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甩掉那個瘟神,手不自覺的捂住唇,那裏仿佛還殘留著他的餘溫,以及那淡淡的梅香。

    很奇怪,自己好像沒有想象中的生氣,反而有那麽一點點的竊喜。隻是一點點……

    打住,打住!水若蘭,你八輩子沒有見過帥哥嗎?值得這樣念念不忘嗎?閉上眼睛狠狠地甩了甩頭,就像要把那些記憶揮出去一樣。

    深唿吸一口氣,再次睜開雙目,一層薄霧籠著山巒如筆的高峰,偶爾想起啼鳥清脆的鳴叫聲。林間一片寂靜,無數潔白無瑕的杏花挨挨擠擠,揚著嫵媚的笑臉,在風中相互低語觸碰……

    心情一好,肚子便“咕咕”的叫起來。現在不是欣賞風景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快些進城,然後再去大吃一頓!可是這荒郊野林的,連人煙的稀少,更別說是找人問路了!

    剛想到這裏,一個樵夫便從眼前走過,仿佛是約定好的。我心裏一喜,趕緊上前,“樵夫大哥,請問宣羅城怎麽走?”

    樵夫停了停,仔仔細細的打量我,眼底飛快的掠過一絲詭異,轉瞬即逝。他笑了笑,很是熱情的為我帶路。我心裏更是高興,像我這種路癡,就算給我指了路我也找不著!這古代人,就是純樸,就是老實,就是熱情……

    忽然,隻覺背後一陣涼風襲來,後腦勺被重重的一擊,頓時眼前一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從一陣頭疼中醒來,我發現自己正處於一個黑沉沉的地方,剛想動,發現自己的雙腳雙手都被牢牢捆住,心裏驚起一陣冷汗:不會吧!我不會這麽倒黴吧?!剛剛出來玩,就落入賊手,這叫不叫“出師未捷身先死”?!

    突然,房門外傳來一個沙啞的男聲,“黑狗,這次的貨聽說不錯哦!”貨?什麽貨?白粉?走私槍支?……電視裏不都這麽演的?!(顯然某人忘記了自己在哪)

    “上等貨!絕對上等!”某個尖細的男子聲音,呃……好熟悉……不就是為我帶路的那個樵夫?!

    “本來老子都洗手不幹了,想不到遇到這種貨色自己送上門來,哈哈哈,這次又可以賣比大價錢!”

    “自己送上門”?我的嘴角微微抽搐,他們口中的貨,該不會就是指我吧?!

    “嘿嘿,咱們先去百花樓看看,要是他們出得起價錢……”他們的聲音漸行漸遠,我的心跳個不停,百花樓,一聽就是青樓的名字。完了完了,我遇到人販子,要將我賣到青樓去,然後……摧殘致死……

    全身止不住的顫抖起來,不要,我不要!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時空,莫名其妙的當上無悲城軍師,現在又要莫名其妙的被賣進青樓……不!爸爸,媽媽,哥,表姐,救我!我不要一個人……

    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那根繩子硬是不鬆半分,我微微有些泄氣,隨即又給自己打氣。這時候,隻能自己救自己,沒人幫得了我!

    忽然,一個白色的身影自房梁上飛了下來,身形之快,我竟以為是幻覺。定睛一看,竟是白天強吻我的那個瘟神!

    他怎麽在這裏?!難道——他們是同一夥的?!

    “你這個淫賊#¥%¥%&@,非禮我在先,暗算我在後,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什麽要害我?!”急喘一口氣,我狠狠的瞪著他,仿佛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男子一臉詫異的看著我,眸中帶著濃濃的笑意,臉上帶了幾分玩味,“你究竟從何而來?居然毫無女子應有的溫柔與嫻靜?”

    “要你管!”如果不是手腳被綁著,我現在就會衝上去咬他兩口!

    宇文軒半眯著眸子,黑眸閃著淡淡的光彩,線條分明的薄唇微微抿著,“哎,在下本來想救你,但姑娘不領情,在下也隻能走了。”說著,作勢就要走。我立馬清醒過來,不由得氣道:“喂,你不可以見死不救?!”

    宇文軒微微一笑,“在下與水姑娘非親非故,為何要救你?!”

    “那你也可以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啊!你眼見一個弱女子即將被逼淪落風塵,卻見死不救,算什麽男人!”我大聲叫道,不管了,就算將那些人吸引過來也無所謂,要死大家一起死。見他依舊不為所動,我心裏“咯噔“一下,小女子我能屈能伸,眼下隻有他能救我,不能把他逼急了!於是又扯開笑顏,“宇文軒,好歹我們有過一麵之緣,何況……你還……偷親我,能不能看在這個緣分的麵上,救我一命,他日,我一定報答救命之恩!”

    “你倒是一點也不害臊?!”宇文軒看著我,黑眸中泛起淡淡的波瀾,緩緩靠近我,附在我的耳邊,幾近曖昧的說道,“水姑娘打算怎麽報答?”

    我幾乎能感覺他唇的溫度。氣息繞的我心頭一顫,溫度從耳根直燒到脖子。我怔了怔,扯開僵硬的唇角,“公子該不會想趁人之危吧?!”

    “趁人之危又如何?我宇文軒從來都不是什麽君子!”他邪惡的一笑,“不如親我一下,如何?”

    看著他那張笑臉,我真想衝下去撕爛!偏偏現在有有求於人!眼珠子一轉,我咬唇,“你既不是什麽君子,萬一得了便宜又走了,我豈不是虧大發了!要不,你先救我,我再來兌現承諾!反正,你武功如此高強,我又跑不掉!”

    他一愣,似不相信的看著我,隨即輕笑出聲,“在下這一生中,從未遇到像你這般特別的女子!”說著,他就上前為我解繩子。

    在他的手指觸碰到我的肌膚時,一股陌生的熱流隨著他的指尖傳到四肢百骸。我輕輕一顫,暗罵自己,水若蘭,你這個大色女,現在這種時候還色膽包天!想死了嗎?!

    手終於可以動了,我想站起來,腳卻因為長時間蜷縮,一陣酥麻!咬了咬牙,試著站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桂姨娘,這貨色可是上等貨,一百兩太少了,要不,你在加點……”

    這聲音!我的心裏一驚,求救的看向一旁漫不經心的男子,低聲道:“喂,怎麽辦?他們迴來了!要不你先走,改明兒再來救我!”

    宇文軒不可思議的看向我,眸中似乎有什麽流轉,“你就不怕在下不迴來了嗎?”

    我故作大方的笑一笑,“你也說,我們非親非故,我不想連累你!”

    他怔了怔,忽的攔腰抱起我,“在下救人救到底……”我不自然的掙了兩下,他低下頭,唇邊滿是戲謔,“你不要亂動哦,否則,我們就會一起被抓了!”

    說完,腳上一用力,飛身衝破窗戶。外麵的人嚇了一跳,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隻覺眼前一花,就什麽也沒有了。

    腳剛一著地,我就迫不及待的掙脫某人的臂膀,氣惱的跺著步子,仿佛要將地踏出一個窟窿才甘心。

    “怎麽?獲救了,還不開心?!”

    “什麽啊!我居然隻值區區一百兩銀子,怎麽說也要上萬兩才行啊!”

    宇文軒一聽,隨即一愣,哈哈大笑起來。我迴頭,目光犀利的射向他,“你武功這麽厲害,怎麽不好好教訓他們?打他個落花流水!”

    他似笑非笑的看著我,“蘭兒,我有驚喜給你,就當是見麵禮。”

    我一愣,好像有聲音從遙遠的世界幽幽的傳來,竟有種時空交錯的感覺。

    蘭兒,蘭兒,有多久沒有人這樣喚過我了?三個月,還是四個月?剛來的時候,好像還是春天,蝴蝶蘭含苞欲放。現在,夏天都要結束了。

    忽然間,爸爸嚴厲的聲音闖進腦中,“蘭兒,為什麽考的那麽差?”媽媽慈愛的“蘭兒,吃完飯沒有?”老哥懶懶的“蘭兒,錢夠不?”表姐無奈的“蘭兒,起床了!”雲清新的“蘭,你又彈錯了。”……片段仿佛放電影般清晰地在我腦中迴放,隻覺腦袋暈眩,積蓄已久的淚水帶著刻骨的思念和無盡的委屈噴湧而出……

    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那個世界,原本以為自己什麽都不在乎了,原本以為自己的心已經足夠堅強了,卻無奈的發現,隻是一個字,就牽出了我對那個世界千絲萬縷的思念。我的心如搗空了般難受,連唿吸也覺得痛。

    那個世界有太多太多我無法割舍的東西,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我的迴憶,我的夢想……一切的一切,不是說放下就可以拋棄的。

    現在的我十分懷念表姐的番茄炒蛋,盡管每次她都忘記放鹽。懷念老哥的吊兒郎當,懷念雲的無微不至的照顧,懷念媽媽的絮絮叨叨,懷念爸爸的語重心長……

    下巴被溫柔卻堅持的抬起,朦朧中看見原本俊朗的雙眉幾乎如打結般擰在一起,眼中滿滿的關切。他輕柔的撫幹我的淚痕,輕聲道:“你的笑很美。”

    我猶如抓到救命稻草般,緊緊的拽住他胸前的衣襟,埋頭大哭起來:“我想迴家,我好想好想迴家……”

    他微微觸眉,又緩緩鬆了口氣,緊摟著我,仿佛要給我力量。

    “嗤”我嗤笑出聲,看著眼前淩亂的衣襟,上麵貌似有我的眼淚還有某種黏黏的東西。悄悄地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的瞥瞥宇文軒,訕笑兩聲。

    他毫不在意的放開我,我才驚惶的發現自己居然和這個認識幾個小時的男子相擁而泣。是什麽讓我在他麵前毫無顧忌?是什麽讓我隱隱感到有什麽牽絆著我們?是什麽……

    莫非是他天生帶有某種魔力,讓人心甘情願的臣服與他,還是宿命?抑或是緣分?。。。。。。我不敢想下去。

    他什麽也沒問,隻是撫了撫皺巴巴的衣襟。這樣的不問,與我而言是尊重。

    或許,這樣的相處才會更輕鬆,因為我隻是在扮演自己的角色而已。沒有無悲城的軍師,沒有足智多謀的水淩宇,隻有水若蘭,一個普普通通的二十歲小女生。

    抬眸,順著宇文軒的視線,驚奇的發現不遠處有一片花海——鳶尾。

    這,這就是他所說的驚喜嗎?

    我無法控製難以抑製的激動,不顧形象的奔入花海中。滿山遍野的鳶尾在風中搖曳,吐露出各自的清香。這樣撼人心魄的花景,美得讓我忘記了煩惱,忘記了世界,忘記了唿吸……

    “鳶尾,這裏居然有鳶尾?!”我激動的大叫,左嗅嗅,右聞聞,就像要把所有的花香沁入體內,掃光所有的煩惱和顧慮。

    “鳶尾?”宇文軒沉吟,“很美的名字。”

    “那當然。”我一臉的驕傲,顯然忘記了剛剛的狼狽,“知道嗎?鳶尾是蘭的一種,我爸爸非常喜歡鳶尾,便給我取了“蘭”,而我,最喜歡紫色鳶尾。“

    “爸爸?”他觸眉。

    “就是我爹。”臉色一暗,又說,“知道鳶尾的花語是什麽嗎?”

    “是什麽?”他饒有興致的倚著樹。

    “愛情。”我無限認真的迴答,看著蒼茫的天空,心裏空蕩蕩的,“小時候我就夢想自己長大後能有一座莊園,像《亂世佳人》裏一樣,莊園裏種滿鳶尾。哦,莊園,就是很大的園子。”

    飛舞的落花飄向空中,我在落英繽紛中輕輕一轉,向宇文軒燦爛一笑。飄落的飛花不時掠過我們的臉頰,我們的發,我們的衣袂……如羽化登仙。

    宇文軒定定的看著眼前展露笑靨的女子,那淺淺的梨渦在陽光下綻放。那一笑,仿佛快要融進陽光裏,比剛升起的朝陽還要燦爛明媚。他隻感到自己塵封多年的心,得到救贖一般竟十分有力的跳動著。

    是什麽吸引了自己?她,並不是絕色,亦沒有姣好的身材,也沒有女子應有的嫻靜與溫柔,甚至粗魯,甚至稚氣未脫,甚至還是一個青澀的小女生 ,是什麽?

    是她的笑,還有那澄澈如天空般的眼神!那笑容,純真中帶著狡黠,自然得如春天般溫暖,幹淨的如洗淨的天空,美麗的不可方物。那眼眸,是罕見的琥珀色,在陽光下幾近金色般炫目。那神情,明明脆弱,偏偏帶著點韌勁;明明害怕,卻要假裝堅強。

    這樣的女子,比那養在深閨中的千金小姐更加靈動;這樣的女子,比馳騁塞外的北國胭脂更加令人憐惜;這樣的女子,才是最真實的。

    身體仿佛失去控製一樣,緩緩走向陷入花海中的女子。仔細摘下一隻開得爛漫的鳶尾,悉心的別在女子鬢角。

    “迴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看著眼前的男子,我永遠也不會告訴他,白鳶尾代表純潔的愛情,而紫鳶尾——絕望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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