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磊站起身來,並沒有看到班長和趙雷,大胡子也早已不見蹤跡。堤壩上腳步嘈雜,是二排的戰士,所有人竟都奔赴三班防區,三班防區有情況!吳磊突然意識到情況不對!


    趕緊跑上堤壩,攔住一位戰士:“出什麽情況了?”


    “三班防區發生管湧!情況危急,所有人集中支援!”


    吳磊趕緊跟隨隊伍奔赴三班防區。


    三班防區位置特殊,江水在這裏轉了個彎,由於彎度關係,洪峰衝擊力度比其他防區嚴重得多,堤壩上人員密集,幾乎所有三個排的戰士都集中在這裏!管湧處在大壩頂端一米左右位置,兇猛的激流終於找到突破口,咆哮著從缺口處噴湧而出,而且正在迅速擴大!所有人匆忙著運送沙包,沙包如雨點般投入缺口,卻如大海沉沙,有的直接被衝出缺口,隨著滾滾洪流流向壩外!


    吳磊站在外圍,慌忙中不知所措!人群中大胡子的身影在麵跑過去!吳磊一把抓住還扛著沙袋的大胡子,對著他的耳朵喊道:“怎麽會這樣?不是都控製住了麽?”由於風雨聲過大,吳磊的聲音被淹沒的幾乎聽不到!


    大胡子怒喊道:“你先遠點站著,別靠近缺口,這裏危險,管湧隨時可能引發生潰堤!”


    吳磊也幾乎用喊得口氣迴答大胡子:“我也得出一份力啊!別忘了,我也是軍人!這也是我的職責!”


    “情況不妙啊!水壓太大,沙包起不到作用!缺口還在擴大!”大胡子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勉強睜著眼,雨水順著胡茬流淌,滲入起伏的胸膛!


    大胡子轉身扛著沙袋跑向缺口,軍裝緊緊粘住後背,一條一尺長的口子橫跨在後背,漏出已經泡白的肌膚,渾身沾滿泥巴。看著大胡子匆忙的背影,吳磊也趕緊轉身去運沙包!誰知剛剛轉身,大胡子卻在吳磊的目光中突然沉了下去,肩上沙包還沒投出去!隨即一股激流從大胡子消失的位置噴湧而出。


    吳磊驚叫一聲:“大胡子!”可惜大胡子並沒有迴應,噴湧的江水咆哮著吞噬著堤壩,大片的泥土卷入渾濁的激流!


    吳磊本能的衝向管湧處的缺口,一隻大手死死的拉住了他。是班長林旭東,林旭東一把拉住吳磊,把他向後一甩,“你快後退!”說著已經越過人群,衝向缺口!吳磊直接摔倒在大壩上,人群開始後退,吳磊夾在人群中,趕緊爬了起來,缺口已經擴大,渾濁的江水在巨大的壓力下噴射而出,大胡子有機會被衝出壩外!班長已經順著激流向下遊跑去,吳磊也趕緊循著方向追了過去。大堤外已經一片汪洋,狂風卷起大浪,濁流不斷的從缺口湧出大壩,經過連日的侵泡,大堤決口了!


    林旭東站在渾濁的水中,不停的搜尋,水麵風大浪急,根本沒有大胡子的影子!


    “大胡子!”吳磊的絕望喊聲蒼涼悲痛,緩緩淹沒在咆哮的水聲之中!


    風卷殘雲雨,灑下英雄血淚!吳磊望著眼前的汪洋,不停的唿喊!迴應的,也隻有隆隆水聲!迎接的也隻有悲風逐浪!


    吳磊吃力的在激流中尋找,逐漸進入汪洋!身後水聲嘩啦啦響動,趙雷一把抓住吳磊的手臂:“你不能在走了,水下情況不明,卷進漩渦就完蛋了!”


    吳磊紅著臉,大聲叫喊:“可是大胡子有危險,如果我們放棄,不去搜救,那他該怎麽辦?”


    趙雷用力把吳磊拉了過來,雙手握住他的肩膀:“我不是不救大胡子,可你這是自殺!你先沿河堤向下遊尋找,注意有漩渦和樹叢的位置!上麵還有情況,缺口必須堵上,##師的弟兄們正在路上,如果缺口真的控製不住,那整個部隊將麵臨滅頂之災!如果大胡子真的犧牲了,那他的付出不就白費了麽?”


    吳磊點了點頭!“大胡子沒事的,他的水性我知道,平時遊泳都是他教我的!”


    吳磊暗自寬慰自己,但麵對滾滾濁流,水性真的管用嗎?


    趙雷把吳磊勸上岸,轉身一瘸一拐的向堤壩上的卡車走去!趙雷受傷了?看著趙雷遠去的背影,吳磊喃喃自語。堤壩上二排汽車兵,已經有了動作,一輛卡車唿嘯著衝入缺口。


    隨著小七的叫喊:“趙雷!”


    吳磊的心髒突然猛烈的跳動,駕駛室的門半開著,趙雷正坐在駕駛室,手握方向盤,眼睛死死的盯著缺口處的激流。卡車順著大壩的坡度衝進激流,趙雷騰出一隻手臂用力推開車門,身體向外跳躍。哪知突然一陣狂風吹過,夾雜著密集的雨點,子彈般的撞擊車門,車門竟哢嚓一聲關閉了。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趙雷的身體被彈迴了駕駛室,隨著卡車,一起衝進激流!


    龐大的車身擋住洪水,身邊的滾滾激流瞬間減弱!吳磊拚命的嘶吼聲被風雨吞噬。拚命的爬上大堤!


    車身已經深深陷入水中,還在緩緩下沉,缺口處的泥土被水泡軟,不住的滑落坍塌。所有人都沒有動作,隻是死死的盯著空缺處的水麵,小股的水花從縫隙湧出,周圍變得安靜,隻有風雨在身邊唿嘯!趙雷沒有像吳磊預想的從水下遊上來,隨著翻湧的水花,一個軍帽從水中升起,鮮豔的帽徽帶著一縷嫣紅,染紅渾濁的江水。吳磊絕望的流下了眼淚!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吳磊覺得這不真實,轉眼間兩個最親密的戰友在自己眼前消逝,自己渺小到無能為力,所有的事情,自己隻能眼睜睜看著,甚至沒機會伸手拉他們一把!這種自責,已經徹底擊垮了他的意誌!心裏無限的悲痛化作呐喊:“趙雷!大胡子!你們給我迴來!”


    林旭東也趴在水邊,伸手在水裏試圖摸索著什麽!“趙雷!我命令你快出來!”


    許誌軍呆呆的看著正逐漸擴大的暗流,心裏開始後悔剛才的決定,如果換一種方式,是不是可以減少一點傷亡!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水麵依舊不見趙雷的身影,鮮紅已經開始黯淡,激流又開始慢慢擴大!許誌軍抬起了右手,摘下軍帽,敬了一個軍禮!所有的戰士都隨著他的動作脫下軍帽,江堤上一片肅靜!


    沉寂片刻,許誌軍命令開始添堵空隙,阻止激流繼續擴大!


    吳磊突然變得瘋狂:“不行!再等等,再等一分鍾,趙雷也許隻需要這一分鍾!”


    所有人流出了淚水,林旭東一把把吳磊摟在懷裏,寬闊的臂膀溫暖有力:“不用了,開始吧!別讓趙雷的血白流!”


    吳磊憤怒的吼道:“不行,你說過把我們帶出來,就要把我們都帶迴去!”


    林旭東摟的更緊了,那感覺就像隻要一撒手,吳磊就會像大胡子和趙雷一樣消失:“對不起,我食言了!”


    林旭東始終像摟著小孩子似的緊緊摟著吳磊,一點都沒有放鬆的意思,直到沙包已經填滿空隙。


    戰士們已經顧不得悲傷,紛紛運送沙袋投擲到已經減弱的激流之中!隨著沙袋不斷壘積,一座新的鋼鐵大壩逐漸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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