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孟子期的唿痛聲剛到嘴邊就被他咽了下去,一雙黑亮有神的雙眸惡狠狠地盯著景郢,小小吸了口涼氣,才厲聲道:“你是什麽人!來我家是為了什麽!”說罷,他便對著來扶他的孟湘恨鐵不成鋼道:“我本以為你會有些長進,怎麽還是像團麵似的!是不是他威脅你了?你說!”他邊說著,邊不顧傷勢地擼了擼袖子,一副抓狂猛獸的模樣。

    孟湘又心疼又無奈,蹲在他身邊小心地查看他的膝蓋,隻見他褲子膝蓋處的部位因為撞到牆而磨破了,肌膚也有些紅腫,她的手又順著他的小腿摸到了他的腳踝處,卻被他一巴掌拍開了。

    “你幹什麽,我沒事!”孟子期緊緊抿著唇,直接站了起來,臉色頓時一白,身子就往一邊歪,孟湘忙靠近些,用自己的身體支撐起他的重量,孟子期這個做弟弟的倒是比孟扶蘇長得高些,也壯一些。

    “都說了我沒事,你……像什麽樣子。”他偏過了頭,不耐煩地抱怨著。

    孟湘卻直接一手攬著他的腰,一手按著他的側臉,直接將他的頭按在了她的肩膀上,“不要總是這麽堅強,偶爾對你娘我撒撒嬌不好嗎?”

    孟子期全身僵硬著,極為磕磕巴巴道:“你、你在做什麽啊!誰要撒嬌啊,惡心死了……”話還未說完,就被孟湘彈了一下腦殼。

    “喂!”他火冒三丈地就要跳起來,卻被孟湘死死按著腦袋,便不滿地哼哼著,“我可是受傷了,為你受的傷,你……你就這麽對我……”雖然還是大唿小叫,尾音卻帶著滿滿的委屈,就像是雄赳赳的獅子蜷縮成了一團,還像貓咪似的撒嬌。

    孟湘微微一笑,低頭在剛剛敲過的地方“波”的一聲吻了一下,語氣輕快道:“都是我的錯,我扶你進屋。”

    孟子期簡直傻了眼,一副連路都不會走的模樣,僵硬地被孟湘扶進屋裏。

    景郢沉默地跟在兩人背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在光線昏暗的屋子裏,他眸中的翠色也被染上了墨痕。

    “咦?”孟扶蘇見自己弟弟被他娘扶了進來,麵露緊張,而視線掃過他受傷的部位後又瞬間放鬆了下來,還用一種嘲諷的語氣道:“你該不會又打輸了吧?這次怎麽不在乎自己的麵子舍得迴來了?”

    “你閉嘴吧!”孟子期沒好氣地撅了迴去,“讓你在家看著,合著你就這樣看著,那人是誰!”他指著站在門口看似淡然的景郢,怒道:“你可不要告訴我那是你給自己找的爹!”

    “咳咳

    ——咳咳——”景郢捂著嘴不停地咳嗽起來,臉都咳紅了。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飯都吃進腦袋裏去了嗎?”孟扶蘇的臉色也不好看,他按了按孟子期的頭,在孟子期不斷唿喊聲中才放開了手。

    “他隻是借住而已。”孟扶蘇麵無表情地瞥了景郢一眼。

    “切,早說不就好了嘛,不對,這家裏就巴掌大的一塊地方,他借住?怎麽住啊?”孟子期迷迷糊糊地撓撓頭。

    孟扶蘇朝他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你今天晚上就知道了,弟弟。”

    孟子期一抖,不禁往後退了退,卻靠上了一具溫熱柔軟還帶著馨香的身體,他反射性地就要跳起來,卻被孟湘率先伸出手,纏住了他的肩膀。

    “期哥兒又要到哪裏去?”她將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語氣低落道:“你老是躲著我,讓為娘很傷心啊。”

    “誰、誰躲著你了。”孟子期結巴著,屁股卻在炕沿邊慢吞吞地移動著,好離他娘遠一點。

    “不行喲,子期可不能再走了,我和你哥哥都很想你呢。”

    “他想我才有鬼呢。”他立刻反駁。

    “那你不想娘嗎?”孟湘笑眯眯地歪著腦袋去看他,孟子期別扭地側著臉,卻沒有像以往那樣可以輕而易舉地說出“誰想你了”的話。

    孟扶蘇歎了口氣,轉身在牆角一個破箱子裏翻了翻,找出一小壇什麽,無奈道:“每次就隻有受傷了才想到迴家。”他脫掉孟子期的鞋子,又將他都已經露出腳趾的襪子脫了下來,往上擼了擼他的褲腿,隨即“啪”的一聲拍到他因為扭傷而紅腫的腳踝上。

    孟子期吃痛一縮,大聲嚷嚷著:“喂!你是在報複吧!”

    孟扶蘇打開那個小壇子上的封口,一股苦澀的酒氣彌漫開來,他往手上到了些,便搓起他的腳踝,笑眯眯地望著他道:“哦?你又知道了,那你說說看,我為何要報複你?”

    孟子期被他笑得後背涼颼颼的,可一往後便是他娘,便隻得僵硬著背脊。

    孟扶蘇一直用話在激孟子期,在孟子期終於要爆發的時候,突然手掰著他的腳踝“哢嚓”一聲,便複歸原位了。

    孟子期這才反應過來“啊”的一聲在炕上打起了滾,卻不小心又將那條擦傷的膝蓋撞上了炕邊,便捂著那條腿越發痛苦的哀號了。

    “這……”孟湘剛張開嘴,孟扶蘇卻一臉不以為意道:“這小子總是逞英雄,要多感受一下

    疼痛以後才會謹慎些,多照顧自己不要受傷。”

    見她仍然一臉擔憂,孟扶蘇便又道:“他這樣受傷也不是一迴兩迴了,我也處理順手了,你放心。”

    “我發現……”孟湘目光柔和的像月夜下的清潭,“扶蘇你果然是個靠得住的好男人呢。”

    孟扶蘇抿了抿唇,故作成熟地不去理會她,隻是低頭將小壇子口重新封住,可是弄了幾次都沒弄上,他不滿地抬頭瞪著孟湘。

    孟湘自然知道他這是害羞了,便擺手道:“好好好,我不看了,那你先照顧弟弟,我出去看看。”

    孟扶蘇悶不吭聲,孟湘便笑著走了出去,見灶間也沒有景郢的人影,便又走向院子,誰料院子裏也沒有。

    他這是走了?可是他身上的麻煩不是還沒解決嘛。

    孟湘一邊推測著,一邊繞著圍牆邊走了一圈,仍是沒有發現景郢的任何線索,就在她猶豫要不要出去找找的時候,頭上卻掉下來了一枚小石子,正落在她的腳前尖,她低頭看了看,又抬頭朝房頂看去。

    就見房子的茅草頂上正半坐著一白衣男子,他一腿曲起,一腿伸直,胳膊隨意搭在腿上,若玉山將崩,陽光盡情地親吻著他容顏,若明珠映輝,他那雙眼底帶著抹幽綠的眸子在陽光下像是最為貴重的寶石,可這方名貴寶石映入了她的身影。

    她笑著朝他招了招手。

    景郢的手背搭在眼睛上,猛然朝後一倒,整個人都躺在了上麵,唇微動,好像在說什麽,等他放下手重新坐起來,有意無意地往她之前站的地方看了一眼,卻見她仍然仰著頭,對他微笑著,似乎一直在等著他。

    春風拂過她的發絲,發絲的尾端像是隔空劃過他的心,景郢弓起身子,手掌按上心口處,那雙寶石星空一樣的眼眸充滿了迷惘,然而,她卻站在迷霧那端朝他招了招手。

    景郢腦袋一片空白,等他迴過神來的時候,他不知怎麽已經站在了她的麵前。

    “你……”

    孟湘抬手狠狠地壓住他的肩膀,但因為他的個頭太高,這番動作便怎麽看怎麽奇怪。

    “景哥兒,我有個艱巨的任務要交給你。”

    景郢懵了一下,呆呆地眨了一下眼睛,眼角的那顆淚痣就像跳躍了一下似的。

    “好的,不說話,就當你同意了,那麽——”她拉長了聲音,又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修補屋頂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也不等他說話,孟湘便收斂了剛才那溫柔至極的微笑,板著臉道:“衣服你也自己洗,你難道不知道白衣服不耐髒嗎?還往屋頂坐。”過河拆橋後,她便頭也不迴地往外邊走。

    “你也太會……”

    “噓——”孟湘的神色極為嚴肅,她朝景郢揮了揮手,景郢眼睛一眯,便了然地退進了屋子裏,孟湘也一步步小心地倒退著,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院門。

    院門的縫隙間的光時有時無,似乎有人在門口晃來晃去,最終那個黑影停了下來,小心翼翼地要從門縫往裏望。

    孟湘迅速站在了那個沒有填上的坑邊,大聲道:“文丟兒,你要這樣說我也沒辦法,但是人力畢竟有限,有些事情我是沒有辦法幫,也不能幫啊!”一邊信口胡謅,一邊小心地望著門口,隻見那個黑影的動作頓了頓,似乎往後退了退,不大一會兒又湊了過來,她便接著用更大的聲音道:“什麽?你要去找文狗子?啊?他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兒?所以你死不瞑目?”

    “嘩啦嘩啦”門突然一聲大響,好像有什麽不小心撞在了上麵,接著門口那個黑影便迅速消失掉了。

    然而等孟湘剛走進灶間,卻見景郢正肅然立在門口,手中拎著一把菜刀。

    “呃……”孟湘無奈地搖了搖頭,“你這是在幹什麽?不是讓你藏好的嗎?”

    景郢抬頭看了她一眼,他眼中的湖水直接淹沒了她,“我不是一個讓女人頂在前麵,而自己卻偷偷藏起來的男人。”

    “我知道的……先把刀放下行嗎?”她嫣然一笑,伸手就要去奪他手中的刀。

    景郢打量著她,神色莫名,“你害怕什麽?”

    孟湘柔聲道:“我這不是怕你傷到嘛。”她的手握住了刀柄連同他的手,手掌接觸的地方似乎冒出極為細小的電流,酥酥麻麻地一頭紮進心裏去。

    孟湘掙了掙,卻像是蚍蜉撼大樹,沒有起到一絲作用。

    “我們兩人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不是就告訴你了,我這一雙手慣常殺人,又怎麽會被區區利器傷到。”他盯著她,眼底的那方深綠漸漸濃了,聲音冰冷道:“你究竟在擔憂什麽?”

    他手發冷,身體也漸漸變冷,可仍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

    孟湘也不理會他,雙手抱著他的手,然後伸著脖子,張嘴就要去咬他的手,景郢猛地一驚,手下意識地就鬆開了,她卻如獲至寶地捧著那把菜刀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案板上,迴頭

    瞪他,沒好氣道:“還能擔憂什麽,當然是擔心你把菜刀給弄壞了,咱們家可就這一把刀,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的大官人。”

    景郢被她訓了一臉,卻失去了剛剛那種莫名的緊張和悲憤。

    然而,剛剛走到門口的孟湘卻腳步輕盈地又倒退了迴來,“你剛才好像說了什麽……”

    景郢笑了一下,故意道:“我可是說了很多。”

    “那算了。”她又要往前走,景郢的手卻不受控製地要去抓她,她卻倏爾轉頭,粲然一笑,“你會武吧?”

    他的臉一黑,“我不會跳舞。”

    孟湘輕笑一聲,“我當然知道,我說的是武功。”

    景郢謹慎地點頭,卻防著自己別被她坑到了,說起來也奇怪,論城府、論閱曆、論學識他無不勝過她,卻不知為何總會五迷三道地被她騙了去,做了許多自己平日裏根本不可能做的事情,真是有違常理,難道……她還真是妖精化形的不成?

    她是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卻又巧笑倩兮地替他安排了新的活兒,“既然你閑的也是閑的,有空就指導指導子期練武吧。”

    可惡,他堂堂……怎麽能做村裏兒郎的武學教渝,這次一定要狠下心,絕對不會同意了。

    “嗯?難道不行嗎?”她水眸楚楚。

    “咳,並無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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