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搖頭:“不知道。”他連宇清平的真身什麽樣兒都沒見過,自然聽不出他的聲音。看蛇妖比先前好了很多。這個傻小子推開她起身:“你沒事就好了。我先走了。”


    混沌有上古神獸之稱,他的一聲吼,足以震懾整個妖界,更何況這小小蛇妖。那還有采補的心情?隻得放杜若離去。


    杜若整理好衣襟,還記掛樓下那女子交待的事。開門出來,往周瑞房間而去。


    這家客棧本體是杜若的樹枝搭建而成,立根之處卻在須彌之虛。看上去隻是簡單一個敞廊,一邊兒是客棧前廳的屋頂,另一邊是各個房間的門。但是內中大含玄機。真要走起來,那敞廊永遠不會有盡頭,客房也就不會有盡頭。


    所謂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在這裏,每個房門後麵就是一個獨立的世界。所以,就算是近鄰的兩個房間。也不會察覺到隔壁房間的任何動靜。除非裏麵的人走出來,打了照麵。


    杜若走到周瑞的房間,敲了敲門。


    裏麵傳來周瑞異常緊張的聲音:“誰呀?”


    “我,杜若。”


    周瑞把門打開一條縫隙,讓杜若進去。裏麵的房間是個內外間。外間是個會客廳的樣子。字畫,寶瓶,精美的家具應有盡有。用一架多寶閣和內室隔開。透過多寶閣的隔斷,隱約可以看見裏麵華美的錦帳。


    不過,這些在杜若眼裏,都是浮雲。他一五一十把樓下那女子交待的話和周瑞說了。周瑞青白的臉色頓時變的煞白,哆嗦道:“怎麽辦?怎麽辦?”


    杜若完成任務,就要告辭。


    “別走。”周瑞一把將他拉住,涕淚皆下,哀求道:“求求你別走。我害怕。你陪陪我。”


    杜若不解:“這裏又沒有危險,有什麽好害怕的?”


    周瑞緊緊抓著杜若的胳膊,恐懼讓他站立不住。整個人直往下滑。別說,跟蛇妖的表演還挺像。杜若照著幫助蛇妖的樣子,把他弄到裏麵床上。安慰道:“你隻管好好在這裏住著。有子虛在,不會有事的。”


    “子虛?”周瑞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子虛是誰?她可以收妖嗎?”


    杜若搖頭:“不會。不過紅果會,她是捉妖師。”


    “在哪裏,你快帶我去見她。”


    杜若道:“恐怕不行,她剛剛被她師父關了禁閉。”


    “那她師父呢?”周瑞麵目猙獰的盯著杜若,好像杜若要是再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要吃了他一般。其實,他心裏怕極了。所有的兇惡隻不過一層紙糊的偽裝。


    杜若純善,看到他的樣子不免有些膽怯。下意識就要遠離。周瑞手上的力氣卻十分的大。緊緊握著他的胳膊。要不是杜若不是凡人,皮肉堅實,隻怕要被他掐出血來。


    “帶我去見他,快,帶我去見他……”此時的周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杜若帶著他下樓去找玄荊。剛剛走下樓梯。原本呆立在廳堂中的女子忽然向他撲去,幽冷的聲音叫道:“相公。”


    周瑞還沒站穩,就覺得一股陰風撲麵而來。下意識抬頭,正看見那女子撲過來的麵龐。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大叫一聲直直向後傾倒。


    杜若的胳膊還在他手中握著,差點兒被他帶著翻到在地。好不容易才把胳膊掙出來,伸手一探周瑞的鼻息,已經沒有了。


    杜若愣了愣,有些反應不過來。他還從來沒見過一個人怎麽變成一具屍體的。


    “相公。”那女子的身影並沒有停歇,穿過周瑞的屍體向著樓梯下的角落撲去。隻聽角落裏傳來一個男人歇斯底裏的哭叫:“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正是周瑞的聲音。


    杜若看看周瑞的屍體,又看看角落裏蜷縮著的身影,更加迷惑。他下意識的用目光去尋找子虛。想要問個明白。門口處卻空空如也。杜若一下子驚慌起來,抬腳就往門外奔去。


    客棧外的空地上,兩個人影對峙而立。一個手中拿著一把冷光閃閃的闊劍,另一個操著一對銀鉤。


    今夜無風,對峙的兩人卻袍袖鼓起,衣袂翻飛。空氣中似乎又看不見的兩道強勁氣流在盤旋碰撞。


    “子虛。”杜若想要去到手握雙鉤的子虛身邊,卻被玄荊一把拉住,喝道:“你去找死嗎?”


    過去玄荊隻知道自己不是子虛的對手,並不清楚子虛的實力。今夜算是窺得一斑。剛剛宇清平氣勢洶洶從樓上下來。兩人一言不合就動起手來。宇清平那把闊劍一出,劍氣流竄,登時就將玄荊的麵頰劃傷。幾萬年來,玄荊頭一次遇見這樣的強手。


    頓時激起他好鬥的本性。正打算要出手時。宇清平在劍身上屈指一彈。隻聽‘嗡’的一聲劍嘯,仿佛九天龍吟,頓時把玄荊擊飛出去。


    隨即,宇清平闊劍一橫,就向坐在桌前的子虛攔腰削去。去勢之快,勝似電光火石。


    但是,子虛的動作更快。玄荊瞪大眼睛都沒看清她怎麽就跳到了客棧外麵。纖手一晃,左右各多了一柄銀鉤。銀鉤一擺,飛身就向宇清平斬去。帶起的勁風,刮得玄荊臉皮生疼。


    玄荊不傻,知道自己待在這裏隻會早池魚之殃。也顧不上什麽矜持驕傲,連滾帶爬的躲到了客棧屋簷下。等他神魂稍定,那邊子虛和宇清平已經不知道打了多少個迴合。


    此時兩人相持不下,棋逢對手。就杜若那點微末道行,走過去不是找死是什麽?


    杜若不管那些,看見倆人打架,急道:“你怎麽不把他倆拉開?”


    玄荊嘴角抽搐了一下,沒有說話。這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能拉得開還用你說?


    杜若說著,又要過去。卻被玄荊緊緊拉住:“消停點把你。”


    要是能消停得了,那就不是爛好心的杜若。他被玄荊拉著過不去,但是嘴巴又沒被堵上,高聲道:“你們別打了。店裏出事了。”


    子虛和宇清平幾乎同時望向他。目中殺機未退,猶如利刃。


    杜若被二人盯的,有些說不出話來。還是宇清平先道:“今日且到這裏,先不打了。”


    子虛雙手一晃,收了銀鉤。一語不發向這邊走來。


    “阿虛,你沒事吧?”杜若有些擔憂的望著她。不意走在後麵的宇清平冷哼了一聲:“她都要把你賣了,虧你還這樣對她上心。”


    杜若聽了莫名其妙。


    宇清平恨鐵不成鋼的剜了他一眼:“真是個傻子。”說完闊袖一甩,大踏步走了。


    杜若跟在子虛身後進了客棧。隻見子虛伸手一指。躺在樓梯口的周瑞的屍體就自己站了起來。走到一張桌子前坐下。隻是眼神空洞,和先前那婦人牽著的年輕男子有些相似。


    想到這裏,杜若赫然發現。這個周瑞和那個木偶一般的男子何止神似,長相上也多有相仿的地方。


    子虛向牆角糾纏的兩個影子道:“你倆稍安勿躁,待我給你們個因緣結果。”


    女子聞言,慘笑道:“天道不公,要甚結果?”


    周瑞的魂魄乘她不注意,從牆角跑出來,一下子躲到子虛身後,叫道:“救救我,她不是人。是妖。是吃人的妖。”


    女子淒然的看著他:“相公,常言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我已經不在人間,可也沒有做過危害你的舉動。你為什麽對我避如蛇蠍?”說話間,流出兩行鮮紅的血淚。


    周瑞叫道:“看吧,看吧。她真的不是人。她要害我,要吃我,快救救我。”


    女子哭道:“相公。你隻知道我不是人,豈不知你自己現在也不是人了?”


    周瑞大叫:“你胡說。”


    玄荊伸手將他從身後拖出來,將他推到他自己的屍體麵前。周瑞頓時愣住。許久抱頭大叫:“不……”聲音尖削,直衝九霄。要是生人斷然發不出這樣的聲音。


    “我沒死,我沒死……”周瑞的身影忽然化成一道黑煙,繞著廳內盤旋:“我沒死……”


    女子泣不成聲:“相公,你死了啊。你真的死了啊……”


    “不……”周瑞盤旋著,忽然掐住了那女子的脖子,將那女子的身體帶起來,瘋狂甩動:“賤人,你給我閉嘴……”


    女子掙紮著,哭叫著哀求:“別打我,我沒說謊。別打我……我還懷著你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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