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還沒有等她做出什麽來,那人便輕聲道:“別動。”而後,他的一雙修長的手指如穿花蝴蝶般飛舞在佩玉上,手指一纏一繞,很快就將她的衣帶解了下來,兩根手指順著衣帶滑落下來,在玉筍般的手指映襯下好像她穿的不是粗布衣衫,而是絲滑的綾羅綢緞。

    “官人妙手著文章,筆下丹青曼妙,若能得之一觀必是此生幸事。”孟湘睜著眼睛說瞎話,眼神卻死死地黏在他的手指上。

    他有一雙藝術家的手,她即便是不用眼睛也能嗅到的。

    誰料——

    “可是,這雙手慣會做的事不過是殺人而已。”他故意壓低聲音。

    孟湘抬頭看他,卻因幕笠的遮擋,她無法再看到那雙乍看上去如夜色卻隱約透著一絲墨綠的眼眸,她淺淺一笑,“那還真是暴殄天物了。”

    說罷,她便與他擦身而過,似乎覺得他還算有趣,她便也不打算對他敲詐勒索了。

    “這位娘子。”而他卻叫住了她。

    孟湘不動聲色地挑了一下眉,迴頭朝他看去,那人則從袖子中掏出一錠銀子朝她拋了過去,她抬手握住。

    “雖然不知道為何你打消了原本的主意,然而,我卻不忍見明珠蒙塵。”說罷,他便一掃袖子,轉身有些匆忙地朝城門的方向去了。

    陽光拉長了他的背影,卻越發顯得他身形孤傲,寧折不彎。

    “明珠蒙塵?說的是你自己吧。”孟湘輕笑一聲,便將那錠銀子收到了袖子裏。

    這時候,站在一旁充當路人的孟扶蘇才一臉若有所思地靠近。

    “你又在想什麽鬼主意呢?”

    孟扶蘇看著她露出一個“心領神會”的笑容,“我想……娘跟我想到一處去了。”

    孟湘無奈,“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多心眼兒啊。”

    剛剛那人的身份非富即貴,他們娘兒倆都在想著要如何利用好人家呢,結果那人倒是先看透了。

    他故作不懂地朝她傻笑,得到了他娘大力揉頭的待遇。

    陽光鋪就在剛撒過水的石板路上,亮晶晶的像是珠翠全都被踩在腳底。

    兩人在一條河渠邊的的柳樹下碰見一個正在垂釣的長者,詢問過後,孟湘便帶著他去養春堂尋這個縣裏最好的郎中。

    期間,他欲言又止,孟湘卻假裝不知道,他想說的她都知道,無非就是最好的郎中必然最貴,勸著她不要去了,

    可是既然已經來了,如何不去找最好的,錢財都是身外之物,世上所有也不及人重要。

    察覺到她的心意,孟扶蘇心裏忍不住又暖又疼,卻也被家裏的貧困刺激的難受,狠狠捏著拳頭下定了決心。

    等兩人終於走到了養春堂門口,看著眼前的朱門玉階,連匾額都在鋥鋥發亮,孟湘心裏便先有了個猜測,果不其然,他們剛剛邁上一層台階就被斜著眼覷人的夥計攔了下來。

    “哎哎,看看這牌匾。”他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指了指,“這裏可不是什麽人都能進來的,快滾!”他就像是轟狗似的,特不耐地轟著他們。

    孟湘抬起頭,大聲道:“所謂醫者父母心,你們就是如此對待前來問診之人嗎?況且,你怎知我們無錢問診?”她昂首挺胸,又容貌昳麗,猛地就煞了那夥計一下,再等他們擦過他身邊往裏走的時候,那夥計才突然醒悟過來,忙去攔他們。

    “還用說嘛,瞧瞧你們兩個的衣物就知道你們定然連我們養春堂最便宜的消暑丹都買不了。”說到這兒,那囂張的夥計又狠狠地看了孟湘幾眼,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來,“若是這位小娘子去那窠子裏轉一圈,那你看病的錢指定是有的。”

    孟扶蘇雖一直在村子裏,可那些閑漢地痞總是堵在門口什麽姐姐妹妹,什麽淫詞浪曲,什麽窠子勾欄的亂說,他又如何不知那是個什麽地方,見這人如此羞辱孟湘,他不由得捏緊了拳頭,眼神在他身上遛了一圈,又往旁邊掃去。

    “喲,還不服氣怎麽?”那夥計的眼神在她的身上滑動了一下,難捱地吞咽了一口吐沫,伸手就要去拍她的肩膀,孟湘眼神發冷,繃緊了身子,正蓄著力準備等他再靠近一些就發難,這時候,突然探出了一把扇子,帶著冰涼的氣息掠過她的臉頰,正好擋住了那夥計的手。

    那夥計見著那扇兒,臉色便是一白,顫著聲音硬著頭皮道:“東……東家。”

    來人正是這間養春堂的主人,河渠縣大戶庾家的幺子庾蘭舟,他家中慣來做生藥材和醫館的生意,從要死的人身上掙錢,那可真是潑天的富貴,連這河渠縣的縣令都不敢輕易得罪,這般人物出則奴仆成群,入則婢子無數,在這座城裏又慣來橫行無忌,便人人都稱他一聲庾大官人。

    今日,他正在這養春堂裏跟掌櫃的對賬,誰料外麵正傳來吵嚷聲,不知是哪個膽大包天的小子竟敢在他的地頭搗亂,正被這帳攪得昏頭昏腦的庾大官人便背著手出門探看,誰料,這可真是“金丹玉露一相逢,

    便勝卻人間無數。”

    但見那庾大官人第一眼見著孟湘便像是丟了魂兒一般,兩隻眼睛直直地盯著人家看,那扇子不住在兩手間搓弄,就好像搓的是人家小娘子的小手兒一樣,眼瞅著自家這夥計居然也想染指天仙兒似的娘子,這哪裏能行!庾大官人扯了扯衣服,便雄赳赳氣昂昂地跑去英雄救美了。

    救了她以後這位美人兒會不會以身相許呢?

    一想到此處,他整個人都酥了,連手上那把灑金川扇兒都快拿不住了。

    孟湘看了看這人不斷發抖的手,還從養春堂裏麵跑出來,該不會是犯了什麽病吧?她小心翼翼地往邊上了移了幾步,這才打量起眼前這位東家——

    臉兒嫩,卻滿是浮浪,削肩窄腰,著石榴紅的褶兒,拿著把灑金川扇兒晃啊晃的,直刺得人眼睛疼。

    庾蘭舟一扇子拍到那夥計的臉上,頭也不迴道:“快滾。”

    “哎!”那夥計應了一聲,就低著頭往裏跑,卻不防與破衣爛衫的孟扶蘇撞作一堆。

    那庾蘭舟還是頭也沒迴,可那夥計卻嚇得瑟瑟發抖,也顧不得擋路的孟扶蘇,連滾帶爬地就往養春堂裏鑽。

    孟扶蘇則不動聲色地將什麽揣進了袖子裏。

    見礙事兒的的人走了,庾蘭舟便笑吟吟地捏著扇子向孟湘施了一禮,文縐縐道:“店裏夥計孟浪,可嚇到了娘子?”

    這貨安得什麽心思孟湘豈能不知?

    她側身躲過他這一禮,低頭淒苦道:“本就是貧苦人,怨不得別人可以隨意欺辱。”

    那欲泣未泣的軟語,那如芙蓉含露的妖媚臉龐,看得他是越來越心癢難耐,她一皺眉,他的心都隨之揪疼起來,忍不住拍著胸脯保證說:“看娘子似有什麽難言之隱,你說,但凡我能做到的便都給你做到。”

    孟湘還未說話,孟扶蘇卻先插入兩人之間,雖身量尚小,卻仍是努力將她擋在身後,“這位官人,我跟我娘前來問診,看這養春堂的貴氣,怕是付不起啊。”

    這一聲“娘”卻像是晴空一道霹靂,直直地劈在了他的腦門上,庾大官人臉色一陣青白,整個人都被氣得抖個不停。

    “你!”他捏著扇子“吱吱”作響,一雙帶著火氣的眸子直直地瞪向孟扶蘇背後的她。

    孟湘半捂著臉,卻遮不住那旖旎豔光,她素手輕翻將耳邊的碎發撩到了耳後,直把他滿腔的怒火撩的無影無蹤了。

    她

    拉住自家兒子的手,扭頭道:“咱們走吧。”

    “等等!”庾蘭舟忙張口喊道,可喊完了嘴裏又一陣泛苦,雖然他做慣了那采花的蝴蝶,什麽勾欄院裏,什麽窠子樓上,即便是誰家養在閨閣裏的娘子他哪個弄不到手裏麵,可是也沒生冷不忌到非要個有個這麽大孩子的婆娘吧。

    他又忍不住將那小娘子仔細看了看,她的背後正是一株後庭花,因為他慣來喜歡,而養春堂的後院又沒處兒栽,便安放在了這裏,紅花妖嬈,白花清雅,可放在她的背後卻隻能淪為她美貌的陪襯,可真是個“妖姬臉似花含露,玉樹流光照後庭。”讓人怎麽也撒不開手的妖孽。

    “咳咳,這位娘子……”他搖搖晃晃地往她跟前湊,卻仍舊被孟扶蘇攔下,他先瞥了一眼孟扶蘇,一想到如此美嬌娘竟有個這麽大的兒子,便是一陣心塞,但再瞥到那婷婷嫋嫋的倩影,整個魂兒飛了,心也顫兒了。

    “我可以……”

    “這位官人請勿再言。”孟扶蘇扶住孟湘,微揚下巴頗具風骨道:“我雖窮,可也不是能接受嗟來之食之人,切莫看輕了我與家慈。”

    哎呦,庾蘭舟簡直要跺腳狂罵呀,你一個人受苦可就得了,怎麽能那麽一個嬌花兒似的人跟著你受苦啊,可憐了那麽個美嬌娘,要是我養著,一定好生用綾羅裹著,用龍肝鳳髓供著,哪裏舍得她受這些苦喲,可憐那一身好皮肉,也不知受了多少的苦。

    他越發下定決心了,即便是動粗也要將這位小娘子給攔下來,便伸著胳膊攔在了路中央,行人一看是庾大官人,再看那邊有個美貌的小娘子,妥了,這縣裏的人又有哪一個不知道這庾大官人的德行,便都默不作聲繞著走,裝作看不見。

    可這世間的事兒又哪裏有這麽簡單,正所謂:路不平有人鏟,事不平有人管,這不,出頭的椽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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