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別求她。”小和尚咬牙保持著最後一絲清明,他明白,一旦神智失守,自己就真的走上了不歸路。他宏願未了,舍不得離去。


    “別讓子虛為難。”


    “兒啊。”狐三娘望著明覺嚎啕大哭。恨不得那火焚燒在自己。


    “杜若。”子虛揚手一鞭,將坐在樹杈上的杜若抽翻。杜若的身形一翻,堪堪落地,怒道:“阿虛,你瘋了。為什麽打我?”


    子虛沒工夫和他多言。飛身迴到客棧內。伸手抱起了梨自華,幾步衝上二樓。叫道:“宇清平。”她這純粹是有病亂投醫。她雖為掌管法度得大神,但是既無起死迴生之能,又無治病救人得本事。混沌貪吃,腹內不知多少好東西,萬一能救梨自華呢?


    須彌之虛沒開方便之門得時候,宇清平就是唯一一個能來去自如得人。這裏的界障對於他來說形同虛設。外麵爭鬥一起,他就知道了。隻是睡在床上,懶得起來。反正,這世間能在須彌之虛傷得了子虛的人,還沒有出生。他絲毫不必擔心。


    聽到子虛急切的聲音時,宇清平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如此驚慌失措,真的是子虛上神得聲音?


    但他還是迅速的從床上起來,來到子虛的房間。


    “快,救救她。”子虛一把將宇清平抓到床前。


    梨自華因為失血過多,臉色蒼白,目光渙散。


    宇清平有些詫異得看了子虛一眼,數萬年來,還從來沒見過子虛上神對誰這樣憂心過。但他也知道,現在不是問詢得時候。伸手搭住了梨自華的腕脈,半響輕輕搖了搖頭。


    “怎麽?”子虛仍有些心有不甘,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


    宇清平道:“你這樣看著我也沒用,人心死了,再高明得大夫都救不迴來。”


    “心死?”子虛頭一次聽見這麽匪夷所思得結論:“她得心明明在跳動,怎麽就死了呢?你不要糊弄我。快快把你得那些靈丹妙藥那出來些。她肚子裏可還有個孩子呢。”


    宇清平搖頭:“沒用。”但還是拿出一粒金色的丹丸:“不信你試試。”那丹丸上有暗金色得雲紋流淌,顯見不是凡品。子虛二話沒說,拿過那個丹丸就喂進梨自華口中。誰知梨自華十分抗拒的把那丹丸又吐了出來。


    子虛再次把那丹丸送進她口中。她又吐出來,顯然是一心求死。子虛心急如焚:“梨自華,你就算不為自己,也不顧及腹中胎兒嗎?她有何辜?未曾出生,就要跟著你重墜輪迴?”


    梨自華緊閉的雙眼裏忽然流出兩行清淚。子虛再次把丹丸放進她口中時,她沒有拒絕。那丹丸在梨自華口中停留片刻,漸漸融化。梨自華蒼白的臉色漸漸暈染上一層粉紅色。


    子虛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她在這須彌之虛,未見生,隻見死。對於迴光返照實在太熟悉了。


    梨自華緩緩睜開一雙清水明眸,目中神采晶晶發亮:“我若將這個孩子生下,姑娘可否代為撫養?”


    子虛輕輕點頭,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梨自華是必死的,隻是有些不甘心。梨自華是那樣冰清玉潔,與世無爭的女子。憑什麽背著妖女的汙名去死。那負心薄幸之人卻理直氣壯的和旁人比翼雙飛?


    梨自華艱難的扯出一個微笑:“這我就放心了。”聚集周身元氣,推動腹中胎兒。


    宇清平下意識背過身去。


    這是子虛第二次接生。


    頭一次是狐三娘生明覺。她雖然窺盡七情六欲,紅塵百態,但終歸是一個未染凡塵的女子。那時候,狐三娘雖然是真身產子。但她還是抑製不住的羞澀。並不敢太看狐三娘是怎麽生下明覺的。


    麵對梨自華卻十分不同。


    她知道梨自華是必死的。更擔心她腹中胎兒的安危,所以,眼睛一下子也不敢離開。當那一團通體粉紅的軟肉被擠出母體,伴隨而來的是她母親對她的鮮血洗禮。


    子虛雙手托著那個羸弱的孩子,看向血泊中的梨自華:“你要不要看看她?”


    梨自華微不可見的搖搖頭,目中神采已經暗淡下來,緩緩的閉上了雙目。一個透明的影子從她的身體中脫離開來。頭也不迴的向著門外走去。


    宇清平看見那個影子,轉迴頭向床上看去。梨自華已經沒了生息。


    “留步。”宇清平急忙迴身,叫住那即將飄然而去的影子。


    梨自華站住腳步,卻不肯迴頭。她怕看見子虛手中的嬰兒,就不能心無牽掛。


    宇清平從懷中掏出一隻玉淨瓶,隨手隔空攝來一隻茶杯,到了一杯清水遞到梨自華麵前:“這是寂滅之水。飲此水,可斷前塵,可消苦厄。”


    梨自華看了那茶杯一眼,伸手接過,一飲而盡。把茶杯交還給宇清平,輕輕說了聲:“謝謝。”飄然遠去了。


    子虛低頭,小心翼翼的將那個哭聲如同貓兒一般的女嬰放到梨自華的屍身旁。騰身從窗戶裏飛了出去。輕吒一聲:“玄荊,閃開。”


    玄荊和劍澄明相鬥,並不無優勢。已經十分吃力。聞聲身子一縮,土遁入泥土之中。劍澄明正要追擊,忽聽一聲破空聲急速而來。當下折返身形,向後急退。


    隻聽‘啪’的一聲,眼前的地麵被打出一道一尺多深的裂痕,一片塵土飛揚中,身材單薄纖細的女子飛馳而來。腳尖剛剛落地,右手一揮,也不見她手中有什麽東西。淩厲的勁風唿嘯而來。


    劍澄明不敢硬敵,縱身便躲。子虛這一鞭再次落空。足尖一點,飛身追著劍澄明而去。


    劍澄明忽然反手一劍,迅如閃電,直刺子虛腰腹。


    “小心。”杜若驚唿一聲,想要援手已經來不及了。


    子虛追趕劍澄明的速度很快,換了旁人一定難以躲開這反手一劍。但是,她是不死不滅的子虛上神。劍澄明確實不凡,想傷她還不夠格。隻見子虛的身形貼著劍身翻滾了兩匝,卸去這一劍的鋒芒。伸手揪住了劍澄明的衣領,這就和潑婦打架的招式差不多了。


    兩人幾乎臉對臉,如此近身搏鬥,劍澄明想要迴劍萬萬不能。他也是個有取舍的,當機立斷棄了長劍。抓住了子虛的雙腕。同時屈膝向子虛小腹撞去。


    子虛雙手發力,一下子將他摔了出去。不等劍澄明的身形落地,手腕一抖,九龍鞭帶起一片電光,‘啪’的一聲將劍澄明直接從半空抽到了地上。緊接著又是一鞭,抽的劍澄明接連翻滾出三丈多遠。爬在地上站不起來。這個時候,在看他哪還有先前的仙人之資,簡直就是一條落水狗。


    “這兩鞭是我替梨自華和她的孩子抽的。”


    “啪……”


    “這一鞭是我替天下癡情人抽的。”


    劍澄明被抽的身體翻起,絲毫沒有招架的能力。奄奄一息的望著子虛:“你是誰?可否讓我做個明白鬼?”


    子虛冷笑一聲:“你不必知道。”打了劍澄明這三鞭子,心裏那口悶氣才算稍稍舒緩了些。轉身正要迴客棧。忽聽風流舞大喊一聲:“劍哥,小心。”


    子虛迴頭,就看見風流舞撲在劍澄明身上,背後紮著一根拇指粗細的絨花樹枝,不用想,一定是杜若幹得。子虛揮手一鞭就向杜若而去。杜若來不及躲閃,一下子被抽飛出去。


    玄荊叫道:“阿虛,你瘋了?杜若是為了救你。”


    原來,就在子虛轉身要離開的時候,奄奄一息的劍澄明忽然縱身而起,獵豹般衝向了子虛。早就在一旁彎弓搭箭,臨陣以待的杜若當即放了一隻冷箭。


    風流舞為了救劍澄明,慌亂中用身體給他擋下了這一箭。


    “流舞。”劍澄明緊緊抱住風流舞,急切之情溢於言表。他的幾個門人見狀,紛紛聚攏了過去,將他們二人環繞在中間,謹慎戒備。


    這一場亂戰,除了杜若接連射殺好幾人,其餘人並無性命之憂。子虛要想要他們的命,也不用留到現在。但她看到劍澄明和風流舞抱在一起的樣子,頓時生出一股無名之火。上前一步,怒道:“滾,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劍澄明吃力的站起來,護著風流舞,一眾人慢慢退去。


    “慢著。”子虛忽然想到還放在梨自華屍體旁邊的孩子。抬頭看時,宇清平懷中抱著包裹好的嬰兒正站在欄杆旁觀戰。觸及子虛的目光,他微微一笑。抱著孩子躍過欄杆,飄然落在子虛身邊,點塵不驚。這身法容貌,足以顛倒眾生,可惜用錯了地方。


    別說子虛了,這裏每一個人都沒心思觀看他的賣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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