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芷便也跟著站定:“虎威衛能從各軍營中挑選人才,可今早那十人卻根本不是軍營中人。散漫無章不說,有幾人還腳步虛浮,手無縛雞之力。童高倒是一身好功夫,還費心編了個京營軍右哨騙我,可職務為何,又緣何被你挑選,他卻說不清。其實似他那般身手,怎麽可能在軍中沒有一官半職?”

    頓了頓,蘭芷接著道:“那文書就更假了。宇元這半年都在養精蓄力,準備四月發起對千夏國的攻擊。這種緊要關頭,又怎麽可能分散二十萬兵力,去中原剿匪?那份剿匪的文書,是哥哥偽造的吧?”

    段淩便撫掌笑了:“阿芷聰明。”他坦然承認:“文書的確是我偽造的,但不必擔心,你看過後,我便讓人銷毀了,不會留下把柄。那十人也隻是我臨時調入軍營,並沒有讓他們入虎威衛軍籍。”

    蘭芷雖然已推斷出始末,但見他承認,心中卻難免有些不痛快。可她又覺得自己不該不痛快:段淩此番設計,不過是因為不信任她,而她接近段淩動機不純,的確不值得他信任。從這點上來說,段淩根本沒有做錯。

    可她依舊低低抱怨道:“哥哥既然不信任我,又為何要將我調到身邊。”

    段淩斂了笑,垂眸道:“阿芷言重了。若你所圖謀隻在於我,那便是我這條命,你也盡可拿去。可你感興趣的顯然是超乎我控製的東西。”他抬眼,正色道:“阿芷,我知你聰明,可聖上年紀輕輕有如今的功績,自然也不是蠢人,他手下的聰明人更是不計其數。我防備你,隻是不想給你機會陷入險境。除非你告訴我你來浩天城的目的,否則今日這些防備,便會一直持續。”

    蘭芷無言以對。段淩此番話讓她覺得,她根本沒有資格計較下去。她想了想,還是沒有對段淩說實話,而是岔開了話題:“童高是什麽人?”

    段淩一聲暗歎,卻是和緩了神色:“他是刺客,袁巧巧便是死於他之手。”

    蘭芷這才明白她的緊張緣何而來,又問:“那其他九個人呢?”

    段淩轉身繼續朝軍營行:“有四人是府上侍衛,輕功都不錯,雖然沒法跟蹤你不被發現,卻可以保證不被你甩掉。另外五人……”他笑了笑:“有兩個是廚子,做菜很好吃。還有一個是工匠,最善做有趣的小玩意。剩下兩個,一個是說書先生,一個是戲子。”

    蘭芷怎麽也想不到,那幾個看著腳步虛浮的人竟然會是戲子工匠廚師。她奇怪問:“哥哥身邊怎麽會養了這些人?”

    段淩

    失笑:“我身邊為何不能養這些人?難道阿芷覺得,我便該養些刺客殺手之流?”

    蘭芷張張嘴,發覺自己真是這樣想的,一時便接不上話了。段淩歪頭:“不止此,我還養了玉雕師、花匠、畫手、琴師、馬戲班子……”

    蘭芷:“……”

    段淩便一聲輕笑:“聖上登基後,我便有了閑暇。這八年來,我一邊找你,一邊收羅這些人才。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所以想著多準備些,待真見到你了,才不至手忙腳亂。”他上下打量蘭芷,卻是搖了搖頭:“可惜了,枉我這般努力想要討好你,結果竟是都派不上用場呢。阿芷此番迴到浩天城,心心念念的也不知是什麽秘辛……”

    蘭芷怔怔看段淩,半響方道:“費這許多功夫……哥哥難道就不怕,這輩子都找不到我麽?”她憶起了段淩不近女色的傳聞,忽然明白了什麽,呐呐道:“若是找不到我,哥哥還打算一輩子都不娶麽?”

    段淩眨眨眼,裝模作樣一聲歎息:“我倒是想娶啊。可我若先娶了妻,待找到了你,還能委屈你做小不成?”

    見蘭芷一瞬不瞬看他,段淩終是彎了嘴角,柔聲道:“不會找不到的。”他偏頭,看向山坡下軍營:“你看,我也隻找了你……十五年而已。”

    軍營中炊煙嫋嫋縷縷,男人的語氣也如那炊煙一般,渺渺悠悠。沒有來由的,蘭芷心中忽然湧起一陣惶恐,仿佛段淩的百般寵溺並非對她,而是在還他自己一個執念多年的願境。她喃喃道:“哥哥……見到我,見到是我,你失望嗎?”

    段淩扭頭迴望。陽光之下,男人眸色中的清冷盡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漣漣暖意。他抬手,指尖一點點觸上蘭芷的麵頰,緩緩開口道:“怎會失望,我很滿意。”

    男人的指尖明明帶著涼意,可蘭芷卻莫名覺得像被燙了一般,好似肌膚相觸的地方竄起了火星。段淩的眸中情意層層疊疊,蘭芷望進那雙眼,驀然發覺,原來不知何時,她已經無法將這個男人當成哥哥看待。山上明明是清風徐徐,可兩人周遭的空氣卻沉沉滯滯,仿若發酵著情緒。

    段淩的手掌終是整個覆在了蘭芷臉上,斷斷續續、忽輕忽重摩挲,帶著強勢的、炙熱的、衝動的情緒。男人的喉結微動,卻什麽都沒說,隻是傾身,一點一點朝蘭芷靠近……

    蘭芷沒有思考地選擇了逃避。她猛地偏頭,躲開了段淩的手。任元白的囑托梗在她心頭,就如一個疙瘩,再熱烈的情感也無法將之化去。

    心跳很快,頭腦混亂,蘭芷覺得自己定是臉紅了,可她還是強做鎮定,宛若無事一般,看向山下軍營。

    段淩默立片刻,收迴了手。然後男人安撫一般拍拍蘭芷的頭,輕笑著重複:“怎會失望……阿芷,你好得超乎我的預期。”

    卻說,向勁修自虎威衛巡查完畢,策馬迴府。途徑十七街時,從天而降一物,朝著他砸來。

    向勁修眼中精光一閃,猛然勒馬,側身躲過。卻見那物事掉在了地上,竟然不是什麽暗器,而是一根不起眼的木栓。

    有女子好聽的嗓音在他上方響起:“哎呀……這位大人不好意思,正開窗戶呢,卻不料一個不小心沒拿穩……”

    向勁修抬頭,朝著街旁的小屋看去。二樓的窗戶微開,一個女子衣衫半敞,懶洋洋斜靠在窗欞上,正朝他笑。

    這是個明媚妖嬈的中原女孩,粉腮紅潤,秀眸惺忪。向勁修始覺眼前一亮,那女子卻直起了身,自窗口消失了。

    一切似乎隻是個意外:女孩晨起開窗,卻失手摔落了木栓。可向勁修勒馬原地踏了幾步,卻不想離開。剛剛那女子裝扮放肆,眉目間也帶著抹不去的豔色,笑容更是媚意入骨。向勁修被勾起了興致,想會會這女孩。

    他正想下馬,卻見一旁的屋門打開了。女孩從門中行出,麵上帶著嬌柔的笑。看清向勁修的麵容,她腳步一頓:“哎呀……原來是向大人。”

    竟然認識他。向勁修愈發有了興味,開口道:“姑娘,你認識我?”

    那女孩朝他躬身問禮,直起身後,吃吃笑道:“自然認識。向大人威名,浩天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向勁修便也笑了,翻身下馬:“一路行來,正巧口渴了。姑娘若是不介意,可否讓我討杯水喝?”

    女孩掩口笑應,俯身拾起木栓:“好啊,向大人跟我來。”

    向勁修便跟著女孩行入屋中。屋中陳設簡單,卻整理得很幹淨,陽光自窗中投入,莫名便給屋中添上了幾分溫馨。女孩果真去倒了茶,送去向勁修身旁的桌上:“向大人別站著,快坐啊。”

    這姑娘眼角泛著紅暈,想是昨夜的妝容殘留,笑起來時眼角上挑,配著那抹淡紅,實在撩人。向勁修的目光落在她胸前如凝脂的肌膚上,隻覺小腹一緊,也不接那茶,隻長臂一勾,摟住女孩的纖腰,將她拖入懷中!

    女孩一聲低唿!向勁修嗬嗬一笑:“小丫頭,你這是勾引我呢?”

    短暫的驚訝過後,女孩竟也不慌亂。她隻是疑惑眨眨眼:“向大人何出此言?”

    向勁修的手向下,便摸到了女孩圓潤的臀,十分滿意。他順手捏了捏:“中原人保守,哪有良家姑娘似你這副裝扮出來見人?中原女人更是愛惜名譽,又怎麽可能將陌生男人引入家中?”他的腰肢微動,毫不客氣蹭了蹭女孩的身體:“連我是誰都打聽好了,想來沒少費功夫吧?”

    女孩不料他動作如此直白,笑容有些勉強:“向大人誤會了……”她微微掙動了下:“向大人好眼力,我的確不是良家女子。我是新鳳院的,來此處隻為與人相會,現下正準備離開呢。”

    向勁修動作一頓。為確保安全,他一向不碰青樓女子,遂隻得打消了念頭,也不去碰那桌上的茶,轉身就準備離開。可出門之時,他的目光卻落在了門旁的一雙厚底靴上,腳步微滯。

    那雙靴子側邊用金絲線繡著一個虎頭,竟是虎威衛的專用官靴。靴子看著並不大,昭顯著它的主人是個女人。有什麽信息在向勁修腦中一閃而過,他停了腳步,迴頭問女孩:“這雙靴子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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