,身邊隨行的幾人一看禦史這般神情,心下不約而同閃過一個念頭。


    禦史定是有了什麽主意了。


    果然,禦史眯著眼思量片刻,便忽的笑了,笑容森森,叫看的人竟有些膽顫。“對,我想起來了……還有那個什麽張知縣是吧,突然慘死於自己的府上,還有那些江州富戶有相當多的慘死於勤王刀下!”話音一落,禦史又是一陣的陰笑。


    身邊隨行的四人紛紛心領神會,他們心知他們家大人在這些事情上從來都是不缺主意的!


    一路上,禦史與身邊幾人為了著急趕路,此時連中午飯也沒有吃上,便尋思著在寨營裏找點東西來吃!然而當他們幾人來到寨營廚房時,紛紛露出嫌棄的表情來。


    他們在京城何曾吃過這些不入眼的東西來,瞧瞧那幹硬的饅頭,看看那已經有些枯萎的食材,鍋裏剩的那些殘渣剩飯更是叫人看了毫無胃口!


    “大人……這……咱還要吃麽?”禦史身邊的隨從看著廚房裏的菜食,弱弱的開口問道。


    “呸!”禦史狠狠啐了一口,“這是給人吃的麽?本大人會吃這些東西?走,去外麵吃去!”說罷,禦史甩了甩袖,大步離開了廚房。


    隨行的幾個隨從一聽要去外麵吃,不禁咧嘴笑開了,他們也是餓的不行,此時跟著大人去好吃好喝上一頓,想想都叫人興奮呐!


    禦史一麵走,一麵又掃視了寨營一遍,心底不禁犯起了嘀咕,這麽大的寨營,大白天的怎麽沒有一個人?這麽大的院子裏冷冷清清的,叫人感覺好不詭異!也不知這勤王不好好待在寨營裏,又跑到哪裏去了?就算出去,寨營裏也不留個看門兒的,想他堂堂皇上派來的禦史來到的時候卻也沒個人相迎,心中的落差可想而知!念著,禦史有些無奈的兀自搖了搖頭。


    幾個人正走著,禦史身邊的一個人卻倏地怔住了腳步,雙眼直愣愣的盯著寨營門口的方向,“大人……那……好像是勤王妃!”


    他以前在京城當差,見過的大人物不少,而勤王妃的傾城容顏,更是叫他記憶深刻。


    此時聽見身邊人這般說道,便也頓住了步子,抬眼向寨營門口的方向看去,三個年輕女子立時映入眼簾,中間的是一名衣著華貴,氣質容貌出眾的年輕女子,與其他兩名女子相比,很明顯她便是二人的主子,在與那中間女子四目相對的刹那,禦史眼底不由掠過幾絲驚訝,她,正如身邊人所說,是勤王的正妃有是他唯一的王妃,司寇。


    隻是……遙遙相望,他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緒,卻能深深感受到自她清冷目光而射出的森森寒意。混跡官場多年的他,早以為自己能看透世間所有人,卻在此時,心中打起了鼓。


    秋陽暖涼,層層光暈打在司寇的淡藍色衣衫上,使得她的身上仿若溢出淡淡光華來,光華並不炫目,卻叫見的人隻感覺高貴的不可褻瀆。


    秋風和煦,輕輕拂過禦史周身,明明是陽光煦暖,禦史卻覺心中驟然一寒。


    司寇並未停住腳步,隻是將步子緩了又緩,她淡然直視著寨營裏的陌生人,不……不應該是陌生人,因為她見過他,在她爹爹的府上,他是常客;在太子府中,他是一條隨時聽候太子使喚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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