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大涼山下最大的集鎮紫荊寨正值集會。十裏八鄉的許多村民都攜著自家的出產前來鎮上,準備販賣之後再購買一些生活所需之物。


    “劈劈啪啪!”在紫荊寨中心一處頗為繁華的地段,一家顯是剛剛整修過的簇新門麵前鞭炮齊鳴。一群老老少少的人們裏外三層在門前圍成一個半圓,一個個向著門前翹首張望。


    一個身材幹瘦的中年男子站前門前,滿臉堆歡地向著四周團團作揖。


    男子身邊有一個二十來歲、縮腮薄唇又打扮花枝招展的女子。


    女子雙手各攬著一個眉目如畫的小女孩兒。大一點的有十來歲,既不怕人也不怕鞭炮的炸響,瞪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向四周觀看;小一點的隻有七八歲,卻是用雙手捂著耳朵躲在男子身後。


    一掛鞭炮放完,那男子上前一步朗聲笑道:“諸位鄉親父老,在下嚴二,這是舍妹芳姑,小女詠春、詠秋。今日初來貴寶地開了這家小小的買賣,還請大家以後多多關照!”


    人群中有一人高聲道:“嚴老板,說了半天,你家究竟開的什麽買賣呢?”


    “哈哈哈……”嚴二尚未開口答話,他身邊的嚴芳姑咧開塗得猩紅如血的嘴唇,發出一聲直如梟鳴的尖利笑聲,“這位老兄問得好,大哥你還是少囉嗦兩句,快些亮出咱家的招牌才是正經!”


    嚴二有些苦惱地看了一眼毫無淑女形象的妹妹,轉身來到門下,伸手抓住從上方垂下的一條紅綢帶輕輕一扯,蓋著門上牌匾的一塊紅布立時飄落,現出匾上“嚴記豆腐坊”五字。


    圍觀的人群中登時發出一片噓聲,顯然對這鬧出偌大聲勢又賣了半天關子的店鋪居然隻是個豆腐坊大為失望,其中有不少人便要轉身離去。


    “諸位慢走,且聽在下一言!”嚴二急忙喊了一聲喝住眾人,賠笑道,“諸位莫要小看了在下這間豆腐坊,在下這門做豆腐的手藝是祖上傳下,到在下已經是第九代,無論是豆腐、豆花、豆汁、豆幹都頗有獨家之妙。今日是小店開張之日,為了廣結善緣,在下決定免費贈送前三十位客人拌豆腐和豆花各一碗,先到先得,即刻開始!”


    此言一出,圍觀的眾人先呆了一呆,隨即爭先恐後地往店門處擁來,一陣爭搶擁擠之後,在店門前排起一條長龍,人數卻是遠遠地不止三十之數。


    嚴二滿麵含笑地將最前麵的三十人請進店中落座,隨即帶著妹妹和女兒用托盤將一碗碗拌豆腐和豆花端了出來送到各人麵前。


    沒能輪到的人們大失所望,卻都沒有就此離去,都用在店門外眼巴巴地看著。


    見此情景,嚴芳姑得意地低聲對兄長笑道:“二哥,我的主意不錯罷!現在咱們這店已經有了人氣,隻要前麵這三十位客人吃得滿意,就不愁外麵的人不會跟進來吃。”


    嚴二卻搖搖頭道:“你確是比為兄的會做生意,不過女孩子家終究還是要嫁人的。你除了考慮如何賺錢,還要多想想自己的終身大事。”


    跟在嚴芳姑身邊的兩個女孩兒詠春和詠秋都哈地笑出聲來。


    嚴芳姑臉色有些難看,伸手抓住兩個侄女的耳朵,瞋目喝罵道:“笑什麽笑?沒看到又有客人進來嗎?快去幹活!”


    說罷也不理會兄長,徑自轉去後廚。


    這時外麵圍觀的眾人看店內那三十人都吃得津津有味,臉上也都現出滿意的笑容,終於有人忍不住走了進來。


    嚴二急忙迎上前去,滿臉含笑地高聲道:“承蒙各位照顧小店,在下無以為報,便豁出去做一天折本生意,反是今日進店的客人,一律半價優惠!”


    占便宜之心,人皆有之。還在店外觀望的人們聽得此言,登時不再矜持猶疑,如同潮水般湧入店內,不大的一個小店麵立時爆滿。還是嚴二又從裏間搬出幾套桌凳擺在店外的空地上,這才勉強容下所有的客人。


    隨著嚴芳姑帶著兩個女孩兒將客人點的各種豆類食品送到桌上,店內外響起一片箸匙碰觸盤碗的聲音,其間還伴著客人們或高或低地稱讚之聲,顯然嚴二先前的話並非誇口,他嚴家這做豆腐的手藝確是頗有獨家之妙。


    嚴二正腳不沾地地招唿客人時,五枚師太緩步走入店內,向著嚴二合十施禮道:“這位施主,貧尼有禮了。”


    嚴二的目中有一絲莫名的喜色一閃即逝,急忙迎上前來拱手道:“豈敢豈敢。老師太,在下還禮了。”


    五枚師太從袖中取出缽盂道:“貧尼不久前遊方至此,如今在山上的‘禹王廟’暫住。今日恰逢貴店開張之喜,貧尼欲向施主化一餐齋飯。”


    嚴二笑道:“在下平生最是信奉佛祖,區區齋飯,自當奉上。外麵有些吵鬧,若師太不嫌寒舍簡陋,還請到後麵用齋。”


    當下嚴二讓妹妹和女兒招唿客人,親自請了五枚師太到了後麵。過了片刻,嚴二又出來將大女兒喚了進去。


    嚴芳姑帶著一個隻有七八歲的小女孩兒招唿越來越多的客人,自是忙得不可開交,累得腰酸背痛。不過眼看著櫃台上錢匣內慢慢堆起了厚厚的一層銅錢,她就眉開眼笑,一絲牢騷委屈也不見。


    良久之後,嚴二隻獨自一人來到前麵。


    正忙碌間的嚴芳姑隨口問起侄女為何不出來幫忙。


    嚴二卻望著窗外悠然答道:“那位老師太看中了詠春的根骨,已經將她帶到山上的‘禹王廟’習武了。”


    此刻五枚師太早已帶著那女孩兒從後門離開,一路上山來到禹王廟前。


    禹天來正在廟門前平整出的一片場地上練拳,遠遠地看到師父帶著一個小女孩兒迴來,帶著些好奇迎上前來。


    五枚師太指著身邊的女孩兒笑道:“天來,這是為師剛剛手下的第二個弟子,也是你的小師妹了,你日後需要好生照顧她。”


    禹天來從來隻與五枚師太有過交流,此刻見到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小女孩兒,不由得有些手足無措,愣了一下才結結巴巴地道:“師……師妹你好,我……我是禹天來。”


    那女孩兒卻是大大方方地笑道:“禹師哥好,我是嚴詠春!”


    “嚴詠春?”禹天來忽地感覺這名字有些熟悉,不由得凝神去想,卻不防腦袋中生出一陣劇痛,當時雙手抱頭一聲慘叫,竟又昏厥了過去。


    五枚師太已經見過一次同樣的情況,急忙將他抱起來送到廟內安置好。


    這一次禹天來昏迷的時間不長,片刻後便蘇醒過來。睜眼時首先看到的便是帶著一臉迷惑站在床邊打量自己的嚴詠春。他帶著一臉極為古怪的神情反過來上下打量嚴詠春半晌,忽地輕輕發出一聲與年齡極不相稱的悠長歎息,口中以微不可聞的聲音喃喃道:“原來這竟是《詠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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