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辰隻覺得今天一天過的是驚心動魄。

    一早上虛榮心爆表,中午見了柳氏,下午泡了溫泉,傍晚去山頂看風景,差點掉下山崖,晚上又去集市搓了一頓,好不容易迴來後,以為這樣有教育意義,注定讓她終身難忘的一天終於要過去了,她又被人給扯上了房頂,強行浪漫。

    手裏拿著一壇桂花釀,潘辰不是很想喝,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她都沒喝過酒,可坐在她旁邊的祁墨州,已經開喝,潘辰真的不想吐槽他這個皇帝不稱職,都說祈福要心誠,要齋戒沐浴三天,要茹素戒酒,他倒好,來者不拒,混不吝!

    “別看我,倒是喝呀!”

    祁墨州兀自躺下,看著繁星點點的夜空,對潘辰比了比酒壺,潘辰這才慢悠悠的將手裏的酒給開了封,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雖說的確有很濃的桂花味,可是一股刺鼻的酒味也撲鼻而來,她本能抗拒。

    “我不會喝酒,能不能不喝?”

    祁墨州唿吸了一口清風,斬釘截鐵道:“不能。”

    潘辰無奈,隻能很小口的嘬了一口,倒不是那種特別嗆辣的感覺,但總是有點苦的,不過咽下去之後,又覺得有點迴甘,祁墨州見她細細品嚐的表情,不禁笑了,對她指了指身邊的空處:“躺下吧。今兒的月亮特別圓。”

    說完之後,就對潘辰伸出了一隻手,將潘辰扶著在他身旁躺了下來,祁墨州又喝了一口酒,對著繁星點點的夜幕百轉愁腸:“不知道為什麽,現在躺在我身邊的人會是你。人的命運真的很奇怪。”

    潘辰往旁邊看了他一眼,老板這是要和她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啊,她該怎麽迴答呢?

    就在潘辰搜腸刮肚,絞盡腦汁的時候,祁墨州又接著說道:“就好像誰也想不到,這天下最終會是我祁家奪得,我也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會是我坐在這個至尊之位上。還記得小時候,我爹帶我上朝,入宮,參拜寧氏,那時候,誰也沒有想到,當今天下會變成這樣的局勢。”

    潘辰一邊聽著祁墨州說話,一邊默默的喝酒,多喝幾口之後,倒是越喝越覺得甜了。

    “我自小隨我父親在關外長大,見慣了漠北黃沙,沙場馳騁,生死離別,我以為我會在關外待一輩子,但事實上,我腦中的一輩子,實在太短了。你沒有見過關外的天高雲淡,那感覺是京城裏無論如何都沒有的。”

    潘辰舔了舔唇,覺得這酒雖然不烈,也十分甘甜,但就是越喝越渴,動了下咽喉

    ,潘辰雙眼似乎染上了朦朧,看向天際繁星,說道:“天高雲淡,我也想看。”

    祁墨州微微一笑:“有機會……帶你去看。”

    潘辰轉過頭去,對祁墨州甜甜一笑,舉起手中的小酒壇:“先謝謝了,幹一個。”

    潘辰的表情看在祁墨州眼裏,別有一番風情,兩壇相碰,發出‘叮’的一聲,潘辰又喝了一大口之後,便感覺領口太緊,一邊鬆領口,一邊對祁墨州問道:“我一直想問,為什麽隻有你在關外長大,你有其他兄弟嗎?太後不是你親媽,她沒有兒子嗎?”

    潘辰的問題似乎有些逾距,若是尋常的話,祁墨州定會嗬斥她,但今晚,就連他自己都想找人說話,對於潘辰這個問題,祁墨州思慮一番後,才迴道:“不是我一個人在關外長大,是我隻能在關外,我迴不了關內。我爹還有四個兒子,在大祁朝建立之後,他們就分別領了封地,各自為王去了。”

    潘辰一口一口的喝酒,越喝越熱,滿身的焦躁:“那他們今後就不能來京城了嗎?”

    祁墨州唿出一口氣,將酒壇中的桂花釀一飲而盡:“能啊。過段日子,他們就能來京城了。”

    喝完了酒,祁墨州坐了起來,轉頭看了一眼像是一攤爛泥攤在那兒的潘辰,雙眼惺忪,兩頰酡紅,完全就是一副喝多了的模樣,怪不得敢問這些不要命的問題。

    彎下身子,祁墨州拍了拍潘辰的臉頰:“還行不行了?”

    潘辰抬起酸軟的手臂:“行啊,怎麽不能行?你行不行?”

    眼睛裏像是在冒火星兒,喉嚨裏也仿佛有火竄出來,潘辰的意識在飄散,神智開始不清不楚,昏昏沉沉之中,感覺身子好像飄了起來,像在雲端,被涼爽包圍著,她仿佛在黑夜裏找不到了方向,隻能靠著身體的感覺,尋找那讓她舒服的地方。

    祁墨州抱著潘辰迴到禪房之中,潘辰整個身子都掛在他身上,一隻細細的手臂,繞過他的肩膀,跟沒有骨頭似的,軟的叫人都不敢用力去捏。

    潘辰嘴裏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祁墨州真是沒有料到,這丫頭的酒量這麽差,不過小半壇酒勁兒,就讓她變成這副模樣,要是一整壇喝掉了,估計就真成爛泥了。

    “祁墨州,祁墨州……”

    潘辰在嘴裏喊著她腦中想到的名字,感覺身子被放在一個地方,那涼爽似乎要離開她,她主動伸手拉住了他,用力將他往自己身邊拉扯,祁墨州彎著腰,被她摟著壓在身

    上,想離開,可那丫頭的手臂就鎖的越緊,迷離又沙啞的聲音在他耳邊迴蕩著,激起他心中的漣漪:“別走,別走啊。抱著我嘛。”

    祁墨州不禁失笑,平時在床上也沒見她說過這樣親熱的話,沒想到隻是喝醉了酒,竟變得這樣熱情,祁墨州伸手撫上她光滑細膩的臉頰,細細描繪著她的容貌,手指來到她的唇瓣前,指腹按在她豐潤的唇瓣上,潘辰似乎感覺到唇邊癢癢的,忽的就張口把咬住了什麽。

    祁墨州感受著手指上的溫熱濕潤,正有了興致,打算一天之中,除了酒肉,連色戒也破掉,可潘辰迷迷糊糊間又說了一句話出來,徹底將祁墨州的興致給澆滅了。

    “祁墨州,你老實說……祁雪州是誰啊?”

    祁墨州乍一聽到那個名字的時候,雙眼瞪得老大,猛地從溫柔鄉中驚醒過來,用力拉開了潘辰環繞在他頸項上的手臂,眉峰緊蹙,怒目圓瞪,似乎想從潘辰的臉上看出什麽蛛絲馬跡來。

    潘辰的手臂給重重的甩下,驚得她也微微睜開了雙眼,卻是找不到焦距,嘴裏咕噥兩聲之後,轉了個身,就抱著熏過檀香的被子,軟軟的睡了過去。獨留祁墨州僵立在床前,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驚懼中恢複過來似的。

    祁雪州……這個名字已經有好些年沒有人在他麵前提起過了。腦中閃過一些從前的畫麵,光影流轉間,破敗的小院,參天的枯死老槐,一口枯井,一屋子死寂……孩童的笑聲,熙攘的人群,行走的馬車,鞭打的陀螺,還有那個蹦蹦跳跳的小男孩手中拿的糖葫蘆,在沒什麽色彩的迴憶中,糖葫蘆紅的妖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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