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孟湘用那條蛇做了蛇肉湯,結果,誰能料到就是這麽一條小蛇惹了禍事。

    景郢蹙眉,像喝藥似的將那碗蛇湯喝下去後,便站在一旁,悶聲不語。

    孟湘用眼神示意孟扶蘇跟孟子期——“你們是不是又惹先生生氣了?”

    孟子期哼了一聲,端著碗側過了身子,用後背對著她,孟扶蘇則朝孟湘笑了笑,像是在說“並沒有發生什麽。”隨即便用雙手捧著碗,一小口一小口,慢吞吞地喝著。

    孟湘無奈,便放下了碗,湊到他身邊溫聲詢問:“最近可還習慣?”

    景郢盯著門口,眼睛就像是雨後*的葉片,淡淡道:“不習慣,可是,我是不會走的。”

    “呃……”孟湘彎著眼睛,笑道:“我也不是整天都在趕著你走。”

    “你不必再說了。”他有些失禮地突然出聲,孟湘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然而他的側臉更顯冷漠了。

    “一切都有落幕的時候,我會給你足夠的補償。”他凝視著門上的一點,偏偏不扭頭看她。

    孟湘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他卻反映極大地後退了一步,冷冷地盯著她,“你要做什麽?”

    她微微一笑,“咱們也算得上是患難朋友了,不要這麽見外嘛。”

    他眸子一轉,流光似水,手指撓了撓手腕,神情卻越發冷淡了,“你還是不要跟我車上關係為好,更何況……”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個略帶嘲意的笑容,“你現在這般恐怕是為了什麽目的吧……”

    孟湘裝傻地笑著,景郢揚起下巴,“我猜還是關於舞蹈的。”他說著,卻越發焦躁地用手指摳著手腕。

    她微笑以對,他的臉色越發難看了,“……我想也是。”說罷,他撓手臂的動作越發大了,一副恨不得將皮膚都撓破的模樣,孟湘意識到不對,伸手就要去握他的手腕,卻被他避開了。

    “我沒事。”他抿抿唇,撇過了臉,“你離我遠一點。”

    若是其他玻璃心的女孩子可能早就被他冷淡的話語弄的不敢接近了,但孟湘是誰啊,作為一個整天活躍在舞台上的表演者,她可從來沒有被別人的態度嚇怕過。

    她猛地撲到了他的後背上,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肢,順勢摸了一下,眼睛頓時就亮了,外表上這人倒是麵若好女、文文弱弱,沒想到居然還有腹肌呢,而這腰肢一定又蠻,又有力,若是扭動起來定然動人。

    “你給我放開!

    ”景郢又氣又羞,臉漲得通紅,卻越發顯得色如春曉了,他低頭就去拉扯她的手臂,“像什麽樣子。”

    “娘!”孟扶蘇差點把碗給砸了,明明是孟湘抱著景郢,她卻大聲道:“你快放開我娘!”

    真是偏心沒邊兒了。

    孟子期扭身迴來看見這一幕,就高高舉起碗,準備砸在地上壯聲勢,可孟湘卻一邊抱著景郢的腰肢,一邊道:“你要是摔了碗的話,以後就蹲在鍋邊喝吧。”

    孟子期偏著頭看了一眼那口大鍋,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碗,咳了一聲,就將碗穩穩當當地放在了一邊,倒是一腳踩上一捆稻草,大聲道:“我就知道你這個老男人沒安好心,看你爺爺我不揍得你滿臉開花。”他邊說著,邊拉開了架勢。

    景郢被他們這一家子幫親不幫理的態度弄得無語極了,隻得抬了抬手,扭頭去看她,“好了,你要做什麽便做吧。”說的無力極了。

    孟湘這才滿意地笑起來,“早這樣不就好了嘛”。

    早不知道你這麽無賴。

    他氣也氣過了,臉上的嫣紅還未消退,卻低垂眉眼輕聲歎了口氣。

    孟湘則拉過他的手,擼起了他的袖子,景郢往後縮了一下,卻得到了她那雙媚人水眸的盈盈一瞪,然而,當她低下頭,隻見他的手臂上凸起來一個個紅色的疙瘩和一道道被他自己撓過的傷痕,她伸出手指,輕輕蹭過那一個個紅色的疙瘩,微涼的手指捧上他發熱的皮膚,就像是雪球扔進了火堆裏,“嗞”的一聲,蒸騰成朦朧的水蒸氣溫柔地蒙在火堆上。

    “你……”景郢牢牢地盯著她,可她卻突然伸手掀開他的衣領,他一把握住了她纖細圓潤的手腕,蹙眉道:“你夠了。”

    “你沒有發現嗎?”她用另外一隻手在他的脖子上輕輕點了點,“你這裏也起了紅色的包。”

    他縮緊下巴,像是在隱忍著什麽,眼底湖光驟然翻滾,孟湘抬頭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著,“你以前沒有吃過蛇肉嗎?”

    “我怎麽會去吃這些東西。”他仍然凝視著她。

    “那你可能是對蛇肉過敏,過敏這事可大可小,我還是去郎中那裏給你拿些藥好了。”

    “你為什麽這麽關心我?”

    “唔?”孟湘不解地望著他,眼中有迷惑有茫然,卻半點沒有他以為的那種情感。

    他翹了翹唇角,笑意裏滿是自嘲,低沉的聲音緩緩流淌在她的耳邊,“我以為……”

    她仰起頭,似乎想聽的更加清楚一些,景郢卻伸出手極為曖昧地貼著她的臉頰蹭過,而後溫柔地擺弄了一下她的頭發,然而他的聲音卻比他的動作更加溫柔,那是一種讓骨頭都酥掉的癢,“我該對你好一點。”

    “嗯,還算你有良心。”孟湘爽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在才是晌午,路上說不定會有騾車載我一程,我會盡快迴來的。”

    她準備就這樣將他突如其來的改變混過去,而且她下意識覺得景郢之前想說的並不是這句話,不過,無論他原本想說什麽,既然沒說那自然就不用應對。

    景郢低頭看了看她拍過的地方,淺淺一笑,像是清風拂過睡蓮花瓣,送來渺茫的淡香,他修長好看的手掌壓在她的頭頂,“好,我在家等著你。”

    門扉大敞,斜斜闖入的陽光舔上他的麵容,他看著她,朝她微笑,顧盼間是說不盡的風流寫意,眼波深處是幽綠的漩渦。

    麵對著未知的危險,孟湘巧笑嫣然,朝他伸出手了手,掌心向上,幾乎融進陽光中。

    即便他從來沒有試過與女子如此親密,可是生在那溫柔富貴鄉裏就算沒做過,也耳濡目染不少。

    景郢目光閃爍,慢慢將自己的手放進了她的掌心,握住了她小了一圈的手掌,柔聲道:“你這是在臨走前向我……”撒嬌嗎?

    話未說出口,孟湘卻將手抽了出來,“啪”的一聲拍開了他的手。

    “喂,大官人,你在做什麽啊!”孟湘嗔了一聲,右手叉腰瞪他,“買藥是要錢的啊,錢呢?”

    景郢隻覺得心像是破了個大洞,涼颼颼地往裏灌風,從來沒有類似體驗的他也不知道那究竟意味著什麽,便黑了臉,“明明是你把我弄過敏的。”他壓低了聲音。

    孟湘一挑眉,“誰讓你沒告訴我啊。”

    既憤怒又莫名有點落寞的景郢恨恨地瞪著她道:“我的錢不全在你手上!”

    “我知道。”她笑得像是偷到燈油的小老鼠,“隻是做個樣子,總不能無緣無故的花你的金銀吧?”

    合著她還頗有道理了?景郢一口氣悶在了心口,簡直不想再看見她了。

    孟湘便稍微收拾了一下就準備出門,臨到門口的時候,迴頭道:“不要撓了,小心以後破相就沒人肯嫁你了。”

    景郢氣唿唿地在地上走了幾圈,突然停住了腳步,歎了口氣,將手背搭在額頭上,目光沉沉浮浮,最後一絲幽綠

    也被眸中的深黑扯碎,他低聲笑了起來。

    “嬴景啊嬴景,莫不是在這裏住久了,你就真以為自己是景郢了不成?”他喃喃著,身姿筆直,宛如出鞘的利劍,扭頭朝西麵望去,遠在那崇山峻嶺、樹林河流的那邊才是他應該在的地方。

    院子裏,孟扶蘇跟孟子期正蹲在牆根底下偷偷望著那邊,當時孟子期要衝過去的時候,孟扶蘇意識到了不對,便將他拽了出來,於是兩個人便蹲在牆角偷偷觀察著那兩個人,隻見得那個奇怪的男人變得更加奇怪了。

    “喂,你知道這小白臉剛剛說了什麽嗎?”孟子期急吼吼地衣服按捺不住的模樣。

    孟扶蘇斜了他一眼,“我是你兄長,我不叫喂。”

    “切——”孟子期不忿。

    “哦,看來你是想讓娘知道你背後的傷……”

    “喂!”孟子期迅速炸毛,“這是我的事,你跟那個女人說什麽!”

    “嘖,哭哭啼啼的煩死了。”他看似不耐煩道。

    孟扶蘇仔細打量著自己的弟弟,仿佛明白了什麽,便朝他笑了笑。

    “你再朝我這樣笑,我就揍你了!”孟子期揮了揮胳膊。

    明明是一模一樣的臉,可就因為兩人的性格不同,所以兩人常常意外自己的臉居然還能做出這樣的表情來,孟扶蘇的視線掃過他的眉宇,輕聲道:“她是咱們的娘,而且,別告訴我你沒覺察到她的變化?”

    從來藏不住心事的孟子期沉默了,他低著頭用手指卻擋地上的大螞蟻,嘀咕道:“那又如何,反正她變沒變都最喜歡你這個乖巧的兒子了……”

    孟扶蘇想笑卻見他自己的臉作出這麽一副無精打采的蠢樣子,手心就有些發癢。

    “那是你沒有見到她跟我在一起的時候,說的幾乎盡是你的事兒。”

    孟子期猛地抬起了頭,眼睛似乎在發光。

    “而且,她讓你跟著這個男人學武,你就沒考慮過她對你的期待嗎?”

    孟子期那一臉懵的樣子顯然說明他根本沒有考慮過。

    “你這個樣子不是長久之事,她希望你能考武舉,在自己喜歡的事情上出人頭地……”

    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孟扶蘇也在跟他娓娓道來他臆測的他娘對他的期待。

    然而,誰也不知道孟湘這邊竟然遭遇了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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