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裏的戰戰兢兢讓白既明忽然覺得自己很可恨,他咬著唇,聽到廖維信在那邊低低地說:“和你在一起一個月,卻不知道你愛吃什麽,隻好把每天的菜都換一換,你覺得哪家的菜好?”廖維信頓了頓,沒有聽見白既明的迴答。這是他習慣的了,最近這段時間都是如此。自顧自接下去:“你要是喜歡,就告訴送外賣的人,我都和他們交待清楚了。喜歡就多吃點,你最近瘦得太多,測試賽忙完也該好好休息一下。”廖維信躺在沙發上,一手拿著電話,不厭其煩地叮囑,然後又靜默下來。牆上掛鍾的分針一點一點地移動,慢慢指向最頂端。忽聽那邊傳來兩聲輕咳,廖維信立刻緊張起來,是不是既明生病了?暗自責怪自己剛才沒看清楚,剛要說話,卻聽那邊一個弱弱的聲音:“那個……”廖維信一下子從沙發上坐起,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沒敢出聲,屏住唿吸等著。白既明似乎很猶豫,終於說了句:“那個孩子,是我的學生。我……”他又不說話了,廖維信卻再也按捺不住心頭狂喜,不知不覺間已然笑出聲:“我知道。”他說,“我知道。”白既明聽到那一聲輕笑,狼狽萬分,掛斷手機,將臉埋在被子裏,覺得自己真是有病。第18章 簡單愛你靠著我的肩膀你在我胸口睡著像這樣的生活我愛你你愛我——周傑倫《簡單愛》白既明最終還是和杜子成程向雨一起出去爬山。他生性不喜歡熱鬧,更不愛出門,不過最近實在心太亂,沒準出去走走能理理情緒。三個人開輛寶馬,在高速上行駛了近四個小時。一路上程向雨坐在副駕駛,忙著和杜子成嘰嘰喳喳地說笑。白既明樂得清閑,獨自窩在後座,看著車窗外夕陽如醉、晚霞紅透,心境開闊了不少。天華山是剛開發不久的旅遊地點,杜子成極力推薦,說等全部開發完了,人群蜂擁而至,到時候想好好觀賞隻怕也難。白既明最怕的就是人多,杜子成拍著胸脯做擔保,沒準整座山就他們三人。事實證明,兩個心懷鬼胎的壞蛋還是撒謊了。白既明一下車,就看到等在不遠處的廖維信,兩人目光一對上,都怔住。程向雨仍然笑嘻嘻:“啊,怕小白孤單寂寞,特地把廖哥也叫來了。小白,多一個人你不會在意吧?”白既明勉強勾了勾嘴角:“沒事。”杜子成裝作沒看見兩人的尷尬,抬手看表,說了句:“都快十一點了,咱們早點休息,明天一早爬山。”程向雨歡唿一聲,當先跑到旅店裏。房間是早定好的,杜子成程向雨自然住在一間房,本來另一間就是白既明的,現在好了,多出個廖維信。程向雨得意地一睒眼:“快睡吧快睡吧,我都要累死了。”拉著杜子成進房間去也。倒是廖維信先鎮靜下來,打開房門說:“向雨就是沒心沒肺,你別在意。”他輕咳一聲,說道:“要不我再去開個房間,這裏好像空房挺多的。”“不用了。”那樣太矯情,既然已做不到對他視而不見,形同陌路,那又何必裝模作樣?白既明低著頭走進房間,將隨身帶的背包放在床頭櫃上。廖維信見白既明神情有些恍然,知道他還沒有弄清楚該怎麽麵對自己,一笑,忙著擺放東西整理雙人床,對白既明說:“你先去洗澡吧,太晚了,明天還要爬山。聽說挺險,今晚養精蓄銳。”白既明默默地掏出自己的衣物,靜靜進了洗手間。杜子成是典型的公子哥,一點不能委屈自己,出門旅遊,當然要訂下當地最好的旅店。房間裏很幹淨,設備也還算齊全。不過現在是深秋,天氣冷得很,用不著洗澡。白既明簡簡單單洗漱一番,便走了出來。等廖維信洗好,白既明早將自己埋在被子裏裝睡覺,臉衝外,身子縮在床的一側。廖維信張嘴要說些什麽,想了想還是沒出聲,走到另一側掀被躺下。1米8寬的床,倒讓兩人明顯劃出楚河漢界,誰也不說話。原以為如此小心翼翼保持距離,又各懷心思,隻怕要望天到明晨。沒成想,兩個人忙活奧運會兩個多月沒睡好覺,現在好不容易放鬆下來,竟然都睡著了。廖維信是被一陣鈴聲吵醒的,閉著眼睛摸了半天,才發現是自己的手機。隨手打開,裏麵傳來杜子成的聲音:“喂,睡醒沒?到點啦。”廖維信一睜眼,微微動了動,發現半邊身子被人壓著。低頭看過去,白既明的頭躲在自己右邊肩窩裏,睡得正香。廖維信不由自主微笑起來,對杜子成輕聲說道:“才幾點,太早了。”“早什麽啊,都七點了。”“既明還沒醒,要去你們去吧,我陪他多睡會兒。”“沒醒叫醒他呀,四個人一起來的,我們倆先去,這叫什麽事?”廖維信見白既明蹭蹭臉,蹙起眉頭,知道是覺得吵了,不敢再說,低聲道:“要不就等我們,要不就先走。就這樣,愛咋咋地。”索性關機,反正白既明的是小靈通,根本就沒帶來,料他杜子成也沒膽子敢打房間的電話。白既明踢被子的毛病又犯了,冷得緊緊貼在廖維信的身旁,吸取他身上的溫暖,手臂橫到他胸前,抱個嚴嚴實實。廖維信一條手臂被白既明壓著,又不敢亂動,廢了好大的勁才扯過被子,慢慢給白既明蓋上。趁著窗簾縫隙中透過的晨曦,廖維信朦朧地看到白既明恬靜的臉,乖乖地躺在自己懷中。一種說不出的幸福的感覺,陽光一樣環繞住他。廖維信輕輕拂起白既明耳邊的碎發,看他白皙的脖頸彎出一個美好的弧度,忍不住湊上去吻了吻。伸手攬住白既明,下頜抵住他的頭頂。白既明夢到自己躺在無邊的長草中,周圍密密麻麻的向日葵盛開著,橙黃色的海一直延伸到天際。他將四肢舒展開,愜意地喟歎一聲,感到那一絲一縷的柔軟和溫暖,慢慢滲透全身,充滿胸臆。這種感覺太舒服,以至於白既明睜開眼睛,麵對並不算黑暗的房間,竟有一種隔世的恍惚,好半晌才發覺那種溫暖來自於哪裏——廖維信的身體和身上的被子,像一個鋪滿厚厚絲棉的貝殼,緊緊將自己包裹在裏麵。白既明頭枕在廖維信的胸前,看不見他的臉。他沒有動,近乎貪婪地汲取那久違的體溫和熟悉的氣息。有一瞬間,白既明忽然覺得,就這麽過一輩子也不錯。他想起那一個月中,曾有一次做愛之後,他就這樣躺在廖維信懷裏。廖維信問他:“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你今天幹點什麽?”那可能是《後天》碟片帶來的後遺症。自己怎麽迴答的?“和你做愛做到死。”白既明輕笑,閉上眼睛,如果末日之前,能這麽相擁而眠,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隻可惜,明天太陽依舊會升起,人們依舊會活下去。該哭的哭,該笑的笑,該麵對的一樣也逃不掉。所以,就這樣吧。白既明硬起心腸,一抬頭,卻正對上廖維信含笑的眼:“睡醒了?”白既明的臉登時紅了起來,慌忙支起身子,呆了半天,說出一句:“我去洗漱。”磕磕絆絆下床逃到洗手間裏。等兩個人走到餐廳吃早飯,杜子成程向雨早就不耐煩了,看到他們一前一後進來,程向雨當先嚷嚷:“你們還能行不?在不來我都開始吃午飯了。”廖維信不等白既明開口,搶先迴答:“我起來晚了,不是讓你們先爬山了嗎?”杜子成哼了一聲:“這話也虧你說得出口。快點吃別廢話,再囉嗦天都黑了。”廖維信一邊剝雞蛋殼一邊無所謂地聳肩:“那也行,正好到山頂看日落。”杜子成程向雨對著翻白眼,白既明知道是自己的錯,胡亂扒拉兩口粥,就放下碗筷。幾個人各提著一瓶礦泉水來到山腳下,已經九點了。太陽升起老高,照在身上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