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靖沒想到杜然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明明剛才看著還是來幫他的,可是怎麽一開口,就不是那麽迴事兒了呢?

    “杜指揮,我……你怎麽能這麽說呢?我,我什麽時候對張林他……根本沒有的事兒啊。他,他那天下水是突然抽筋了,其他人都在水裏,我也在……”

    不等趙靖說完,與杜然一起來的吳亮就開口說道:

    “這些事情全都是大駙馬的一麵之詞,你們五城的事情,本不該我來插嘴說,但就這件事上,大駙馬做的確實不太地道啊。”

    吳亮語畢,孫放不等趙靖繼續辯解,就把她妹子張氏給拖著跪倒在杜然和吳亮跟前兒,豪天豪地:“請兩位大人給我兄妹二人做主啊!若不是有天大的冤屈,小人們哪裏敢集結在駙馬府門前鬧事啊。實在是有冤屈無處伸啊。”

    杜然和吳亮對看了一眼,杜然就親自去把孫放給扶了起來,張氏躲在哥哥身後,一直用帕子遮著臉,不敢抬頭,不過杜然就好像沒注意一般,煞有其事對孫放道:“你們放心吧,駙馬他雖沾著皇親,但到底也是本官麾下之人,你們的冤屈,本官……”

    杜然的話沒說完,就沒能再繼續下去。因為從圍繞在駙馬府門外的人群中,又另外走出了幾隊兇神惡煞的人,一撥一撥人聚集到了一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備而來,尤其是孫放,看見那幾個帶頭的人之後,臉色就發生了變化,有點不安的往杜然的方向看了看,杜然冷冷對他瞪了一眼,孫放就趕忙收迴了目光,不敢再求助他。

    那些人聚集到了中央,一眼就找到了想要往後縮的孫放,為首那膀大腰圓,兇神惡煞,滿臉橫肉的掌櫃一下就喊住了他:“孫放!見著我跑什麽?”

    聲若洪鍾,將周圍的嘈雜聲全都給壓了下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孫放嚇得趕忙收迴了想要跑路的腳步,臉上腆著笑對那壯漢說道:“江爺,說的什麽話,我,我哪敢跑啊,沒跑沒跑。”

    那被孫放稱作‘江爺’的壯漢哼了一聲道:“沒跑就好,你小子欠我的錢打算什麽時候還啊?不是不想還了吧?告訴你,可別跟爺玩兒什麽花樣,小心爺廢了你!”

    杜然眼看著孫放那裏似乎要糟,趕忙上前對那壯漢道:“你是什麽人?說話也太過囂張,你憑什麽廢了他?城防營的人就在這兒呢,你便敢如此囂張,當真不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嗎?”

    杜然一看那惡漢就知是道上的混子頭,想著這種混子最怕的就是巡防營,於是就把吳

    亮給抬了出來做擋箭牌,可話音剛落,衣袖就給一旁的吳亮拉扯了一下,杜然迴頭,看著吳亮,隻聽他說道:“這位我可惹不起,富達賭坊的掌櫃,江湖人稱江爺,背後勢力可大了,我們統領都特意囑咐過,讓我們千萬別招惹富達賭坊的人。”

    連巡防營的副統領都這麽說了,杜然哪裏還敢小覷那壯漢,幹咳了一聲後,對孫放遞去一抹惡狠狠的警告眼神,孫放一個頭兩個大,隻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會兒被油炸,一會兒被火燒的羊,內外夾擊,裏外不是人。

    那江爺看了一眼跟吳亮竊竊私語的杜然,根本沒把他先前那番嚇唬人的話放在眼裏,直接走過去,一把抓過了孫放的衣領,惡狠狠道:“你不是跟老子說,就這兩天還錢嗎?你不去籌錢,倒是會在這裏玩兒,怎麽的,你是料定了老子不敢把你怎麽樣是不是?”

    孫放這種無賴,最怕的人其實不是官府,而是這種江湖大哥,官府要抓你還要給出個正經名目出來,但是這種江湖大哥就算殺了你,可能一年半載,你的屍體都沒人知道在哪裏,孫放能不怕嗎?

    當即小聲對那江爺討饒:“爺,爺,別動手,我,我這不,這不正籌錢呢嘛。”

    “籌錢?”那江爺的聲音實在太大聲了,遮都遮不住,孫放想讓他小聲點,可在接觸到他那煞氣滿滿的眼睛是,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咽了迴去。

    “你這籌的是哪門子的錢?我可告訴你,你欠我的可不是個小數目,當初張林替你還了兩迴,連利息都不夠,他這個小舅子對你也算是仁至義盡,聽說他現在死了,你這坑貨還能到哪裏去籌錢?騙老子玩兒呢?”

    江爺這一番話過後,人群中的輿論似乎就開始動蕩了,之前孫放在駙馬府門前一個勁兒的抹黑駙馬的話,現在人們迴想起來,似乎已經意識到那麽一點點的不對勁兒了。

    “不不不,哪裏敢,哪裏敢。我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騙江爺您啊。我,我這真有事兒呢。明兒,我保證,明兒就把錢給你,怎麽樣?再,再寬限一個晚上,等我把我妹子的事情處置好了,我,我保管將錢還上。”

    孫放這麽說著,目光依舊忍不住的往杜然身上瞥去,杜然很明顯是不願意為了孫放惹上巡防營都不願意招惹的人,不值當啊。至於這位江爺為什麽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會在這個時候出現,杜然往一旁同樣有些懵的趙靖看了一眼,似乎在確定這位來鬧場的江爺是不是趙靖找來的,可是杜然卻發現,好像並不是這麽迴事兒,趙靖對此情此

    景,目光中流出的不解是與旁人沒有兩樣的。

    如果不是趙靖找來的救兵,那麽杜然就不禁要開始懷疑,是不是有人知道了他想對付趙靖,然後先聲奪人,打算在暗處幫一把他,不管是什麽原因,杜然都覺得自己不應該在繼續下去,凡事見好就收,才是最佳的保命方法。至於趙靖,今後多的是機會整治,得從長計議,不必急於一時。

    那壯漢聽孫放說完話之後,抬腳就給他一腳踹在了地上:“笑話!每個欠我的人都是這麽說的,明天還有明天呢,老子有幾個明天等你?要麽現在給錢,要麽老子剁了你!”

    隨著江爺這句話出來,跟著他身後的其他人也都開始起哄了,個個都說孫放欠他們錢,每個都要立刻要賬,逼得孫放節節敗退,往杜然那兒求救,卻好像石沉大海,杜然壓根兒就不打算理他,孫放急得滿頭大汗,抹著汗珠子,對那些要賬的人叫道:“好了好了,都,都別吵了!我,我,我有錢,都給我等著,等著。”

    孫放這樣說了之後,就衝出人群,來到了依舊對發生的事情不太了解的趙靖麵前,孫放擦著鼻子,哼哼道:“哼,今兒算你運氣好,你和我妹子的事情,要想解決也可以,你立刻給我拿兩千兩……哦不,三千兩出來,我拿了錢,就把人都帶走,也不要你納她做妾了,真是便宜你了。”

    直到這個時候,圍觀的群眾們要是還看不出來,這幾天駙馬府門前的事情就是一場無賴鬧劇,甚至有人開始指戳孫放一幫人:“哦,原來就是想勒索人家的錢啊,我還當他們真有什麽冤屈呢。”

    “可不嘛,我早就知道那小子不是好人,吃喝嫖賭的癩子一個,這駙馬府也夠倒黴的,沒的給這種人纏上。”

    “……”

    人民群眾裏的聲音,孫放此時此刻也顧不得了,反正他來駙馬府門前鬧事兒,就是為了求財,至於怎麽求,都無所謂,關鍵隻要求到就行了,隻要他今兒拿了錢,哪怕先走,等以後錢花光了,再來鬧就是了。

    趙靖對於孫放這樣理所當然的伸手,簡直氣得想笑,巡防營的副統領此刻撞了一下杜然,在他耳旁輕聲說了幾句話,杜然麵上一怔,過了片刻之後,才無奈的點了點頭。

    “原來你竟打的這種主意,虧我和杜大人先前見你兄妹二人可憐,還出口替你們說話,沒想到竟是這等叼賴之輩,來人呐,將此鬧事者給我抓起來!”

    事情的發展實在讓人猝不及防,巡防營的副統領先前明明就是跟著杜然後頭打算

    誣陷大駙馬趙靖的,可是這位江爺的出現,讓事情產生了驚天逆轉,讓圍觀的人都看清了孫放的最終目的,吳亮敏銳的發覺事情進行不下去了,幹脆臨陣倒戈,把一切責任全都推到了孫放兄妹倆身上,幹脆下令拿人,至少可以中止事態發展下去。

    孫放難以置信的看著杜然,正要開口對杜然唿救,兩條胳膊就給人扭到了身後,讓他痛唿出聲,辯解和憤慨的話還沒出口,嘴巴也給用布團堵上了,直到這個時候,孫放才驚覺事態發展不對,他們這根本就是想過河拆橋啊。孫放不住的掙紮,嘴巴給堵住說不了話,他就在那兒不住‘嗚嗚嗚嗚’的,可是卻沒人聽得懂他在說什麽。

    吳亮看著孫放被自己的人抓走,就走到那魁梧的江爺麵前,抱拳作揖道:“這人聚眾鬧事,我今兒先帶迴去審問,等他從牢裏出來之後,江爺可再讓他還債。”

    江爺冷哼一聲,沒有迴答吳亮的話,不過也沒有阻止他們把孫放抓走,就好像他今天來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找孫放要錢,必然是受到誰的指使,前來搭救駙馬府的。

    這些事情杜然看在眼中,來到趙靖麵前,一副冰釋前嫌的大度模樣:“今日之事,全都是誤會,先前我們聽信他人謊言,差點冤枉了大駙馬,幸好醒悟及時,還望大駙馬不要見怪才好啊。”

    趙靖是個耿直性子,先前杜然哪裏是受人蒙蔽,根本就是想蓄意汙蔑,趙靖雖然不會玩弄心眼兒,但人也不是蠢笨的,對於杜然的道歉,並沒有做出迴應,杜然抱拳作揖,卻遲遲得不到趙靖的迴答,一時尷尬,摸了摸鼻子,就幹咳著轉身,如來時一般,帶著兩隊人馬,風風火火的離開了駙馬府門前。

    人們有些惆悵,一場維持了這麽多天的鬧劇,就這樣不了了之了,原本一麵倒的風評如今幾乎得到了顛覆,人們也不再對駙馬府指指點點,轉而去罵那些先前跟著孫放鬧事,現在孫放被抓,他們不得不夾著尾巴逃走的人,孫放的妹子張氏給人丟了一身的爛菜葉子,各種汙言穢語都砸在她身上,名聲算是全毀了,今後必然不會得到什麽好下場的。

    而人群散了之後,就在駙馬府斜對麵的一座茶寮之下,一雙黑亮狡黠的目光正看向了一旁背對著馬路坐的玄衣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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