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好像要生離死別,下一秒就能淚水決堤:“我會聽話的,你也要聽話,好嗎?”  他要顧朝岸聽他的話,要想他,很多很多遍。  “做得很好,庭庭。”  他必須要忍住,不然沈庭出不了這個家門。  沈庭不能是一個提線娃娃,他是時候該扯斷他身上的線,叫他自己行走。  “背一遍家裏地址和我的電話。”  沈庭一字一句背了出來,顧朝岸再一次親他,擁抱下難舍難分,“過兩天我就來接你。”他說。  “我知道,”沈庭憋著淚說,“我知道哥哥什麽時候來接我,我等你。”  “然後你還要加油。”  顧朝岸實在不想把這個局麵搞砸,他而立的年紀,要是在這種情況下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哭了出來,將來肯定要被沈庭笑話很久。  “你加加油,夏天可以很快就來。”  沈庭用力地點點頭,心中有了確切的渴盼。    送走沈庭的頭一個月,是比較難熬的。  剛裝修好的公寓住進去比顧家還要冷,沈庭離開後顧朝岸便不願待在這裏,有時他寧願住在酒店。他一周兩頭飛,周三和周末才能把沈庭接出來半天,或是聽他說話,或是迴家相擁而眠,隻要能和他在一塊就是好的。  沈庭的話從第一個月後開始逐漸變少,人看著卻很有精神。  顧朝岸總覺得哪不對勁,但又挑不出毛病。  總之周曲山說,治療過程非常順利,沈庭能記起上學時候一兩個同學的名字了。  這是很大的突破,可沈庭卻沒有親口告訴他。  他還是那樣每周盼著他的哥哥,就像被丟在托管所的孩子,看見顧朝岸就往前撲,要擁抱和親吻,紅著臉叫哥哥,說話聲音越來越細。  是他的寶貝知道害羞了,顧朝岸想。  他期待沈庭能向他多說兩句關於他記憶恢複的事,而沈庭對此隻保持更多沉默,他用笑來搪塞顧朝岸,說自己隻記起了一點點,然後就用告白填滿他落空的心  哥哥,我有更想你一點,你呢?  顧朝岸說:比你的多些。  他要追問沈庭,記不記得他當初剛和自己在一起時候的事。  沈庭一點沒忘,還覺得往事更加鮮明,感官似被放大了數倍,之前自己是怎麽撒嬌,怎麽爬到人頭頂作威作福,怎麽揣著明白裝傻,哦,那不是裝傻,他那會兒是真傻,騙零食吃。還有眼前的這個男人,陪了他快一年的男人,他非親非故的哥哥,是怎麽任勞任怨半夜爬起來給他弄宵夜的,他都記的清楚。  有幾句話甚至直接不分黑夜白晝地輪流出現在腦子裏。  什麽這事隻能跟我做,什麽不會和別人結婚,什麽伺候你就跟伺候祖宗一樣。  沈庭想想都覺得沒眼看。  他的哥哥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打著燈籠都沒處找的好人。  他做的那些事,實在羞於承認,但不說未免太沒良心。  “記得,我都記得,”他抱著顧朝岸的胳膊說:“哥哥你放心吧,我都記得呢。”  “記著就好。”  顧朝岸盼他千萬別忘,“將來要連本帶利一起還的,可別忘了。”  “要怎麽還呢?”  “隨你得便吧,端茶送水,捏肩捶腿,這些都是能接受的。”  沈庭可以聽懂這樣的話了,他恢複的速度遠遠超出顧朝岸的想象,但在顧朝岸麵前,他更願意做個什麽都不懂的小朋友。  或者說他想成為顧朝岸喜歡的人。  顧朝岸要他什麽樣,他就可以是什麽樣。  “那你教我嗎?”  沈庭欣然接受,“我一學就會,周醫生也誇過我厲害。”  “是嗎?”  顧朝岸什麽都不知道。  “我也覺得你很厲害。”  時間不知不覺跑過了三月,四月就來了。  沈庭的狀況越來越好,待在治療室的時間也不再那麽受限,周曲山說他可以在外過夜,但叫顧朝岸次日一定要把人送迴來,顧朝岸聽他說這話時很不滿,自己又不是洪水猛獸,還不至於喪心病狂成這樣,好好的人接迴來,說睡覺就是睡覺,絕對不會動手動腳。  何況他現在是有這個心都沒這個膽了。  沈庭好得太快,興許是一周兩次見麵時不易發現,那些細枝末節的改變他一周隻能察覺兩次,但時間久了,猛然一迴頭,才發覺他已變了很多。  再也不是那個黏黏糊糊的小傻子了。  叫顧朝岸如何無所顧及?  他也是會不好意思的人呐。  躺在床上沈庭還是叫哥哥,一張被子蓋兩個人,顧朝岸不敢隨便抱他,等沈庭看完了今日份的閱讀訓練縮進床裏時,顧朝岸全身肌肉都繃了個緊。  “你不抱我嗎?”  沈庭揉揉眼睛問他,顧朝岸裝傻充愣地嗯了一聲,說:“怕你熱。”  “不熱。”  沈庭伸手戳了戳他的臉,笑出甜甜的酒窩,靠過去鑽到他懷裏。  “我好想你呀,哥哥。”  顧朝岸慣性地在他臉上落下一吻,聽他抱怨今天周醫生出的輔導題可難了。  “什麽時候可以好呢?希望明天睡醒我就好了,然後我們一起迴家,你最近太累了,是嗎?”  他摸到顧朝岸眼底的青色,還有下巴處新冒出的胡茬,心疼地說:“快點睡覺吧,晚安,哥哥。”  顧朝岸躲不開他,隻能抱得更緊。  “晚安。”第43章   天氣迴暖後,沈庭能記起來的東西更多了。  但他不願意和顧朝岸分享他不愉快的記憶,他隻想把最好的東西留下,那些陰沉沉的灰色部分,想交給時間淡化。  他變得很開朗,還在治療室和一位實習醫生成了朋友。  顧朝岸在辦公室收到保鏢拍迴來的照片,沈庭和那位實習生小青年在花園裏種樹,說是治療室舉辦的什麽植樹活動,小青年和沈庭挨得很近。  樹是小青年扛出去種的,坑是他挖的,水是他打來澆的,而顧朝岸的寶貝沈庭呢,他給人加油打氣,給人伸手擦汗。  顧朝岸看得眼睛都酸了。  盡管保鏢一再為沈庭開脫,是因為小少爺脾氣好,人人都喜歡他,大家十隻眼睛都看到了,小少爺的樹是那位醫生搶著去種的,坑也是他攔著隻要自己挖的,至於水嘛,他從池子裏打起來,小少爺還是澆了幾勺的。  人人都喜歡,但也不是人人都像他一樣喜歡,那小醫生左右眼就差寫滿了“想泡你”三個字,這點,憑借顧朝岸一年來的經驗,還是能看出來的。  他覺得自己大概“上了年紀”,越活越往迴走,這些事也要計較,看著那些照片,想扔又舍不得,抱有一絲僥幸地問他們:“那擦汗是不是沈庭要求的?”  他在家時並沒有把沈庭寵成這樣,該做的事要教他做,他早過了愣頭青年似的戀愛年紀,一顆糖也要掰成兩瓣互相喂著吃,他讓沈庭洗碗洗衣服,雖然也慣著,早先還給人洗澡洗頭發,卻並沒有這樣甜蜜而純粹的時刻。  仔細想想,這正是這個年紀的小青年該做的事啊。  “那倒不是。”  貼身保鏢未免太貼身,這也看得清楚,“是小少爺主動掏出手帕給人擦的。”  說罷仔細觀察了雇主的臉色,決定還是不要把“沈庭給他買水喝”這話說出口了。  “周醫生怎麽說?”  顧朝岸緊緊盯著照片上笑得歡快地兩人看,年紀相仿,這醫生也是好皮囊,長得挺高,但也沒高出沈庭多少至少沒我高,顧朝岸不知不覺拿他和自己做著對比,他看起來是比沈庭大些,依照沈庭的習慣,大概又要跟在人後頭哥哥哥哥地叫吧?  沈庭嗓音又軟,笑起來比糖還甜,誰不喜歡啊!  放什麽屁呢!  不說要讓他有獨立性嗎,不說依賴別人會影響治療麽?這是哪兒送來的實習生,耽誤別人恢複他賠的起嗎?周曲山也不管管!  “這個實習生,是誰?”  顧朝岸看見照片就頭疼,“跟周醫生商量商量,送別的地方實習吧。”  “動不了,”在一旁的秘書突然查到了小青年的資料,提醒顧朝岸:“那是周醫生的寶貝侄子,年後才跟過來的,周醫生親自帶,誰也動不了。”  顧朝岸瘋狂泛酸,那我的寶貝沈庭就可以被人動嗎!動心思也是不行的。  治療還剩兩個月,那不是還有兩個月時間要和那個人接觸?最近沈庭又不似以前好哄騙,是會打算盤了,顧朝岸問他話,他都照著自己心意說,並不像以前那樣沒心沒肺地和盤托出。  乖還是乖的,見著他的黏糊勁還在,可顧朝岸就像麵對著一個半陌生的人,不敢貿然和他親密,親吻都是點到為止,偶爾幾次嘴唇的交纏,還是沈庭主動要的。  可不能白白讓人鑽了空子。  “下午的會往後推推,”顧朝岸心想不能這麽下去,“待會我要去接沈庭。”  “可今天不是周五?……”  而且機票也沒買……  “周五怎麽了?”  “沒、沒怎麽……”    沈庭吃過午飯在花園裏散步,周簡之不知從哪弄來一隻受傷的小狗抱給他看。  周簡之就住沈庭樓下,經常竄宿舍找他,一有好東西就想給沈庭看。  “這裏不許養寵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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