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墨州說完那句話之後,才驚覺自己居然對個小姑娘說這些,當真是病急亂投醫了,自嘲般搖了搖頭:“罷了,這些事情不該說與你聽的。”

    語畢便轉身要走,潘辰忍不住開口:“以朝廷的名義公開選拔,不計士庶,人人憑才學本領參加。士族勢大,那就分散其勢力。”

    祁墨州的腳步猛地停了下來,緩緩轉頭看向了潘辰,隻見她站在檀木梳妝台前,詮釋了鍾靈毓秀,祁墨州收迴了腳步,轉而走向了潘辰,在她麵前兩步處站定:“不計士庶?公開選拔?”這八個字是甘相為首的二十多個開創派官員在內閣日夜不分討論了一個多月,群策群力想出來的法子,這孩子居然脫口而出,祁墨州想不驚疑都難。

    潘辰看他的表情便知道自己這個‘科舉製’的法子應該已經有人提出來過,所以祁墨州初聞這個方法並不是驚喜,而是疑惑,隻不過,潘辰也明白,往往都是提案容易,實施困難。果然祁墨州又問:“士族既然勢大,如何分散?”

    果然不是問的公開選拔,如今法子是有了,可就是實施方法未決,潘辰抿唇,斟酌說道:“要分散其勢力,也不是沒辦法。隻是我要說了,皇上可別跟別人說是我說的。”這種損害士族利益的事情要是被人知道是她說的,那她可就玩兒完了,所以在開說之前,潘辰覺得還是跟祁墨州把話說清楚比較好。

    祁墨州蹙眉不解,很難相信,眼前這孩子真有什麽好方法,不過,就她能想出那八個字,可見其眼界與心胸就比那個潘家嫡女要高闊許多了,一時間,祁墨州對潘辰接下來要說的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頷首一頓:“但說無妨。”

    潘辰垂眸,長長的睫毛下,剪瞳如墨,有種煙雨江南的靈秀,膚白賽雪,豐唇若櫻,一字一句,在靜謐的內室中,敲打著祁墨州的耳膜。

    “士族名門自古便存於世,各族聯姻結盟,勢力盤根錯節,以家族為基礎,以門第為標準,在政治上高官厚祿,經濟上封錮山澤,外人很難介入,但外部難以擊破,為什麽不從內部打擊呢?士族之中也分三六九等,其嫡係子弟受祖輩餘蔭,有能之人也有,但鳳毛麟角,更多是沉溺於清閑享樂,不思進取之輩,這種人目光短淺,隻看重眼前利益,若是要整治士族,勢必要從這些人身上找豁口,許這些無能之人於巨大的利益,讓他們窩裏鬥去,到時時候糾亂頻發,頭疼的就是各族家主,皇上隻需做壁上觀,何需費一兵一卒,人心自會瓦解。”

    祁墨州已經完全被潘辰之言給帶入了角

    色,此時在他麵前的,已經不是什麽後宮女子,隻要能提出對國家有利方法的人,祁墨州一律尊重,不恥下問:“方法是好,但耗時太長的話,存在太多難以估計的後果。”

    潘辰點頭:“的確,所以還要第二條,第三條,三管齊下。天下初定,國庫空虛,士族既然打著為君主分憂的旗號聚攏勢力,那麽在國家有難貧困之時,是不是該慷慨解囊,救國家於水火?”

    “什麽意思?”祁墨州在勤政方麵,確實是個好學生。

    潘辰也不藏私,直言道:“捐錢。”

    “捐錢?”祁墨州明白潘辰的意思,要從削減士族的財富開始著手,但這件事談何容易,有些不讚同:“不太容易實現,他們隻需迴一句‘沒有’,朕也不能派兵直接去抄家呀。更何況,那些士族掌控地方,朕這邊收錢,那邊他們於百姓強征,不是更加民不聊生?”

    “皇上聽我說完第三條。”潘辰篤定一笑,祁墨州立刻肅然:“請說。”

    “第三條,若是肯捐錢的士族,那皇上就放心大膽的跟他們收,三天一個急報,五天一個募捐,多多益善,而對於不肯捐錢的士族,那也好辦,讓他們捐地,捐房產,到時候再結合第一條,讓士族內憂未解,外患叢生,這樣一輪刷下來,來,必然有所收獲。”

    潘辰的話讓祁墨州陷入了沉思,他再次坐迴了秋千椅上,心緒翻動堪比這一個月中最激烈的時候,久久不能平靜,這番話聽著雖然粗糙,但仔細想想確實有道理,讓祁墨州被煩惱包裹快熄滅的小火苗又重新燃起,不過,震撼歸震撼,卻還不能完全理解這麽做的目的。

    “他們捐地,捐房產……朝廷上收迴了這些之後,那百姓如何耕種?百姓沒有田耕,定會發生起義暴亂,到時候……”說到這裏,祁墨州猛地開竅:“你的意思是,將地收迴,再以朝廷的名義,還於百姓?”

    “不錯。人和地才是立國的根本。”潘辰不禁為這個男人點讚了,居然一下子就想通了症結所在。

    祁墨州得到潘辰的點頭迴應,內心驚詫不已,再迴頭去想潘辰所提的三個條件,瞬間就多了幾分叫人看不清,弄不明的層層霧靄,誰能想到,那些看似粗暴的連環手段最後抽絲剝繭,居然是為了掩藏最後這個目的,一直以來士族掌控了經濟與土地,逐年坐大,朝廷勢微,君主不得不受士族豪強要挾,使其居高位,享優策,可士族野心不斷壯大,若再不加以遏製,將來必成大患。

    祁氏自北方而來,兵

    力雄厚,能暫時壓製住士族豪強,可這種壓製並不是長久的,收迴土地所有權,從根本瓦解士族的經濟,這個方法確實有很大的可行性。

    祁墨州思及此,便再次轉身,急急走到門邊,卻又猛地迴頭,大步流星走到潘辰麵前,對潘辰說了一句:“你的建議朕接納了,這便去內閣與甘相他們商議,這段時間朕會很忙,你想想要什麽賞賜,想好了就去太和殿告訴朕。”

    潘辰被他突然的靠近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呐呐的點了點頭:“好,我,我想想啊。”

    祁墨州不是說客氣話,是真的想賞她,對於人才他從來都不會吝嗇。得到潘辰迴答之後,祁墨州才轉身急急離開了潘辰的寢殿,連李順都來不及招唿,恨不得用馬踏飛燕飛去內閣才好。

    月落星霜剛剛燃起的希望再次被熄滅了,皇上居然從柔福殿拂袖而去兩迴!整整兩迴啊!

    星霜對潘辰痛心疾首的說道:

    “娘娘,您怎麽就不知道留住皇上呢。這,這,這怎麽又走了呢?”

    月落沒膽子訓潘辰,就獨自扯著帕子角落哭去了,潘辰正在給水漏加水,迴頭看著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星霜,無奈的說道:“皇上有事要忙,我得懂事啊,你們也得懂事,不能耽誤皇上。”

    星霜沒想到自家娘娘不僅沒有認識到錯誤,居然理由還說的一套一套的,恨其不爭道:“娘娘,您可千萬要醒醒了。下個月就是選秀大典,一輪選秀過後,宮裏至少得加二十個小娘娘,說句不怕得罪您的話,您本身的位分就不高,宮裏要再來許多個年輕漂亮的小娘娘,那,那皇上還會來咱們柔福殿嗎?”

    星霜雖然不是從小長在皇宮裏,可在皇宮也生活幾年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宮裏有寵的和沒有寵的娘娘,待遇就是不一樣的,其他宮裏的娘娘削尖了腦袋往皇上麵前湊,可自家娘娘倒好,皇上主動送上門兩迴,她都給人放跑了。

    潘辰加好了水,走動星霜麵前,傻兮兮的對星霜笑了笑,眼睛燦若星辰,笑起來,兩頰還有兩個淺淺的小酒窩,特別特別甜,星霜忍不住別過頭去抽泣,明明自家娘娘生了這麽好的一副皮相,怎麽就不知道上進呢?

    潘辰成功用笑容堵住了星霜接下來的抱怨,成功溜去了小書房裏,繼續搞她的工具創作,至於星霜她們擔心的,皇帝今後來不來她這裏,還真不是潘辰會去考慮的問題,要是真讓她自己選,寧可皇帝今後再也不要來,她願意做一個被老板遺忘的邊

    緣員工,自由自在,多好啊。皇帝來了,她得陪著,俗話說的好,伴君如伴虎,就算祁墨州不是個無緣無故殺人的人,可誰能保證她一輩子平安無事呢?封建君主製度下,君子一怒,伏屍百萬,這種就不說了,單是這後宮裏,也是波詭雲譎,心計重重的,潘辰巴不得祁墨州去寵其他漂亮小姑娘,別來她這裏了才好呢,她的眼界從來就不在後宮的一畝三分地,那麽多女人勾心鬥角,隻為爭一個男人的臨幸,投資迴報率太低,也太無聊了,不過她既然進來了,那就隻能夾縫中求生存,她不要皇帝的寵,隻要皇帝的用,她今天這一番話說出去,必然會成功在祁墨州的心裏解鎖了她這個人的新用法。

    至於她和祁墨州說的那些話,要是被潘家知道了,估計潘壇會有把她塞迴娘胎裏打掉的心,不過,潘辰一點也不後悔說那些,自己反正是被家族像送一條鹹魚一樣送進宮來的炮灰,誰會指望一個炮灰,一條鹹魚為家族有所作為呢?

    更何況,潘辰自己也不會願意為把自己當一條鹹魚樣送來送去的家族去謀福利,做事情,她穿來的時候,原主已經八歲,連著十日高燒不褪,潘家也沒有特別重視,原主就那麽死了,這才讓她穿進了身體,除了對柳氏有點感情之外,潘家其他人於潘辰而言不過就是名義上的,讓潘辰為他們去爭寵,或者為潘筱去固寵,484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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