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張飛也已從烏騅馬上下來,與關羽一左一右各仗刀矛分居於劉備兩翼,三兄弟身上的氣勢毫無間隔地融為一體,隱隱然與持劍而立的禹天來成分庭抗禮之勢。


    禹天來看到劉備雙股劍擺出的起手招式,微微一笑道:“這一門‘天地陰陽變’絕學若是由盧子幹親自使出,貧道自然要退避三舍。但你的火候還差了許多,若想與貧道相爭,最好還是與你的兩位兄弟聯手。”


    劉備聽對方一口喝破了自己武功的來曆時並不驚訝,聽對方言語中對自己似有輕視之意也並不惱怒,神色平靜地道:“禹道長武功卓絕,某兄弟三人自歎弗如遠甚。隻是兵賊不兩立,隻能勉力聯手來領教道長高明了。”


    一語方畢,他雙劍齊出,一劍如電耀霆擊,一劍如春風化雨,搶先向禹天來出手;在他身側的關羽和張飛刀矛齊出,一個刀落如禹王揮巨斧摧山坼嶽,一個矛飛如靈蛇蜿蜒盤旋擇人而噬,一剛一柔的攻擊竟是完美地與劉備雙劍融合天地陰陽變化之理的劍勢合二為一。


    “好一個劉玄德!”禹天來心中暗讚一聲。


    劉備的實力遠遜於關羽和張飛,卻能憑借“天地陰陽變”的玄妙變化將自身作為樞紐,近乎完美地將關羽和張飛兩人的實力聯為一體,從而爆發出接近外景天人的實力。在他所熟知的一段“三英戰呂布”的故事中,大多都將關羽和張飛作為對抗呂布的主力,而視劉備為“醬油黨”一流。但由此刻的情形來看,在三人聯手對敵之時,劉備才是他們克敵製勝的關鍵。


    “不工劍”輕盈地彈起,由最純粹力量舞動的重劍在空中以驚人的高速往複穿梭,幻化成無數道黑色劍影,重重疊疊的黑色重劍密密層層地聯為一體,匯聚成一團完全由無鋒重劍組合而成的風暴,席卷了方圓十數丈之內的空間,將正向禹天來聯手攻至的三英盡都裹入其中。


    這一團由黑色劍影幻化而成的風暴貼地來迴滾動,高亢的金鐵交鳴與沉悶的氣勁爆響之聲不斷地從之中傳出,所過之處的一切事物都被卷入其中後絞碎分解成最細微的顆粒。


    這駭人景象足足持續了小半個時辰,直到前所未有的巨大爆鳴之聲傳來,那一團劍影風暴才驟然散盡,籠罩在其中的四條人影分向兩旁退開。


    禹天來將“不工劍”拄在身前,雙手交疊按在劍柄末端的九瓣瓜錘上,額頭稍見汗跡,氣息卻依舊緩慢悠長,並不見絲毫紊亂。


    反觀對麵的三英,關羽和張飛都已汗流浹背,氣喘如牛,而劉備更是汗透重衫,麵色蒼白如紙。


    雖然是雙方的身上都不見外傷,但勝負也已不言自明。


    麵對臉色凝重,目光中充滿戒備之意的三英,禹天來忽地哈哈一笑,反手將“不工劍”掛在背後:“今日一戰,也勉強算是盡興,貧道尚有些俗務需要料理,就此向三位告辭。日後有緣,希望可以再來切磋一二。”


    說完之後,徑自轉身便走,身形隻是幾下閃爍,霎時便已走出三英的視線盡頭。


    “大哥,這道人便這樣走了?”張飛望著遠方已經變成一個小黑點的背影,有些不敢置信地向劉備問道。


    劉備喟然歎息:“此人明明有機會將我們三兄弟永遠留下,卻主動收手退去。其行事作風,當真令人難以捉摸。偏生他如此年輕,武功又如此可怕。天下多了這樣一個人,也不知是福是禍。”


    關羽則冷哼一聲道:“此人武功雖高,我們兄弟三人卻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輩!我們當勤練武功與聯手之術,日後相見時,定要與他真正見個輸贏!”


    劉備的頭腦極為冷靜,即使事關己身,也不妨礙他對敵我雙方的實力對比做出極客觀的評估,得出的結論卻實在不容樂觀。但他當然不會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於是岔開話題道:“大家日後總有相遇之時,一切等到時再算便是。我們還是先去找一找那位將軍,向他詢問一下廣宗縣的戰況如何?”


    聽大哥提到了董卓,張飛卻大為不滿地道:“說起那人,卻著實有些不當人子。我們出手救他性命,他卻頭也不迴地隻顧自己抱頭鼠竄。官軍中盡是這等無膽無義之輩,難怪總是被黃巾賊這等蟻聚之匪打得大敗!”


    劉備將臉一板道:“三弟,你怎地還是如此口無遮攔?須知為人處世……”


    張飛急忙舉手告饒:“大哥教訓得極是,稍後小弟見到那人時保證一言不發,絕不會給大哥惹禍便是!”


    卻說禹天來原路返迴,來到先前的戰場時,便見到戰鬥已經結束,此刻城內的黃巾軍已派出大隊人馬,正一個個都興高采烈地打掃戰場。


    看到禹天來歸來,所有人都發自內心地肅然起敬。


    身上衣甲已經被血水浸透的管亥迎上前來,先恭恭敬敬地向禹天來施了一禮,然後才道:“道長,方才大賢良師使人傳信,請道長迴來後即刻迴城與他相見。”


    禹天來知道張角該是要與自己商議先前說過的那件事,便也不在耽擱,加快腳步返迴廣宗縣城,徑自來到張角的住處。


    等見到張角時,盡管心中已經有了預料,禹天來還是搖頭歎息一聲:“大賢良師,你這又是何苦來哉!”


    此刻的張角容顏愈發憔悴,原本隻是微見斑白的頭發已經變成一片毫無光澤的灰白顏色,身體更由內而外透出一股沉沉的暮氣,顯示著這具身體的生命力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而之所以如此,自然是因為他傷勢未愈便強行施展大型法術,結果不僅將自己的一身修為榨得幹幹淨淨,甚至損傷了生命本源。


    雖然容色憔悴,但張角的神色頗為灑脫輕鬆。他聞言擺手笑道:“以某一身換得今日這場大勝,也算不上虧本了。此事且休提,某請道友前來,還是為了戰前說起過的那件事情,卻不知道友心中是否有詳細的謀劃?”


    禹天來道:“貧道確實已有些想法……”


    隨即他便將自己這些天來為太平道存亡前途而思考的一個計劃合盤托出。


    張角聽後怔了半晌,最終長歎一聲道:“隻可惜某與道友相見得太晚了。若能早得道友相助,太平道又何至於走到如今這地步!道友學識,勝某十倍,某欲將太平道的一點火種托付於道友,卻不知道友是否肯屈就於已是窮途末路的太平道?”


    禹天來說出這個計劃,本就有將自己置身其中的意思,當下也不矯情推辭,拱手道:“貧道自當盡力。”


    張角當即從身邊的幾案上取過一個斑駁古舊的木匣,手指輕撫木匣表麵的細密紋路,歎息道:“當初某蒙恩師南華子青睞,傳承了這三卷《太平要術》,今日再將此術轉贈道友,希望它能夠在道友手中大放異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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