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塘縣百姓近日來最好津津樂道之事,莫過於那座正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在仇王府舊址迅速崛起的恢弘道觀“太玄觀”。


    原本聽說那個名喚禹天來自號太玄的小道士不吝重金購下仇王府這出名邪門的所在,不乏有無聊之人人坐等看他如何倒黴。


    結果一天又一天過去,那小道士仍是安安穩穩的,每日裏監督著不知從哪裏招募來的一群簡直能在手臂上跑馬的長大漢子努力幹活,從將整座仇王府的所有殘破建築徹底推平搬走,到拿出大筆真金白銀購買最好的土木建材,最後在仇王府的舊址上建起一座恢弘廣闊的道觀,前後居然隻用了一個來月時間。


    掛上一麵題著“太玄觀”的牌匾之後,這座道觀便正式開門接納香客。隻是那禹天來也實在不似一位善於經營的專業道士,既不承辦各種祈福消災的法事,也不主動宣傳招攬信徒,頗有些傳說中道家“清靜無為”的風範。


    後來大家也漸漸想明白了,這小道士能夠拿出如許多的錢財購買地皮和建造道觀,身家之豐厚可想而知,自然也不會在乎一點點香火錢。


    對禹天來身家的猜測也引發了一些宵小之徒的覬覦,雖然都聽說他曾經幫忙捉拿采花賊,本縣首屈一指的好漢子李公甫李捕頭更多次在人前人後稱讚他武功卓絕,卻終究有人按捺不住心中的貪欲。


    前前後後的,有好幾批錢塘縣地麵上城狐社鼠之類的好漢或是白日登門索要常例,或是夜裏潛入行雞鳴狗盜之事。


    先前幫助禹天來建造道觀的數十個長大漢子做完工後沒有全部離開,其中的五個人留下來做了看守門戶、灑掃庭除的火工道人。無論那些好漢們明裏來還是暗裏來,全都被這五人如鷹拿燕雀般抓住,再狠狠收拾了一通扔了出來。


    幾次三番之後,大家終於知道這位小禹觀主實在不是個好惹的人物,也難怪他敢於毫不忌諱的露出囊中多金的根底,便再也沒有上門討野火之人。


    這一天,太玄觀門前的大街上忽地響起一陣急驟無比的馬蹄聲響,四匹快馬一路旁若無人地疾馳而至,嚇得路上的行人紛紛向兩旁閃避不迭。這些人自然大為不滿,有些脾氣暴躁的便要張口喝罵。但隨即便看清了那四匹快馬固是神駿無比,馬上的騎士也都神氣精悍,麵色冷厲,身上更各個佩刀懸劍,顯然不是好相與的角色,當時都識相的噤口不言。


    那四名騎士一路疾馳至“太玄觀”的大門前駐馬,其中一個三十來歲年紀的長臉漢子露出一絲陰森森的獰笑,吐氣開聲喝道:“姓禹的小雜毛,給爺爺滾出來!”


    話才出口,抬起右掌向著數丈外的道觀大門隔空虛按,一個三尺方圓的半透明手掌虛影憑空出現,帶著隱隱風雷之聲向著虛掩的大門印了下去。


    街邊有眼力的人立時認出這赫然是武道中的罡氣功夫,不由駭得失聲驚唿,卻不知那位小禹觀主如何惹到這等煉氣成罡的強橫人物。


    眼看那罡氣所化的掌影便要落在“太玄觀”的大門上,一個身高足有一丈的長大身影憑空出現,便用自己肩闊腰圓的雄壯身軀硬生生承受了這一記掌罡。


    掌影落在那人身上,卻如泥牛入海般毫無聲息,休說傷到那人,竟連他的一片衣角也未掀動。


    那人的一張毫無特色的臉上露出一絲嘲諷意味十足的笑意,拱手道:“閣下如此高手,何必與這兩扇大門置氣。我家觀主知道有貴客到來,特意命小人前來迎接。”


    長臉漢子的一張長臉變得更加難看,嘿然冷笑道:“難怪那姓禹的敢動某兄弟,原來身邊有高人相伴。在下馮忠,舊日在江湖上有個‘追魂判’的諢號,如今在相國梁王千歲府上充任一名小小的侍衛長,敢問閣下貴姓高名?”


    他已知今日怕是撞上鐵板,僅憑自己的武功難以討得好,於是借報名之機將後台搬了出來。


    “原來是位侍衛大人,失敬失敬。”那人口中說著失敬,臉上卻沒有半點敬意,似乎絲毫不在意對方提到的那位權傾朝野的梁相國,“小人不過是觀主手下微不足道的一個使喚人,觀主賜了小人一個名字喚作禹福。我家觀主正在裏麵恭候,各位請隨小人來。”


    說罷也不理會馮忠等四人意見,轉身便推開大門向道觀內走去。


    另外三人中的一個湊到馮忠身邊低聲問道:“馮頭兒,今日這事怕有些棘手,咱們該怎麽辦?”


    馮忠咬牙道:“來都已經來了,若是門都不敢進,咱們兄弟還有什麽臉麵見人?方才我已經報出梁王字號,卻不信那姓禹的沒有半分顧忌。我們隻管進去,到時相機行事便了。”


    隨後便第一個下馬向禹福高大的背影追了下去,其餘三人都是馮忠的下屬,雖然都有些猶豫,此刻也隻能和上司同進同退,一起下馬趕上來。


    禹福帶著四人穿過幾重院落到了一座大殿之內,向著正在大殿正麵的一張蒲團上閉目打坐的禹天來施禮稟道:“觀主,他們來了。”


    禹天來緩緩張開雙目,望著那馮忠淡然道:“馮侍衛長,你那弟弟馮孝在錢塘縣采花作案,本是必死之罪。楊知縣將他充軍發配已是看在梁王麵上法外開恩,你還來貧道門前糾纏作甚?”


    馮忠麵色陰沉,冷然道:“我弟弟被你那一掌打成半個廢人,以他如今的情形,充軍便是送死!”


    禹天來渾不在意:“那也是他該有此報!”


    “你……”馮忠瞋目欲怒,但被禹天來靜如止水的目光一掃,噴薄欲發的滿腔怒火又被壓了迴去,隻得連連冷笑道,“禹觀主如此說,馮某也無言以對。隻是此次馮某是向梁王千歲求了人情前來,如此結果傷的卻不僅是馮某的麵子,更是梁王千歲的虎威。古語有雲‘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梁王若因此事而大動無名,卻也未必差得了多少!”


    禹天來啞然失笑,搖頭歎道:“梁王之怒,貧道自然不堪承當;隻是貧道之怒,梁王也未必能夠承受。小倩,替貧道去問候那位梁王千歲一番!”


    他一語方出,身後斜背的紅顏劍驀地發出一聲錚鳴彈出鞘外,化作一道白光破空飛去。


    馮忠等四人嚇了一跳,以為禹天來要翻臉動手,一起拔出所佩刀劍,在大殿內結成一個小小的方陣。


    禹天來卻不緊不慢地擺手道:“貧道並無惡意,諸位稍安勿躁,片刻後一切自見分曉。”


    說罷自顧自地又閉上雙目養起神來。


    馮忠等四人麵麵相覷,都不知對方弄得什麽玄虛,繼續擺著架勢不大像樣,收起架勢又有些放心不下,進退兩難實在有些尷尬。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白光一閃,紅顏劍又從殿外飛了進來,倏地停在禹天來麵前,劍身上已穿了一件東西。


    禹天來抬手將那件東西摘下,看也不看地拋向馮忠,然後取出一方潔白絲帕輕輕拂拭紅顏劍不染纖塵的劍身,漫不經心地問道:“馮侍衛長該識得此物罷?若無他事,你們可以走了,記得代貧道向梁王千歲致意。”


    馮忠將那東西借住後定睛一看,臉色登時大變。他手中的是一頂華貴無比的官員紗帽,金縷織就鑲珠嵌寶。當今天下,在天子的皇冠之下便是這頂官帽為尊,戴著這頂帽子的正是他的主人梁王。想到禹天來方才所言,他心中生出徹骨的寒意,一言不發轉頭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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