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府的那場夜宴持續的時間並不是太長。


    因為鍾離若水的病,導致了夜宴上的氣氛不是太輕鬆歡快。


    齊國公當然知道樊老夫人肯定已向皇上求過了藥,但既然鍾離若水還有危險,顯然是皇上並沒有給藥。


    這事說明了一個問題——


    而今的定國侯府已堪比當年的上車侯府,或許因姬泰的讒言引起了皇上的猜忌。


    但這件事也並不是不可為。


    皇上喜愛這位失蹤了二十年的皇長子,愛屋及烏,那麽皇上肯定也不願看見這位皇長子因為愛人的去世而悲傷,甚至再次離去。


    所以在晚宴結束,送別了李辰安和鍾離若水之後,齊國公和程國公二人又喝了很久的茶。


    聊了一個話題:


    “……你覺得這孩子,和盧皇後有幾分相似?”


    程國公咧嘴一笑:“你這老家夥還在懷疑?那小子和盧皇後有六分相似!”


    齊國公沉吟片刻,“說不懷疑是假,這事發生的太過詭異。”


    “另外這種事本應當有信物為證,哪怕昭化三年冬的那個晚上的事很突然……你想想,皇長子出生之後,他當有金冊玉碟!”


    “就算是金冊玉碟無法帶走,他也應當佩戴有雲紋玉佩!”


    “再退一萬步,那時候皇長子已經滿月,他身上穿的也不是尋常人家的衣物,當有皇家印記才對!”


    “李春甫抱走了那孩子,為了將來證明這孩子的身份,他無論如何也會留下證據……”


    齊國公說到這裏忽然抬頭看向了程國公:


    “所以,今歲三月你去廣陵城,就是為了看看他?”


    程國公那雙花白的長眉微微一揚:


    “你這老東西看來還沒糊塗,我去廣陵城為了兩件事。”


    程國公端起茶盞淺呷了一口,麵色變得嚴肅了起來,他也看向了齊國公那雙期待的雙眼:


    “其一,和鍾離塑商量,讓鍾離秋陽準備接手廣陵水師提督之職!”


    “廣陵水師極其重要,上,可至京都,下可至長江口。”


    “其二嘛,是去春甫先生的墳前看看。”


    齊國公一怔,“這其一我還能理解,聽說你那孫女芸晨郡主也去了臨水港,這是好事。”


    “但你不是應該去廣陵城的李府裏麵瞧瞧麽?跑去李春甫的墳前看什麽?”


    “看看他那墳前有沒有也種了一顆大葉榕樹。”


    “……有還是沒有?”


    程國公搖頭,“沒有,除了青草紅花,什麽都沒有。”


    齊國公身子微微往後一仰,沉吟了許久,“所以……李辰安並不是皇長子?!”


    程國公一捋長須:


    “可他確實和盧皇後有六分相似!”


    “另外,那破樹也說明不了問題,咱京都這大葉榕不是很多麽?”


    “再說……而今他是不是寧國皇長子,這重要麽?”


    “重要的是,你、我、樊老夫人,還有長孫驚鴻,甚至是皇上,我們這些人認為他就是皇長子,這就夠了!”


    “另外,姬泰一係所有人都認為他就是皇長子,這就更加夠了!”


    “……”齊國公無言以對。


    “你這老東西究竟瞞了老夫多少事?”


    程國公咧嘴一笑:“老子沒有任何一件事瞞著你,是你這老東西想得太多了!”


    “可這畢竟涉及到帝位的傳承!”


    “皇上不急你個老家夥急什麽?再說……老夫可沒有一個字否定了他就是皇長子!”


    說完這話,程國公站了起來,望了望窗外的夜色,聽了聽潺潺的玉帶河水。


    “你還記得魏三麽?”


    “盧皇後身邊的那老太監?”


    “嗯,死了,死在中秋夜。”


    “你還記得孫鐵線麽?”


    齊國公又愣了一下:“當年太醫院首席禦醫孫神醫?”


    “嗯,也死了,也死在中秋夜。”


    程國公邁步向門口走去,“魏三死了,孫鐵線死了,李春甫更是早死了……所以,這事再難尋證據。”


    “所以,僅憑李辰安和盧皇後有六分相似,他就必須是皇長子!”


    ……


    ……


    怡紅樓。


    梁蔓蔓終於將三皇子寧知遠送出了樓子。


    她的心裏有些失望,因為三皇子說請了李辰安今夜前來,可偏偏他卻沒有來。


    她本來很擔心三皇子會很生氣,卻不料三皇子苦等一晚臉上卻並沒有露出絲毫惱怒的神色。


    他獨自一人喝酒。


    喝了不少酒。


    在離開的時候非但多給了百兩銀子,還說了一句話——


    “其實,我就是好奇我那位大皇兄,他究竟在中秋夜裏作的第十六首詞是怎樣的。”


    其實,梁曼曼也想知道那第十六首詞是怎樣的。


    她迴到了怡紅樓後院靠近玉帶河的那棟屬於她的小樓。


    點亮了一盞燈。


    才豁然發現房間裏坐著一個人——


    楊四賢!


    她看了看楊四賢,並沒有因此而驚詫,反倒是掌著燈坐在了楊四賢的對麵,忽的問了一句:


    “他真的是皇長子?”


    楊四賢拱手一禮:“屬下六月去的廣陵城,屬下去過了一趟李府!”


    “他的母親叫丁小娥……正是盧皇後的貼身侍女!”


    “當然,以前她不叫這個名字,而是叫……司琴!”


    “屬下也讓霍家的霍傳名取了李辰安的戶籍,由頭是李辰安當時是魚龍會的舵主,老夫需要對李辰安多了解一些。”


    “戶籍上卻顯示李辰安生於昭化五年冬月十三,將滿十八……與皇長子的出生時辰,隻差了年份!”


    梁蔓蔓眉間一蹙,“本盟主並沒有給過你這個任務!”


    “迴盟主,姬泰有給過。”


    “……所以姬泰也早就知道他就是皇長子?”


    “沒有,屬下沒有告訴姬泰實情。”


    “為什麽?”


    “白衣盟和皇城司有仇,但和皇族無仇。再說……盧皇後唯一的兒子,若是被姬泰害死,太可惜!”


    梁蔓蔓沉吟片刻,“但中秋夜那晚,我讓你將他送到第十橋,你卻讓人將他送到了十二橋二皇子的親王府外,這又是為何?!”


    “迴盟主,因為他的身份其實已經揭曉,但屬下還不能失去了姬泰的信任……故而將他送到二皇子的府邸前,其一是不引起姬泰對屬下的懷疑,其二……他既然敢夜襲魚龍會總部,當有麵對二皇子全身而退的本事。”


    梁蔓蔓狐疑的看著楊四賢,“現在,他成了皇城司的副提舉,你告訴我白衣盟接下來該怎麽辦?!”


    就在這時,那扇門又嘎吱一聲開了。


    進來了一個老人。


    梁曼曼頓時一驚,忽的站了起來,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喜意——


    “爺爺!”


    “這三年,你去了哪裏?”


    進來的這老人,正是中秋夜裏,被李辰安從魚龍會水牢中放出來的那個皇城司一直在找的老者。


    皇城司說,他叫良叔康。


    其實他叫梁叔康。


    “躲長孫驚鴻那老東西……孫女,接下來,白衣盟當全力以赴,殺了李辰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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