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芷的臉愈發燙了。她雖不曾經曆過男女之事,但國破之後的兩年,見聞實在不少。段淩這問題的暗示意味如此明顯,她想裝不懂都不行。

    但她不可能如實說出心中所想,甚至不敢表示指責。且不提那些話她要如何出口,便是她硬著頭皮說了,依段淩這性子,誰能保證他不會順杆子要求更進一步?

    段淩的眼微垂,定定鎖住她的眼,那目光直白,伴著唿吸火熱,步步緊逼。蘭芷頭腦有些昏。她清楚認識到段淩主導了場麵,並且氣氛已然失控,卻偏偏勢不如人,沒法扭轉乾坤。

    此情此景,沉默無法解決問題,反駁卻又太過僵硬,仿佛一切都隻能順著段淩的意願發展下去。可近日的思考在腦中劃過,蘭芷竟是意外找到了救星:“因為——他們兩個一起翻黃曆,選了個好日子……成親。”

    段淩向下滑行的手頓住。他沒有表情盯著蘭芷,忽而道:“原來翻黃曆也可以翻一夜。”

    蘭芷張口,再答不上話。段淩卻是“嘖”了一聲,竟然鬆開了她,幾步行迴桌邊。男人端起桌上的冷茶,對著壺嘴大灌了幾口,這才唿出一口氣,扭頭看向蘭芷:“好吧,我得承認,阿芷你這建議……聽著也很讓人動心。”

    次日清晨,段淩準備離開新鳳院時,的確是春風滿麵。隻因他不僅定下了兩個月後迎娶蘭芷,而且還抱著蘭芷小憩了半宿,占盡了美人便宜。或許便是因此,蘭芷提出要見見任元白時,他也爽快應允。

    任元白雖然沒被刑訊,卻被單獨關押了一夜,臉色很不好看。他不清楚境況,因此見到段淩牽著蘭芷進屋,神情立時緊張。蘭芷知他擔心,安撫道:“無事,段大人他……”

    話沒說完,段淩便在旁笑眯眯打斷道:“什麽段大人,叫姐夫。”

    蘭芷:“……”

    任元白微微皺眉。他不理段淩,隻是朝蘭芷道:“姐,我可以單獨和你說幾句嗎?”

    蘭芷詢問看向段淩。段淩親昵捏了捏她的手,倒是很大度:“我去外麵等你。”

    他果然幹脆轉身出屋,帶上了房門。任元白這才行到蘭芷身邊:“姐,你都告訴他了?”

    蘭芷看房門一眼,輕聲答話:“你的身份,你和我的關係,都告訴他了。殿下的事……沒說。”

    任元白聽言並不輕鬆,眉頭皺得愈緊:“那他打算怎樣?”

    蘭芷低聲道:“放過你。”她看向任元白,強調道:“但隻此

    一次。”

    任元白一時沉默。他在屋中踱了幾圈,又問:“除了我,他還查到了誰?”

    蘭芷搖搖頭:“我沒問,想來便是問了,他也不會如實說。”她抓住任元白的手腕,迫使他停步:“元白,姐姐和你商量件事。”

    任元白收斂思緒:“姐姐你說。”

    蘭芷便道:“段淩雖然應允我會放過你,卻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你再留在浩天城實在危險,不如趁此機會離開。”

    任元白盯著她:“我若離開,殿下怎麽辦?”

    蘭芷勸說道:“段淩怕牽連我,沒敢詳查。他以為公孫良幕後之人是你,並未發現蕭簡初的存在。有蕭簡初留在浩天城謀劃,你還有什麽不放心?”

    任元白便想起了那日他與蕭簡初的爭執,心頭微微不快:“蕭簡初才剛來浩天城,諸多事物都不熟悉,沒我從旁協助,哪能做成事情?!”

    蘭芷不清楚原委,隻當他這是爭強好勝孩子氣,無奈還想再勸,任元白卻製止道:“姐,你別說了。殿下一日不迴國,我便一日不會離開浩天城。”他拍拍蘭芷的手:“那段淩便是再厲害,手下人也總有疏忽之時,我且先安分一段時日,再擇機金蟬脫殼。屆時我換個身份藏在這浩天城,他難道還能發現?”

    蘭芷一時無法說服任元白,又顧忌段淩等候在外,不敢多留,隻得先行離開。段淩見她心思重重,卻並不說破,隻是將她送迴軍營。待蘭芷出外巡城,他卻又孤身一人迴了新鳳院。

    新鳳院外的官兵已經撤離,小廝們正在大堂裏收拾殘局。任元白坐在屋中沉思,不意聽見窗戶一聲輕響,扭頭看去,便見到段淩立在窗邊。男人好整以暇拍了拍入窗時衣角沾上的塵土:“任元白,你這青樓掌櫃當得也太摳門了吧。瞧瞧這屋頂多髒,幾年沒打掃過了?”

    任元白不料他能避開新鳳院守衛偷摸到此,心中震驚又警惕,麵上卻是微微一笑:“早知道段大人會走這梁上君子的路,元白一定讓人清掃以待。”

    段淩不緊不慢道:“叫姐夫。”

    任元白仔細看段淩。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任元白覺得段淩兩次說這話時,竟是有些炫耀的意味。他並不聽從,隻是行到桌邊,為段淩倒了杯茶:“段大人請坐。”

    段淩也不勉強,果然行到桌邊坐下。任元白便也跟著坐下,低頭給自己斟茶:“不知段大人此番折返,有何指教?”

    段淩端起那茶,卻並不飲

    下,隻是歪頭道:“沒啥指教,就是想來告訴你,你姐姐為了救你,做出了多大犧牲。”

    任元白斟茶的動作便是一頓。他抬眼:“段大人這話是什麽意思?”

    段淩便意猶未盡咂咂嘴:“昨天晚上……”男人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一副“你既然是青樓掌櫃便一定會懂”的神情,滿足歎了口氣:“若不是為了你,她又怎會答應。”他暼任元白一眼:“再過兩個月,她便要嫁給我了。你說下一次你若再撞在我手上,她還能拿什麽來與我交換?”

    任元白不自覺握緊了手中茶壺柄。他盯著段淩,咬牙道:“你強迫姐姐了?”

    段淩哈哈一笑:“嘖,你這問題問的……也不算強迫吧,我隻是對她曉之以理,做決定的,可是她自己。”

    任元白隻覺一股惡氣直衝胸口!麵前的男人麵目突然可憎起來,任元白忍耐不住,罵道:“你果然是個變態!”

    段淩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卻是繼續道:“怎麽,你也知道我變態?唔……看來往後在外麵真得收斂些,玩得太過火,名聲傳了出去,總歸不大好。”他一攤手:“所以我才要娶你姐姐啊。其實,我也就是有些小癖好而已,這些年來,還從來不曾弄死人。而且你大可放心,你姐姐是我的妻,隻要她順從我心意,我總不會做得太難看。”

    任元白騰地站起,操起手中茶壺砸向段淩!段淩絲毫不將他放在眼裏,隻是輕輕一揮衣袖!便將那茶壺甩去了一旁地上。

    清脆的瓷器碎裂聲中,段淩斂了笑。不過轉瞬,男人身上輕佻的氣質便消散一空。他抖了抖衣袖沾上的水珠:“任元白……我還以為,你對阿芷並無感情,隻是存了利用之心。”他思量片刻,垂了眸:“罷,便衝你為了蘭芷敢向我發火……我留你一條命。”

    任元白不領情,唿哧喘氣,惡狠狠盯他。段淩迎上他的目光:“可你既然在意你姐姐,又為何要讓她幫你,害她置身險境?”

    任元白極力克製,不肯答話。段淩便接著道:“阿芷已經承諾我,再不參與你們的事情,可我依舊不放心。思來想去,也隻有過來一趟,請你離開浩天城了。”

    任元白深深吸氣,片刻開口:“若我不答應呢?”

    段淩一聲輕笑:“這些日子,杜憐雪見過些什麽人?讓我想想……鬆竹書屋的肖掌櫃,陶怡居的吳賬房,一味坊的劉大廚,鴻興鏢局的周鏢師……”

    任元白臉色變了。段淩與他對望:“我答應

    了阿芷不動你,卻不曾答應她不動你的人。限你三天內帶著那些人離開浩天城,否則……”他將手中茶杯放迴桌上:“我不保證他們的安全。”

    他看了看天色,站起身:“好了,就這樣吧,我也該入宮當值了。不必相送。”可行到窗邊,男人卻又扭頭笑道:“哦對了,記得好好和你姐姐辭行,”他意有所指道:“小心措辭,千萬別惹她生氣。”

    段淩隨後離開了。任元白一人在屋中靜坐了半個時辰。眼見中午將至,他找來了杜憐雪:“阿雪,明日我便要離開浩天城了。你可要跟我一並離開?”

    杜憐雪一愣:“首領為何突然要離開?”

    任元白便將段淩的話簡單轉述,最後道:“為了確保其餘人的安全,我必須先離開一段時日,待騙過段淩的耳目後,再行折返,設法潛迴。”他頓了頓:“你在中原國可還有什麽親人?不如此次便跟我出城,我派人護送你迴國,也免得你一人呆在這新鳳院裏寂寞,連個說貼心話的都沒有。”

    杜憐雪想了想:“段淩也要我離開嗎?”

    任元白緩緩搖頭:“那倒不曾。你平日雖然偶爾幫我做遮掩,卻到底沒有涉入太深,他不會為難你。”

    杜憐雪便鬆了口氣:“那我不走。首領既然會迴來,我便在這裏等你。”她微紅了臉,輕垂了頭:“何況,我在這並不寂寞,首領不是時常陪我說話麽。”

    任元白看她一眼,一聲輕歎:“阿雪……那日我允你呆在新鳳院,本是想著左右你都做了決定,便不如待在我身邊,好歹有個照應。卻不料,竟是害你越陷越深。”他停頓片刻,卻是搖搖頭道:“趁現下還能抽身,你還是迴中原吧。你在中原國若是沒有親人,我可以聯絡些朋友,他們也有能力照拂你。”

    杜憐雪張了張嘴,片刻低聲道:“不,我不想抽身……我想陪著你。”

    任元白一時默然。半響,他緩緩抬手,輕輕揉了揉杜憐雪的發:“好吧。明日我會邀蘭芷來新鳳院,你可要與她辭別?”

    杜憐雪疑惑問:“蘭芷也要一起離開?”

    提到這個,任元白臉色便不大好看:“我要帶她離開,不會讓她嫁給段淩那個變態。”

    杜憐雪大致猜出了所以,猶豫片刻道:“那,段淩那邊怎麽辦?”

    任元白咬牙:“左右他都與我撕破臉了,不怕再添上這筆賬。”

    杜憐雪憂心忡忡:“你和蘭芷說過嗎?她同意跟你離開

    ?”

    任元白搖頭:“依她的性格,怕是不會同意。”他默然片刻,卻是定奪道:“可這是她的終身,事關重大,我不能看她往火坑跳。她若不同意走,我便給她下藥,屆時便是弄暈她,也要將她送迴中原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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