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淩出宮後,一夜好眠。第二日一早,他便讓管家備好早餐,一邊練劍一邊等蘭芷上門。可他等到晨光初升,蘭芷卻還沒出現。

    段淩等不住了。這個點數,蘭芷都該去巡城了,她竟是沒有先來質問自己,這讓段淩覺得,蘭芷此番的火氣還真不小。他頭痛揉了揉太陽穴,喚來屬下:“去問問,蘭芷現下在哪條街巡查。”

    屬下領命退下,一刻鍾後轉迴:“大人,蘭芷姑娘今日並未去巡城,她還在新鳳院。”

    段淩終是覺察不對。蘭芷向來公私分明,就算生他的氣,也不可能拉下公務,又怎麽可能一直逗留在新鳳院。

    有猜測在腦海一閃而過,段淩臉色立時難看。他抓起佩劍就朝府外行:“備馬!去新鳳院!”

    段淩來到新鳳院時已經是辰時中(8點)。大堂冷冷清清,隻有幾個龜公正在打掃,廂房裏倒是隱約可聞唿嚕聲。段淩一路不停,直接殺去了杜憐雪的房間,重重推開門!便見到杜憐雪正在梳妝。

    杜憐雪見到段淩,嚇得手一抖,簪子都掉在了桌上。她急急站起,朝段淩躬身:“見過段大人。”

    段淩一臉寒霜,越過她朝裏間行:“蘭芷呢?”

    杜憐雪愣愣答話:“姐姐?她不在這啊。”

    段淩將房間都看了個遍,果然沒有見到蘭芷,不好的猜測成真,隻覺心沉了下去。他行到杜憐雪麵前,周身都是蕭殺之意:“蘭芷去哪了?”

    杜憐雪臉白了,哆哆嗦嗦退後:“我、我不知道!昨日約見姐姐的是任掌櫃,我並沒去。陪完客人我便迴屋睡下了……”

    她的話沒說完,段淩便狠狠一揮手!將一旁的梳妝台打翻在地!

    乒乒乓乓的刺耳響聲中,杜憐雪恐懼捂住腦袋蹲在地上,低聲啜泣。段淩俯視麵前縮成一團的女孩,陰鷙道:“你也不必裝可憐。若我能追迴蘭芷,那便一切好說。若是我不幸慢了一步……你難道還指望我憐香惜玉?”

    卻說,蘭芷昏昏轉醒,發現自己在一輛馬車裏。陽光透過車窗射入,竟然已是第二日天明。她扭頭,便看見任元白坐在她對麵,斜靠著車壁,正在閉眼小憩。

    蘭芷緩緩坐起身,立時發現手腳無力。任元白聽見動靜,坐去她身旁摻住她:“姐,你醒了。我們已經出了浩天城,再走兩個時辰,便能進入平定山。”

    蘭芷用力掙脫任元白的手:“我說了我不走,你為何偏要帶我離開?”

    馬車一個顛簸,蘭芷重心不穩,差點撞上車廂壁。任元白連忙再次扶住她:“姐,我知道你不願連累我,可我不能眼睜睜看你嫁給段淩那個變態!你且安心,這一路過來,我們已經換了幾次馬車,平定山又地勢複雜,我們小心避讓,任是那段淩也沒法找到我們。”

    蘭芷不料任元白一直對“變態”這個問題耿耿於懷:“段淩不是變態,我也是真心願意嫁給他。”她看任元白一眼,氣惱之餘,又擔心段淩會遷怒他:“罷,解藥給我,我要快些趕迴去。”

    任元白不肯。他麵上一派乖巧,卻是強拖著蘭芷讓她坐好:“姐,你睡了這許久腿該麻了,我幫你捶捶。”

    蘭芷默然片刻,果然順著他的力道坐好,卻趁他不備,手腕靈活卡住他的喉嚨,一個前撲!借力將他壓去了車廂地上!

    任元白不料她沒了功力還能製住自己,大驚!卻見蘭芷毫不扭捏去扯他的衣裳,將他胸口藏著的小袋翻了出來!

    任元白連忙伸手去搶!蘭芷卻滾去一旁,兩下打開那小袋,從中挑出了一個小瓷瓶。她拔了瓶塞置於鼻尖一嗅,也不問上一句,直接倒出一顆藥丸,一仰脖子吞了下去!

    任元白張口看她,半響終是道出了句:“姐,那不是解藥,你怎麽亂吃!”

    蘭芷麵不改色將小瓷瓶丟迴給他,盤膝坐下調息:“秦安山的逍遙散——當初我幫忙製藥的時候,你還不知道這東西。”

    任元白便不吭聲了。他爬起身,坐去蘭芷一旁。車廂內一時安靜。不知過了多久,蘭芷長唿出一口氣。身體的疲軟感已經退去,她動了動手腕,看向任元白:“元白……我與段淩的事,一時也沒法說清。可我們真是兩情相悅。他待我很好,和他在一起,我也覺得很開心。所以,讓姐姐迴去,可不可以?”

    任元白定定看她,仿佛在辨別她這番話的真假。蘭芷安靜迴望。許久,任元白放棄一般一聲歎息:“好吧,便當是我多想了。姐姐,隻願你今日所言,句句出於真心。”

    蘭芷知他仍存有疑慮,卻不敢再拖,站起身就想下車,卻感覺馬車狠狠一震!於此同時,隨從的聲音在車外響起:“公子!我們被包圍了!”

    蘭芷心道不好,急急掀開車簾跳下車!果然見到兩側的山坡上站著許多全副武裝的騎兵。段淩騎馬立於前方,居高臨下俯視車隊。陽光自他頭頂投射而下,那張臉隱在陰影中,神情看不真切。他的聲音帶著冷意傳來:“任元白,放了蘭芷。”

    蘭芷聽了這話,隻覺心裏咯噔一下。任元白此時正好下車,蘭芷一把拖過他,將他護於身後:“段大人,他沒有綁架我,我隻是來送他一程。”

    任元白已經清楚蘭芷要迴去,此時倒也明智沒有插話。段淩沒有表情盯視他,卻是放緩了聲音道:“阿芷,你過來。”

    蘭芷扭頭看任元白,用口型無聲道了句“珍重”,轉身朝著段淩行去。

    山坡上的士兵都是段淩的近騎,百餘人立於陽光微風之中,卻沉默有如石像,竟是沒有發出半點聲音。蘭芷被這場麵鎮得倍感壓力,索性用上了輕功,幾步跑到段淩了身前。她想開口說些什麽,段淩卻沒有預兆抓起馬上的弓箭,竟是彎弓搭弦,一箭朝著任元白射去!

    這一瞬間,時間仿佛都凝滯了。心跳聲忽然重如擂鼓,那箭矢就如慢動作一般自蘭芷眼前飛過,直直奔著任元白而去!

    許是守護弟弟的執念讓蘭芷沒有浪費時間呆愣,又或許在她心裏,其實一直在防備這種事情。她竟是以平日無法想象的速度跳起,寶劍跟著脫手,重重朝著箭矢擲去!

    可段淩的有備而發的一箭,又豈會被她阻攔?她的劍打著旋飛了一段,就斜斜插入了泥土。而那箭矢卻後勁十足毫不停歇……擦著任元白的臉而過,重重紮入了車廂壁!

    任元白的臉上立時出現了一道血痕。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眼中甚至沒來得及出現驚色,隻是一動不動站立。蘭芷卻是重重喘了口氣,竟是手腳發軟再站不住,跌坐在地。

    她定定盯著眼前的地麵。早春的泥土濕潤,上麵長著嫩黃的小草,迎風搖曳。可是很快,便有馬蹄踏在了那小草之上。段淩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一字一句都暗藏殺機:“任元白,若有下次……不會饒你。”

    隨後,她的身體便騰空而起。段淩摟住她的腰,讓她坐在自己身前,調轉馬頭,策馬離去。

    段淩沒有讓人跟隨。他令騎兵們迴浩天城,自己卻隨意選了條路,繞進了平定山裏。發現蘭芷被帶走時的惶恐依舊殘留,段淩隻想與蘭芷兩人獨處。他摟緊了懷中的女子,以那溫熱的存在來平複慌亂的心情。

    他在山中沒有目的兜了近兩刻鍾,總算漸漸放鬆了神經。可這麽一來,他很快發覺了不對勁:蘭芷坐在他的身前,不說話也不動,乖巧得讓人不適應。

    段淩試圖探頭去看蘭芷的神情,可女子微垂眼,情緒都藏在長長的睫毛下,他看不清。段淩無法,隻得沒話

    找話道:“阿芷,你餓不餓?要不要找戶人家吃些東西?”

    蘭芷不答他。段淩暗歎一聲,在她耳側輕輕一吻:“生氣了?”

    蘭芷依舊不出聲。段淩將她摟得更緊了些,臉貼上她的發。他想告訴她他的焦急灼心,想告訴她他並不打算殺任元白,也想告訴她,她因為任元白生他的氣,讓他覺得很委屈……

    可諸多想法在段淩腦中劃過,最終卻化作了一聲溫柔的歎息:“阿芷……別這樣。”

    蘭芷終是給了反應。她抓住馬韁繩勒馬,一個扭身,跳去了地上。然後她幾步行到山坡空曠處,拔劍出鞘,垂眸道:“你過來,我們打一架。”

    段淩猶豫片刻,也跟著下馬。他覺得蘭芷是想揍他一頓出氣,對此他並不介意。隻是,用劍……會不會太危險了些?

    段淩行到蘭芷身前,可憐皺了皺臉:“阿芷,我們不用劍,可好?”

    蘭芷偏頭盯著劍尖,並不看他。段淩無奈,隻得拔劍迎戰。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想著既要讓蘭芷出氣,又不能放水得太故意,卻不料方才幾個周旋,蘭芷竟然不躲不避,直直撞上了他的劍尖!

    段淩驚得心跳都停了一拍!急急收勢!卻是不及。他的劍鋒擦著蘭芷的胸口而過,正正刺中了她的肩膀!

    血立時湧出。蘭芷捂住傷口退後兩步,血濕了手掌。段淩的手有些抖,好似他的心也被人刺了一劍,尖銳地痛。他扔了劍,臉色鐵青上前,粗魯抓住蘭芷的手腕扯開她的手,又動作小心撕開她的衣裳,查看劍傷。

    傷口不算太深,並沒有傷及筋骨,段淩心中微鬆,卻又沒來由的一陣煩躁。蘭芷任他動作,卻是開口道:“哥,我想……”

    段淩打斷道:“你什麽意思?”他強迫自己抬頭,不讓蘭芷看見他的神情,可聲音卻完全沒法控製,陰鬱而冷硬:“任元白對你這麽重要?我傷了他,你便要自殘以作報複?”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哥新年好恭喜發財大吉大利!

    段淩:大吉大利?大年初二,我和蘭芷第一次爭執……嗬嗬。

    作者:/(ㄒoㄒ)/~~

    讀者親親們新年好!猴年願大家都猴住(hold)健康幸福快樂!

    過年啦,下次更新前留言的讀者親親都送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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