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壇從朝裏迴來之後,就聽主院的嬤嬤說孫氏今日胃口不好,早早就迴房歇著了。整理好之後,就去房裏看孫氏,就見孫氏躺在軟榻上,單手撐著額頭,眉頭微蹙,聽見響動微微睜開眼睛,見是潘壇,孫氏由丫鬟扶著坐起了身,潘壇一揮手,讓丫鬟退下,親自替孫氏批了外裳,問道:“夫人是哪裏不舒服嗎?”

    不問還好,一問孫氏就受不住了,鼻頭一酸,靠在潘壇身上就哭了起來,潘壇從沒見過孫氏這樣脆弱,就算是潘家最困難的時候,孫氏也沒有崩潰啊,這迴不知是怎麽了。

    孫氏將心中的擔憂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潘壇:

    “咱們筱姐兒從小到大都沒受過什麽苦,她是天之驕女,可不是祁家那些草莽粗鄙之人可配的,祁家是什麽呀,不過就是仗著武力行兇的莽夫罷了,憑什麽讓我的筱姐兒去在他麵前受委屈呀?筱姐兒素來愛潔,身子又弱,那祁墨州本就是個粗莽之人,哪裏懂得愛惜她?我的筱姐兒也不知道要在那府裏受多少委屈呢。”

    對於孫氏的控訴和發泄,潘壇歎了口氣:“這,這我們也不好幹涉,我知道筱姐兒素來眼高於頂,看不上凡夫俗子,太子確實不像是溫存之輩,行伍出身,粗手粗腳也是有的,可筱姐兒既然已經嫁了,這事兒總要適應才好,再說了,咱們筱姐兒是天之驕女,那月如郡主何嚐不是?那可是正經的金枝玉葉長成的嬌女啊,還有沈家的小姐,都是父母寵著長大的,怎麽偏就咱們筱姐兒覺得受了天大的委屈呢?”

    孫氏聽潘壇的口氣,似乎並不偏幫自家女兒,一時氣不打一處來,從潘壇懷裏掙脫出來,粉拳砸在潘壇的肩膀上:“老爺說的這是什麽話?自家的女兒自家疼,我的筱姐兒就是不能受任何委屈。她素來崇尚高雅,喜愛那高潔的雅士,文采出眾的學士,祁家這般粗鄙,就是配不上我的筱姐兒嘛。”

    見孫氏提起女兒,說話就沒了分寸,潘壇不禁提醒警告:“休要胡言亂語,小心隔牆有耳。”

    孫氏也明白自己說的是過分了些,那樣的話若是給有心人聽見了,的確會給潘家招來災禍,可她就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女兒受委屈。轉身趴在軟榻上嚶嚶哭泣起來,潘壇手忙腳亂安慰:“夫人,別哭了,你這是做什麽呀。”

    “我不做什麽,就是不想看見筱姐兒受苦。”孫氏悶悶的聲音隻迎枕下傳出。孫氏迴身:“老爺,我與你成親二十載,從來沒有求過你什麽,隻是筱姐兒這件事,就當是我求你了,我可以跟老爺生死與共守著潘家,可筱姐兒

    是我的命根子啊,我隻要一想到她在太子府裏受委屈,我就夜夜難寐,心如刀割啊。”

    這樣的孫氏,潘壇的確沒有看見過,無奈的在她身邊坐下,一邊替孫氏擦眼淚,一邊說道:“我知道,筱姐兒受委屈,我也難受,可,可如今木已成舟,咱們哪裏能管得到太子府的事情呢?”

    孫氏見潘壇軟了態度,當即止住了眼淚,湊近潘壇小聲的說道:“咱們管不了太子府的事,可是咱們能管潘家的事啊,太子年輕,不就是圖個新鮮,圖個顏色,咱們筱姐兒比其他兩個側妃受罪,估摸著也是因為容貌生的好些,男子都是愛俏的,隻要咱們再送個美貌的去筱姐兒身邊,不就能替筱姐兒分攤了嗎?”

    她這是要替潘筱找個替罪羊啊。

    潘壇看著孫氏,一時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可這一時間,哪裏去找合適的人呢?再說了,一般人太子府裏也不可能收呀。”

    孫氏盯著潘壇沉默了一會兒,潘壇見她這樣便知道她是有了人選了,目光一動,恍然大悟:“你是說,在府裏選?”

    潘壇猜中了孫氏的心思,孫氏連忙點頭:“是,老爺英明。”

    “這……”潘壇有些拿不準:“你說的是哪個?”

    “看老爺想選哪個。府裏不是還有三個姑娘未出嫁呢嘛……”孫氏終於說出了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她這是要用別人的女兒去分攤自己女兒的痛苦,潘壇確實沒想到孫氏會提出這麽個要求來,有些慌神:“這不好吧,三個丫頭都還沒嫁人,筱姐兒本來就是側妃,再安排進去,估摸著連側妃都做不上。”

    見潘壇有些舍不得,孫氏再次變臉:“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她們,你就舍得咱們筱姐兒是不是?當初戰亂,你說送妾侍和孩子們去錫城,我一句話都沒說什麽,義無反顧跟你留在建康,守著祖宗家業,不顧生死,粗茶淡飯過了兩年,日日擔驚受怕,人消瘦不堪,可是她們呢?她們卻在錫城享福,一個個養的珠圓玉潤迴來,你想過我的感受沒有?但我是你的妻子,夫妻就該有難同當,我從來都沒有說過什麽,筱姐兒是潘家的嫡女,知書達理,詩學通透,那樣優秀的女兒,在你眼裏,還比不上一個妾侍生的孩子嗎?你可真是鐵石心腸,非要逼得我給你跪下不成嗎?”

    孫氏說完,就真的從軟榻上滑下,雙膝著地跪在潘壇麵前,潘壇趕忙去扶:“哎呀,夫人這是做什麽,快些起來。”

    “老爺不答應,我就不起來,反正筱姐兒受

    罪如同我受罪,筱姐兒若有三長兩短,我也活不成了。”

    潘壇兩相為難,卻也實在看不下去孫氏這個樣子,吐口說道:“你先起來,我答應你考慮考慮,這件事也不是咱們在房裏說的這樣輕巧的,若是尋常人家,房中塞入個把人也沒什麽,可那是太子,總得要太子和皇上答應才是,隻能說是找機會,貿貿然去說,隻會弄巧成拙。”

    雖然潘壇沒有一時衝動答應孫氏這個建議,但是他同意考慮已經是孫氏的一個勝利,收起了眼淚,讓潘壇將她扶了起來,孫氏抿唇,對潘壇最後問了一句:“若是能成,老爺想送誰去?”

    “……”

    這邊孫氏和潘壇在說話,那邊梨香院裏,潘辰的噴嚏打個不停,讓柳氏好生嫌棄,趕緊將她的寶貝花幹往旁邊挪去,還說風涼話:“就沒見過你這樣不文雅的姑娘,打個噴嚏地動山搖的。”

    潘辰白了柳氏一眼:“打噴嚏是自然反應,誰能控製?就好像娘晚上睡覺還打鼾呢……”

    柳氏給揭了痛處,伸手就要打潘辰,潘辰眼明手快,抓起柳氏麵前的一把花幹就跑,邊跑邊跟柳氏揮手,一雙眼睛黑亮黑亮的,撒歡得意的小模樣別提多逗人了,柳氏不覺失笑。

    孫氏每日在府裏密謀送人去太子府給潘筱分攤痛苦,潘壇日日出入宮廷尋找合適的機會,朝裏朝外忙的熱火朝天,新朝的建立並不容易,推陳出新,百業待興,各種事情紛至遝來,所有人都忙的焦頭爛額,可就在這最關鍵的時期裏,一場驚天動地的劇變就毫無示警的傳了出來,皇上,病危了。

    這消息一出來,就震驚了天下啊。潘壇也是前幾天剛剛知道,這段日子以來,皇上隻做重大的決斷,一般朝政,都是太子和壽王主理,朝臣們每日忙的不可開交,也沒有多想什麽,畢竟祁正陽雄峙北方多年,給人一種鋼鐵般堅不可摧的印象,這樣一個支撐著大祁朝的鐵人怎麽會說病就病了呢。

    震驚的同時,也讓時局瞬間變得更加緊張起來。

    祁氏才立國多久,祁正陽登基還不到一年,皇上的身子說垮就垮了,在太和殿中一個眩暈倒地,就再也沒起來過,在龍床上接受百官朝拜,身體依舊每況日下,太子監國,大半個月之後,皇帝就宣告駕崩了。

    定元不過一年,就要改年號開元。這天下變得,簡直比翻書還快,瞬息萬變。

    皇帝駕崩,太子登基。

    潘辰在後院裏,都能感覺的出這時局的動蕩,想也知道

    ,祁氏剛剛入城,除了兵力之外,治國必須的文化底蘊不太高,雖說大家臣服於祁氏武力值,可說到底都不是心悅誠服,祁正陽資曆高,壓得住,他入城登基之後,倒是沒出什麽亂子,可他的太子祁墨州畢竟才二十四,雖說有祁家上下勢力支撐,可城內各大家卻在祁正陽死後蠢蠢欲動,新帝登基的這段時間城內風聲鶴唳,幸好祁墨州也不是吃素的,從小跟著祁正陽東征西討,在軍中頗有地位,又是祁正陽親自冊封的太子,因此登基之時雖小有插曲,卻也平安渡過。

    在所有人都感到驚訝的時候,也不乏暗自高興的人家,比如說潘家。前幾天還在埋怨嫁給太子做的側妃,可這才多少時候,新帝登基,側妃變皇妃,等過段時候,要是皇上高興了,做個皇後也不是沒可能的。

    隨著太子登基為帝,太子的三個側妃也跟著入宮,潘筱封為賢妃,寧月如為淑妃,沈芸為淑媛。

    潘筱封了妃子,孫氏陰鬱了好些時候的臉上終於有了點笑容,對妾侍們也更寬裕了些,潘筱入宮的那一天,孫氏在家裏打賞潘家上下,就連最沒有存在感的梨香院都分到了五十兩的賞銀呢,可把柳氏給樂壞了,帶著潘辰去謝孫氏的時候,難得說了幾句中聽的話,孫氏一高興,覺得家裏的好運氣要到了,又額外賞了潘辰一對金珠子耳墜和一對黃燦燦的金鐲子。

    柳氏笑得牙花亂燦,坐在梨香院的桌子旁,拿著金手鐲就財迷般放到牙齒下麵咬了咬,潘辰則覺得有些心慌。一個從來都不受重視的人,忽然受到了後院最高領導人的重視,並且獲得了大額賞金,這怎麽看都像是要炮灰的節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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