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知道拘魂鎖邪陣的厲害,以她們的本事是不可能把陣法破開的,這樣鬧騰也隻是瞎白忙活而已。


    楊筳婷母女倆在陣中不斷地向外衝撞,看著她們折騰的樣子,有心勸慰幾句的我卻不知如何的開口,隻能瞧著她們母女一次次地徒勞衝撞。


    這一折騰,一下子又過去了半個多小時。


    等到楊筳婷母女情緒重新穩定下來,我才堪堪唿出一口氣。


    我的個神啊!這慢慢溝通勸服,可比直接開幹來的千難萬難多了!


    尤其是麵前這對母女,情緒動不動就大起大落,跟兩個精神病患者似的,實在是令我狗拿刺蝟有些頭疼。


    女鬼楊筳婷剛恢複清明的雙眸瞅著我,我也不敢再提什麽勸她放下對老黃家仇恨的事,怕一個不好又刺激到她又再次暴走。


    一時之間,屋子裏陷入了一片寂靜。


    過了好半晌,我首先有點沉不住了。


    沒辦法,鬼是靈體無需吃喝拉撒,但我一個大活人可是還要人鐵飯鋼的新陳代謝的。


    想想從剛才折騰到現在,少說也不下兩三個小時,這對於一個三餐有規律的好好青年來說,終點一到,五髒廟裏的大神小鬼就開始吵鬧著討要供奉了。


    我看了看楊筳婷,臉上勉強露出一個微笑,道:“楊姐姐,其他的事情咱暫且放下,你還是把故事先給我講完吧。”


    楊筳婷想了想,螓首微頷,繼續著她的故事。


    女兒妮妮溺亡夭折後,讓楊筳婷整個人恍若失去了靈魂一般,生活在黃家,整天失魂落魄渾渾噩噩。


    女兒就是她整個天、整個地,是她精神的第二支柱,如今女兒這樣子如一現曇花匆匆而謝,讓她人生幾乎垮掉了一大半。


    然而,有道是,禍不單行福無雙臨,更有之破屋雨連夜,船漏逆風打。


    不幸並沒就此完,老天似乎覺得喪女之痛還不足以擊垮這命運多舛的女人,要讓她多多受些折磨方才肯罷休。


    這邊女兒頭七未過,那邊黃海延卻提前地從前方戰線歸來,帶迴了前線的最新戰況消息。


    兩大消息,一喜一大悲。


    喜者,前線告捷,代表著國民黨對日宣戰的重大戰役之一,石牌保衛戰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大勝,使其隻有彈丸之地的石牌名揚海外。


    石牌保衛戰的勝利,實現了三個第一,老蔣軍事第一,第六戰區第一,死守石牌不失第一。


    確保了石牌的軍事目標,它挫敗了日軍入峽西進的美夢,粉碎了日軍攻打重慶的部署,奠定了國民抗戰到底的決心。


    這一切振奮人心的喜訊,或許在當時每個國人的心理,就是永遠銘記在心的曆史一刻,具有相當的代表意義。


    不過,這一切所有的所有,對於楊筳婷,卻是無關緊要、可有可無的花邊而已。


    反倒是黃海延隨後唯唯諾諾報出來的噩耗,令她如遭雷劈,連最後一絲希望也被無情地剿滅。


    當黃海延說出她的丈夫,那個奔於前線奮勇作戰的營長,為了阻擊日軍的一次大猛攻而壯烈殉國的時候,楊筳婷整個人徹底的崩潰。


    黃海延的老婆在聽完了丈夫的釋說,又瞧楊筳婷仿佛被抽幹了的樣子,對自己先前莫名的吃起楊筳婷飛醋的事,還有對楊筳婷母女多次無端的擠兌,感到無地自容的羞惱。


    但羞惱又有什麽用,有些過錯已經犯下就是犯下,哪還有可能讓你追悔挽迴,有給你彌補的機會。


    或許在這件事上,誰都有過錯,楊筳婷和黃海延的老婆是如此,黃海延本人也是逃脫不了這幹係。


    事情的對錯,似乎怎樣也是很難道明說清,看似每個人都沒有錯,但細想便又會覺得誰都有責任。


    錯不在某個人,或者說誰都得為此事負責,就因為沒挑明說清的幾句話,才搞成了如今剪不斷理還亂的境地。


    黃海延在了解了家中所發生的一切後,了解楊筳婷在他家所受得委屈後,能力有限的他也完全沒了主意,不知該如何來應對這事。


    尤其是他不知接下來該如何安排楊筳婷的去處,本來為了老上司殉國而留下的孤女寡母的安置就已是讓他頭疼不已。


    還以為可借著有孩子在就有希望之類的話來安慰楊筳婷一番,再另做打算將她送往故鄉或上司的老家。


    誰知三九天掉冰窟窿裏,一迴到家,聽到的居然是家裏發生的黃梅猶在青梅落的悲劇。


    這下子,黃海延全沒轍了。


    別說考慮安排楊筳婷的去處了,即使楊筳婷要離開他也不敢放行。怕一個想不開,楊筳婷便自尋了短見。


    但黃海延無論的怎樣謹慎小心,讓人時刻看著楊筳婷,讓她別做出傻事。


    可到最後,楊筳婷還是無聲無息的選擇結束自己那無意義的生命,和她女兒一樣的歸宿,溺死在了黃家院落的水井裏。


    唉,原委跌宕起伏,情節錯中複雜,又是一段苦情戲啊!


    故事講到這,楊筳婷抬起她那美眸望著我,此時不像是剛剛情緒失控的沒有瞳孔隻有眼白樣,而是一對波光迷離的剪水雙瞳。


    講真,她的眼睛長得確實很漂亮,素顏的模樣放在現在亦可稱得上美女,可惜生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所以我也隻能給她無聲的歎息了。


    楊筳婷沒有再繼續往後講,隻是安靜的在陣中呆著,看我要如何的處理她們母女。


    其實接下來老黃家發生什麽事情,稍微動些頭腦大致也能想得到。


    難怪老黃家的水井會被棄之不用,連續的兩條人命,光想想就令人心生惡寒,這樣看來,棄井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誰敢去用那水井打上來的水,膽生毛不成?


    縱使沒貞子那樣悚然毛骨的搞出些什麽,以當時農村封建的老頭腦思想,死過人的水井大多也會因不吉利而被拋棄。


    更何況是臨死前隻剩下執拗怨念的楊筳婷,會不會鬧出些什麽來實在是不好說。


    想來為老黃家布下鎮邪格局的高人也是想到這一點,穩妥起見,才會讓老黃一家放棄那口水井。


    1943年!這麽算下來的話,布下鎮邪的格局豈不是最少都有70多年的曆史了。


    這也難怪格局會鬆動外泄陰氣了。


    瞅見楊筳婷母女倆還在凝視著我,我歉然笑了笑,斟酌了一下措辭:“誒……楊姐姐,在這之前,你先冷靜冷靜迴答我兩個問題,成不?”


    楊筳婷垂眉沉吟了一會,然後向我微微點了點頭。


    穩住了她的情緒,我隨之開口道:“這個這個,能不能問一下,你口中老是提到的仇恨究竟是針對誰的呢?要說對不住你的也隻有黃海延的媳婦兒一個人啊,你不該遷怒於黃海延的後人吧?”


    楊筳婷臉色驟變,看架勢又要沒忍住暴走了。


    但也許是因為多年沉積在心底的冤屈得到了傾訴,浮躁的情緒竟讓她慢慢給穩住,這次沒有再暴走。


    她雙眸怒視我,咬著銀牙道:“遷怒?我女兒妮妮死的不明不白,難道我不能讓她黃家後人給我付出點代價嗎!我沒打算讓她黃家死絕就已是莫大的寬恕了!”


    我不禁在心裏暗暗苦笑:這女的一瘋狂起來也太胡攪蠻纏了吧!你自己女兒死得糊塗,這也算你報複人的理由?


    “那讓黃家的後人付出代價,或者說黃家人都死絕了又如何呢?”我言詞不加以隱諱質問道。


    這次楊筳婷出奇的沒有情緒失控,顯然是在意起我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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