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一直在巷子口等我。”

    “我幫娘守著。”

    孟湘露出溫暖的笑意,眼睛裏暖融融的。

    “娘,是發生了什麽嗎?”孟扶蘇遲疑地詢問。

    孟湘卻毫不遲疑道:“沒有啊,隻是教訓了一隻小蟲子而已。”說罷,她便和孟扶蘇叫上另外一條巷子的兩個人,毫無留戀地離開。

    秦藻這才從臨街商鋪的幡子後走了出來,盯著孟湘的背影看了好久,見她沒有絲毫擔心還躺在巷子裏麵九殿下的樣子,他心裏忍不住為嬴景抱不平,雖然明知道這並非她的錯,可人對待親疏不同的人,自然會有不一樣的態度。

    他有些苦惱地用扇子敲了敲額頭,歎息了一聲,便雙手抱胸依靠在巷口的牆麵上,默默等待著嬴景自行出來,畢竟這麽丟臉的事情,他也不想被別人看見的吧?

    說起來,他低頭盯著腳前尖,眸子裏溢滿了苦澀與傷感,情愛這種東西果然是沾不得的。

    不知等了多長時間,等到他迴憶完自己同繆汀蘭的往事,嬴景便白著臉,動作僵硬地走了出來。

    秦藻不動聲色地將視線往他受傷的地方溜了一圈,麵色與平常不無二致,“要迴去了嗎?”

    嬴景扭頭瞪著他,卻因為他的態度及神情都無什麽不妥之處,他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倏爾,他撇過了臉,大步邁開,卻猛地僵在了原地,像是不小心扯到了什麽痛處,冷汗直往外冒。

    “噗——”

    “喂,你!”

    “咳咳。”秦藻“唰”的一聲打開折扇,半遮在唇前,擋住了自己止不住上翹的嘴角,“我早就提醒過你了。”

    嬴景好像終於支撐不住了,伸手扶住了牆麵,頭垂下來,那副失落的樣子仿佛全身的力氣都流失盡了。

    秦藻的大拇指抹過扇麵,“身處在殿下這個位置上,最好還是不要太過沉迷什麽,雖然我不認同那句話本裏的話,但是,如今想來也是有幾分道理的。”

    掉落的碎發黏在他的臉頰邊,被汗水沾染的濕漉漉的,讓他整個人就像是從水中打撈上來的一樣,那是真正的風流之姿,春曉之色。

    嬴景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什麽話?”

    秦藻繞至他的身前,認真地看著他的神色,輕聲道:“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於人。”

    嬴景挺直背脊,冷冽的眼神融進他的視線裏,兩

    人對視著,像是在用視線交流,又好像在默默交鋒。

    “純屬無稽之談。”他嗤笑一聲,將扶在牆上的手收了迴來,負於身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慢悠悠地朝前走去,可是那總是往外撇的腳尖可並未說明他已無礙了。

    秦藻覺得這位殿下的心思越發的難猜了,尤其在涉及到那位孟寡婦的事情上,堂堂的九皇子居然對一個寡婦起了不得了的心思,而那個寡婦又有兩個挺大的孩子,這簡直就像是月老開的玩笑。

    他手指尖玩弄著那把扇子,微微垂眸,“為你分憂是我的本分,需要我將那位孟娘子擄來嗎?”

    嬴景扭頭瞟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是“你在說什麽胡話”。

    秦藻撓了撓唇角,莞爾一笑,“她拒絕了您沒有關係,我會讓她答應的,殿下,難道不想要嗎?”

    嬴景非但沒有露出愉悅欣喜的神色,眼眸的深綠反而更深了,戒備道:“你想要做什麽?”

    試探出想要的結果,秦藻沒有放下心,反而更加憂心了,出於他好友的立場,忍不住獻計道:“若是假意與她結為夫妻,也有利於您掩藏身份。”

    他思量了一下,卻沒有給他迴答。

    秦藻也沒有再說什麽,等兩個人終於用龜速走到胡同裏的一座房子門口,嬴景卻突然開口道:“你將於廉請來。”

    秦藻眼皮一跳,“你哪裏不舒服,是……她傷到你了嗎?”他終於問出了埋藏在心底的疑問。

    嬴景一瞬間縮緊了下巴,麵色明顯不渝,“笑話,她怎麽會傷到我,我是有別的事情。”

    他“哦”了一聲,沒有拆穿嬴景打腫臉充胖子的行為,“那我現在就去請了。”

    等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嬴景才終於卸下所有的偽裝,雙手抵住大門,低著頭難耐地喘了幾口氣,那絲絲縷縷的疼痛仍舊忍不住傳來。然而,更讓他覺得恥辱的是,他居然在疼痛的時候仿佛聞到了她身上的味道,這樣一來疼痛也變成了腫脹的甜蜜。

    他啜吸了幾口氣,才勉強將一切洶湧的感覺重新壓迴小腹處,可他心底的疑惑卻怎麽也壓不下去——

    為什麽她會拒絕他?

    她明明猜到了他的身份,她明明知道他是有多渴望跟她接觸。

    為什麽呢?

    他迷迷瞪瞪地開門直奔正屋東間的炕上,一蹬鞋,胡亂地將自己卷在被子裏,忍耐片刻,這才手指微顫地從胸口掏出

    一方帕子,上麵沾染了墨綠的苔痕和淺粉色的花瓣汁液,最重要的是那上麵還殘留有她的氣息。

    嬴景盯著那方帕子,神情是厭惡嫌棄的,可雙手卻將它當作寶貝似的捧著。

    他想要將那方髒兮兮的侮辱過他的帕子狠狠地甩出去,然而,他卻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將那方帕子蓋在了臉上,唿吸間全都是她的味道,就好像她正支在他的頭頂上方,隻要他一拿下那方薄薄的帕子便能看見她含笑的溫柔嫵媚的眼眸,那雙水汪汪、霧蒙蒙的眼睛裏隻映著他一個人。

    她的氣息貼在他的額頭、鼻尖、臉頰,就好像她慵懶地吻過這些地方,唇上一陣濕熱,那大概是她在親吻他。

    腦中一片空白,整個人就像是漂浮在溪水中,隨波逐流,那甜香的是桃花花瓣,那潮濕清香的是水中藻荇,那溫柔的爛熟的醉人的……是她。

    等神誌慢慢恢複,嬴景猛地坐了起來,目露驚恐,猛地就將滑落下來的帕子甩到炕的那一端,他自己怎緊緊挨著牆壁,如臨大敵地盯著那裏。

    他雙手捂住臉,苦澀的笑聲從指縫間溢出。

    原來他也一樣嗎?一樣令人作嘔。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年不小心在湖邊假山處看到的景象——

    他的母妃,那位色藝雙絕的異國美人,因為一雙少見的綠藍異色雙眸而被陛下寵愛非常,那個時候,她跪在那個男人麵前做出種種醜態,甚至自甘下賤地像是一條野狗一般與那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敦倫,醜陋,肮髒,卑賤,這是他初識陰陽時得到的印象。

    那個男人挑釁而含有興趣地朝他望過來,那是明明知道他在暗中,故意展示給他看的,那男人眼中醜陋的**令他終於忍不住吐了出來。

    嬴景碧色的眼眸中染上一層陰霾,難道真的因為是她和他的兒子,所以擺脫不掉這醜陋的**嗎?

    他剛剛的醜態像極了他母妃曾經做過的樣子,她就靠著那人的一方錦帕得到極致的歡愉,她滿足又興奮的麵容漸漸與他剛剛的感受重合。

    “啊——”他痛苦地大叫一聲,狠狠地摑了自己一巴掌,白玉肌膚瞬間紅腫,而他則像一隻受傷的野獸一般將自己縮成一團。

    直到秦藻在門外請示是否要讓於郎中進來看看,他才將自己重新裹進被子裏,裝作生病的樣子,讓於廉進來,而秦藻則負責在門口守著。

    於廉低垂著頭,走至炕沿邊就要向他行禮,卻被嬴景攔住了——

    “我是誰想必於郎中已然知道了,此番我避難於此,你也不必在意什麽禮數。”

    於廉仍然低垂著頭堅持將那一禮行完,他鎮定自若道:“禮數是禮數,殿下貴為皇子,無論是在哪裏都是一樣的。”此時的他卻與孟湘麵前純潔無辜易害羞的模樣相去甚遠,雖然臉還嫩,不過這沉靜的模樣也足以讓人信任托付了。

    嬴景啞著嗓子感歎道:“看來於家又出了名神醫,我在京中也曾聽聞過你,你放棄官爵厚祿,四處雲□□醫,醫者仁心四字,非君莫屬。”

    饒是被這樣一頓誇獎,於廉仍舊不驕不躁,低頭恭敬道:“這是於某該做的,當不起殿下您如此誇獎。”

    像是害怕他又說出什麽過分誇耀的話來,於廉忙問:“秦學士急忙將我尋來,不知殿下是哪裏不適?”

    嬴景哼笑一聲,“你願意為我診斷?要知道我現在可是個罪人,小心連累了你和你們於家。”

    於廉搖頭,神色認真,“你有病,我便醫,與他人無關。”

    嬴景低聲笑了起來,“那便好,於廉你可真是……好極了。”

    於廉聽不懂他話裏的含義,卻也知道謹言慎行,便悶在一旁不說話了。

    “我是有些病症要請教你。”嬴景躺在炕上,仰頭朝上看去,目光微微失神。

    於廉則跪在炕沿邊,放下脈枕,替他診脈。

    “我好像中了毒。”他的聲音有些發虛,於廉卻覺得手指下的脈搏跳的厲害,都有些彈到他的手指了,哪裏有半點中毒的跡象。

    “或者是中了蠱?或者被下了降頭?”他的聲音帶著些不確定,“我隻知道我變了,我的身體背叛了我的頭腦。”

    “我看到她心口就發熱,心髒也跳動的飛快,我的頭腦想不到任何東西,身體卻仿佛有自己的意識,我想要接近她,觸摸她,親吻她,讓我的每一寸肌膚都貼上她的肌膚,讓她的唿吸都被我吸入肺腑,我瘋了似的想要她,這種渴望像是一種火燒火燎的幹渴,我的身體告訴我,我缺她。”嬴景緩緩的用一種近乎冷漠的語調說著自己狂熱的感受,他墨綠的眼眸中燃起了一簇火光,那是火種,等待著終有一日燎原。

    “當她望著我微笑,我……”他屏息了一瞬,忍不住浮現出一抹笑意,“我的身體裏就像有一隻蟲子,往骨子裏鑽,往心裏鑽,往陽鋒上鑽。”

    “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做出了些我絕對不會做的事

    情,我覺得我被人取代了,我不是我了,我瘋了。”

    於廉終於忍不住抬起了頭,可對這位九皇子的第一印象便是他臉上那紅紅的手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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